長春樓中，德雲戲班上演著牡丹亭中的“鬧殤”一段！

    舞台下，賓朋滿座，德雲班在嶺南一帶頗有名氣，每次駐班演出，都有不少戲迷捧場，座無虛席！

    卓延廷、苑莫、丹丹相對而坐，所處位置是十分靠近舞台的，以至於能清晰看到舞台上眾位戲子的表情與眼神，二樓，貴賓台上所有的位置是空置的，平時出現在貴賓台的諸位少爺小姐們，此刻也棲身在樓下，看來整個二樓已經被包場！

    桌上茶水糕點一應俱全，不過除了苑莫離偶爾喝茶，其餘二人都不曾正眼看過桌上的吃喝！卓延廷奇怪的問：咱們約魯老板一定要在這裏麽，這裏賓客吵雜，好像不是談事情的場所，苑莫離端起茶碗，不自然的喝下一口茶，內心有些愧疚，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約魯老板，魯老板早就拒絕了她，她今日來此，不過是來跟其他會中成員交換消息，身後的跟蹤者太多，他隻好帶著卓延廷，假裝談生意，轉移身後跟蹤者的視線！

    放下茶碗她回答道：我聽我爹說過，魯老板平素喜歡看戲，今天又是他最喜歡的一出昆曲“牡丹亭”，而且是德雲班的當紅花旦駐場，所以約在這裏，我們投其所好，他心情大好，定會利於談判！

    卓延廷頷首道，莫離，還是你心細如塵！隻是梁日新已經被我得罪了，也不知道這房子買下來，還能不能派上用場！雖然他並沒有認為自己得罪梁日新有何不對，但是因此浪費了苑莫離的一番用心，他也多少覺得有些愧疚，語氣難掩自責！

    苑莫離笑意微僵，臉上一絲慚愧一閃而過，不自然的再飲下一口茶，說道：事在人為嘛，我再想想其他的辦法，你先別放棄！說完又不忘向二人推銷：這茶不錯，大紅袍，你們嚐嚐！

    目光轉到台上，舞台上，柳夢梅已經登台，正在巡台，然而苑莫離卻看到柳夢梅的眼神在不經意轉向她的身上，她會意點點頭，然後去看丹丹，丹丹故作焦急地看向門口，這個魯老板怎麽還不來，我們都等這麽久了！

    忽然，一對日兵整齊的走進禮堂，原本吵雜的大堂頓時安靜了下來！繼而，伊藤正鬆一身戎裝，高昂闊步，出現在賓客麵前，莫離一見伊藤，眼前立刻浮現夢華慘死的一幕，按耐不住內心的激憤，一拍桌案，猛地站起身！

    卓延廷看出她眼中的殺機，立刻按住她的手，衝她搖搖頭，苑莫離緊緊地攥拳，身體不受控製的輕顫，眼中怒火熊熊，目視著伊藤正鬆上了二樓，坐上了空置的貴賓席，幾個日兵持槍守在他身後，立刻有侍奉奉上茶水糕點，卓延廷注意到，有一個武士裝扮的年輕日本男人，與伊藤正鬆一並落座，腰中掛著佩刀，眼神帶著犀利，全場的百姓再無人喧嘩，隻是偶爾有人低聲議論！

    苑莫離忽然站起身，說道：你們兩個繼續等吧，我想出去迎一下魯老板，一會就回來！卓延廷警惕地站起來，緊張說道：不可，你勸我的話都忘了麽！

    苑莫離一笑，我不會亂來的，我若是想報仇，不會等到今天，你放心，我知道輕重的，這個仇我一定會報，但不是今天！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她走出門去！

    苑莫離輕步來到後台，戲班的班主是一個兩發鬢白的老人，一條辮子也是蒼白如雪，此刻他正穿梭在幾排戲服架中間，指揮著戲班小斯忙碌著，莫離走上前，與班主搭訕，請問您是班主麽？

    班主點點頭，姑娘有事麽，莫離一笑道：班主請恕小女子唐突，小女自小便羨慕梨園子弟，一直想有機會能夠登台獻藝，希望班主給我一個機會，讓小女子了此心願，小女感激不盡，班主點點頭，好吧，姑娘化妝吧……

    苑莫離身後的跟蹤者隱在不遠處，目視著一切……

    莫離注視著鏡中，鏡中倒映著身後的兩個跟蹤者！

    化好妝，莫離換上杜麗娘的一身花旦的打扮，撩開大幕，走上台去，柳夢梅看見杜麗娘上場，便手握住她的雙手，柳夢梅吟唱道：夢回鶯轉，亂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苑莫離所言非虛，她的確是偏好中國的曲藝，雖未正式拜師學藝，可是簡易的唱腔卻是信手拈來，開腔唱到：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兒茜，豔晶晶花簪八寶瑱。可知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

    卓延廷在台下有些坐立難安，時間過去許久，既沒看到魯老板，苑莫離也一去不回！

    莫離去了這麽久怎麽還不回來他目光不停地望著她離去的側門！雖說她一向沉著理智，可是滅門之仇，非同一般，如今仇人近在眼前，他的確怕她做出什麽衝動的事來！目光轉向二樓，二樓暫時仍舊平靜，無任何不妥，伊藤正鬆正在與身邊的日本人交談！

    丹丹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台上，看到杜麗娘上台，她微微鬆了口氣！

    然後轉頭對卓延廷說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咱們還是看戲吧，我相信她應該快回來了！

    台上，柳夢梅輕摟住杜麗娘的嬌軀，在她耳邊輕聲道：小心清清!

    一張字條趁機塞進莫離的手中!

    曲終戲罷，苑莫離與柳夢梅謝場離去，卻不料幾個日兵忽然湧上台攔住他們的腳步，台下所有賓客被這突發的一幕驚住，紛紛定睛觀看！

    隻見伊藤正鬆不知何時下樓來，已經闊步走到莫離麵前，伸手托住她的下巴，發出嘖嘖的讚歎之聲，不錯（日語）！

    一旁的柳夢梅開口說道；請長官自重，我們還要趕場……餘音未畢，伊藤便一拳打過去，柳夢梅躲閃不及，哀呼倒地，莫離妝容下的眼中殺機畢露，腰間的飛刀已經蓄勢待發，不遠處，班主在對她搖頭，示意她不可魯莽……

    她暫時忍住一腔新仇舊恨，跪地乞求：求長官放過小女！

    伊藤正鬆那肯輕易放手，眼中漁色盡顯，標致的花姑娘，我喜歡！今天的晚上，我將吃掉你！

    他說著，一隻長滿老繭的手再奔苑莫離的臉蛋，忽然一隻飛來的筷子直直的飛向伊藤正鬆的手，竟直插進他的手掌，尹騰吃痛的一甩手，用日語大聲罵道：混蛋！

    卓延廷緩緩的收回手掌，沉著的目光一派凜然，他早就對伊藤正鬆恨之入骨，雖然他勸說苑莫離不能衝動報仇，其實自己早就恨不得殺了他為苑寬鳴以及夢華報仇，此刻見他公然調戲自己的同胞，更不禁怒火中燒，一切理智都拋諸腦後！

    丹丹阻止他不及，就看到所有的槍口直對準卓延廷，轟然開啟！驚呼一聲，卓延廷伸手抱過丹丹，掀開一張桌子，擋住第一波襲來的子彈，苑莫離看到他們險險的躲過射擊，身體緊繃，手緊緊攥住衣襟，手心全是汗水！手緩緩向腰間摸去，腰間的短槍已被她摸在手裏，若形勢不利，她的角度，恰好可以挾持伊藤正鬆！跪在她身旁的‘柳夢梅“急忙以眼色示意他不可妄動，舞台上的幾個日早就被日兵持槍包圍了！

    伊藤正鬆用日語對士兵吩咐：幹掉他！

    卓延廷見眼前的鬆木桌無法再低擋子彈，便一腳踢開桌子，沉重的鬆木桌子傾軋而來，壓倒了一排日兵，他飛身上了另一張桌子，掀開桌布將桌麵上的茶壺食盤通通甩向開槍的士兵，禮堂裏的賓客頓時一片大亂，眾多看客推搡著想要逃開，你推我搶，倉皇逃出！

    二樓上一直坐在貴賓位置的日本武士，此時正在手裏把玩著一隻筷子，目光時不時的看著樓下在槍林彈雨中周旋的卓延廷，似乎在琢磨著什麽！

    十幾名日兵向他撲過來，掄開手裏的刺刀槍與他近身相搏，他將丹丹推到一旁，全力迎擊敵人，大堂內陷入一片混亂，桌椅茶具散碎一地，諸多賓客此時都已逃出茶樓！

    卓延廷一口氣掀翻了幾張桌子，借助地利之便，與日兵全力周旋，長春樓的老板硬著頭皮來到伊藤正鬆麵前，不停的道歉，伊藤正鬆緊捂著受傷的手，看著數十名士兵仍然無法拿下卓延廷，早已火冒三丈！哪聽得進去任何廢話，一拳打的老板雲山霧繞，被夥計拉下台去！

    忽然那名日本武士自二樓飛身跳下，竟然落地無聲，許多人被他的這個絕藝驚詫，他朝所有開槍的士兵一揮手，示意他們住手，然後摘下腰中的佩刀，一口不太熟練的漢語，對卓延廷說道：我來跟你打！打敗我你就可以離開！

    說完他將手中的佩刀扔在一旁，為求公平，他也赤手上陣，掌若蛟龍，盤旋而上，卓延廷兩腳碾地，身體弓身而上，一首接住他的拳頭，另一隻手直攻對方麵門，日武士側臉躲過，一掌劈向他的手腕，他屈肘掌心上揚，手肘頂向他的肋骨……

    眾人目視著這場決鬥，都在為卓延廷擔心，日武士拳罡勁猛，招招凶狠，卓延廷卻以柔和之勢化之，日武士橫腿掃來，卓延廷縱身跳上桌麵，轉身踢翻，方桌順勢滑向日武士，日武士轉身跳起，反身一踢，方桌竟然翻轉著飛向卓延廷，卓延廷凝聚全勁，大呼一聲，上好的鬆木桌，竟被他一拳打散，戲台上舞台變觀眾，台上諸人一陣驚歎，除了伊藤正鬆，其他人都被卓延廷的實力折服！

    卓延廷順手抓起桌上的三隻竹筷，猛然向日武士射去，日武士轉身躲閃，三隻竹筷接連插進大堂裏的柱上！日武士暗自驚歎，好驚人的力道，日武士連退數步之外，身形未穩，卓延廷再度攻過來，日武士遊移著步伐，應對有些力不從心，卓延廷逐漸占領上風，大喝一聲，起步一腳，踢在他胸口，日武士整個身體向後摔去！

    卓延廷禮貌性的抱拳說道：承讓！

    日武士重新站起身，雖敗但不餒！

    忽然，日兵重新圍過來，將卓延廷圍在中央！

    伊藤正鬆走過來，怒聲喝道：卓延廷？又是你這個不怕死的中國人？上次沒弄死你是你的僥幸，你覺得是你的拳頭厲害？還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火槍更厲害！卓延廷環視周圍，幾十杆槍口對著他的腦袋，他毫無懼意，瀟灑一笑，瞠目相對的看著伊藤正鬆！

    日武士便走到伊藤身邊，對他躬身用日語說道：伊藤副官，我答應過他贏了我，就放他走！我說話算話！希望你不要為難他！

    伊藤正鬆略略思索一會，竟然順從的點點頭！對手下的士兵用日語說了一句什麽，然後所有的槍口都壓了下來，日武士走到卓延廷麵前說道：你贏了，我會兌現我的話，放你走，不過，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打敗你！這個日子並不會遙遠！

    卓延廷倒是十分意外，沒想到日本人之中，還有這般言而有信之人，倒是多了幾分敬佩，正色道：我會隨時等著你的挑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