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妖之間有一種謎一般的尷尬。

    幾秒鍾以後，妖皇先反應過來，他恍然大悟地說：“你在開玩笑。”

    步清善小心翼翼地說：“如果這麽想能讓你心情好一些，那麽我確實是在開玩笑。”

    妖皇微微鬆了一口氣。

    可惜，步清善還在繼續自言自語：“然而事實上正在開玩笑的人不是你嗎？我們哪裏交往過了！或者，也許我現在正在做夢……我明白了，當我們進入圖開洲的時候，其實我們就已經掉入了一個幻陣中。說不定現在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不是真的你，我不是真的我……我得趕緊想辦法醒過來。”

    妖皇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弄錯了什麽。

    步清善還在繼續研究那個根本不存在的陣法。他覺得自己此刻的處境相當不妙。

    妖皇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你甚至願意為了我去死，難道你並沒有心悅於我？”

    步清善揉了揉太陽穴，頗為疲憊地說：“果然是在幻陣中吧？這個幻陣顯然不夠高級啊，模擬出來的人物明顯出現了記憶紊亂問題。我什麽時候願意為了貓哥去死過？這就是個大漏洞！嘿嘿，不過也還好這個幻陣不夠完善，我才能盡早發現了不對。要不然我說不定就有可能死在幻陣裏麵了。”

    “你平日總用一種仿佛在發光的眼神看著我。”妖皇又說。那種眼神難道不是看心上人的眼神？

    步清善自覺已經掌握幻陣形成的原因了，繼續自言自語道：“所以說，這其實是個隱蔽性很高的心魔幻陣？幻陣中的貓哥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我臆想出來的？”他明明隻是有一點“垂涎”自己的妖寵，心魔就直接進化成貓哥對自己求婚了？怪不得修真界對心魔的定義就是一種無限放大的*。

    妖皇的眼神已經變得非常危險。

    既然認為眼前的妖皇是自己的心魔，步清善就當機立斷地發動了攻擊。妖皇輕飄飄的散去了他的法術，整個人靠近步清善，把步清善的雙手鎖在身後，溫柔地說：“莫非你已經忘記小樹了。”

    小叔？

    步清善簡直欲哭無淚，到底是哪個小叔啊，他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畢竟，他怎麽說也輪回過那麽多世，雖說在每一世都不怎麽長命，但真要理一理親戚關係的話，小叔什麽的肯定有好幾個啊！

    妖皇的眼神變得更加危險，語氣卻顯得更為溫柔：“你已經忘記了，我卻還一直記得阿無。”

    阿無？

    步清善反應過來了：“等等，你是說小樹？等等等等，你是小樹？”

    他當然記得小樹，在他還是阿無的時候，小樹是他撿回來的一個乞丐。起初他還以為這個小乞丐是個傻子，因為小乞丐什麽都不懂，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麽，甚至他和大家交流的時候還顯得苦難。不過，等步清善嚐試著開始教育小樹的時候，他發現小樹是個一點就透的天才。

    身為阿無的那一世，是自從步清善穿越後不算現在這一世活得最長的。然而，他活得非常痛苦，身體上的痛苦。他的體內封印著一個法寶。人人都想要拿到那個法寶。然而，這個法寶隻有步清善心甘情願獻出來才會有用，否則阿無可以帶著法寶同歸於盡。於是，阿無的世界中充滿著欺騙和貪婪。

    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個被自己一手養大的小乞丐便是阿無心中唯一能稍稍給予信任的人。

    所以，步清善當然記得小樹。

    阿無在臨死的時候，把法寶給了小樹。他希望小樹能保全自己，他希望小樹能好好修煉早日得證大道，他希望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小樹……而現在，他竟然在自己的心魔口中聽到了小樹的名字！

    步清善有些淩亂。

    妖皇覺得步清善實在是太可惡了，明明什麽都記得，他卻還能裝得這麽無辜！

    “先把你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情況都清空……我就是小樹，小樹就是我。當時，我的修為、記憶都被封了，隻等到你把蒼靈珠送給我，我才徹底恢複。不過，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就是阿無，而等我知道你就是阿無的時候，你便一直在勾引我……如今，你卻說，一切竟是我自作多情？”妖皇更溫柔了。

    步清善簡直要給這個心魔跪了，他剛剛就不該小看心魔的，結果立刻就被打臉了吧？瞧瞧這心魔進化得多徹底啊，甚至還能有理有據自己編故事玩兒了！小樹和貓哥竟然還能像這樣扯上關係？

    神經病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是神經病，因為在他的邏輯裏，他就是個正常人。

    同理，當步清善認定眼前的妖皇是自己的心魔所化以後，不論妖皇說什麽，他都不會相信了。

    然而步清善悲催地發現，他竟然打不過自己的心魔。

    麵對著步清善，妖皇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不對。不過，他是個心誌非常堅定的人，等他終於擺脫了悲傷、失落、難以置信等各種負麵情緒，並產生了“之前是我弄錯了也就罷了，大不了從現在開始繼續追求他”的積極戀愛準則以後，他終於察覺到了步清善現在整一個認知都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沒有什麽幻陣，我也不是心魔。”

    “沒有哪個心魔會主動承認自己是心魔的。”步清善說。

    “你自己想想這一路的經曆，我們根本就不可能踏入了某個陣法中。”

    “由此可見這個陣法確實相當高明。話也說回來，要不是陣法厲害，貓哥肯定是不會中招的。”

    “……我應該謝謝你高看我麽？”

    “那我說不客氣？”步清善看上去仿佛是認了命，其實一直在想破陣的方法。

    “心魔會慢慢侵蝕修士的靈魂，你的靈魂根本就沒有受傷。”

    步清善有十萬修真小說作為理論基礎，理直氣壯地說：“盜夢空間知道不？也許我碰上了一個心魔中的心魔，看似自己身上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但若是我一直不醒過來，很快就真要出問題了！”

    妖皇：……

    忍無可忍的妖皇直接把步清善弄暈了。這娃子就是欠揍！

    等步清善再次清醒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皇城中。皇城非常熱鬧，然而城中最好的那家供修士們居住的客棧卻生意冷清。妖皇要了一個獨門獨戶的清幽小院子，一入住就立刻布下了諸多禁製。

    步清善睜開眼睛，便看見妖皇在桌邊坐著。

    “你若是不願意接受我，便當我沒有說過那些話就是了，何必裝瘋賣傻？”妖皇很是自嘲地說。

    （情感大師百足老師戀愛培訓課第一講《追媳婦第一招：裝可憐》。）

    記憶慢慢回籠。步清善臉上的表情非常精彩，一下子紅，一下子白。他猶豫了一會兒，問：“你真的……是小樹？咳咳，你真的喜歡我？”為什麽他之前就什麽都沒有看出來呢！這也太突然了！

    妖皇垂下眼瞼，看上去十分落寞。

    早就不那麽“直”的步清善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成親確實太突然了，我們可以先談談戀愛。”

    “已經談過了，我們談了這麽久。”妖皇幽幽地一歎。

    哪裏談過了！我一直把你當第一小弟的啊！每天都要告訴自己“要尊重小弟，可以把小弟當媳婦疼，但絕對不能把小弟當媳婦”一百遍，容易麽？步清善覺得自己現在就相當於是被人塞了一個人生果，他隨便咬了兩口咽下去了，什麽味道都沒有吃出來，結果吃完了才知道——這其實是人參果啊！

    嚶，能不能倒帶重來，好讓我能慢慢品嚐下人生果，慢慢享受下談戀愛的過程。_(:3」∠)_

    “裝可憐這招數不適合你，真的。”步清善毫不客氣地說。

    用一張霸道總裁臉做出嚶嚶嚶的表情，這實在是太考驗別人的接受度了啊！

    妖皇眼睛一眯，臉上的那種怨婦表情立刻收了個一幹二淨，重新恢複成了狂傲酷霸拽的樣子。妖皇暗自決定，等下次見到百足的時候，要把他變成原型好好□□一番。他出的主意越來越不靠譜了。

    （情感大師百足老師開設的培訓課被封，並且被吊銷了營業執照。）

    大家都是男人，步清善也絲毫不扭捏，高興地說：“我真高興。之前雖對你有些隱秘的心思，但我從未想過能修成正果。如今看來，我果真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這幸運便是能遇到你。”

    就說是兩情相悅嘛！妖皇心情不錯，覺得步清善真是一個折磨人的小妖精。

    步清善閉上眼睛，長發因為靈氣運轉而無風自動。

    妖皇弄不懂步清善在做什麽，便問：“怎麽了？”

    步清善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了一絲慶幸的表情：“你果然不是心魔！這真是太好了！”如果眼前的妖皇是心魔，那麽當步清善順著心魔的意思承認了自己對妖皇的喜歡，他的靈魂立刻就會受傷。

    妖皇：……

    步清善走下床。他站著，妖皇坐著，便顯得有幾分居高臨下了。

    步清善高興地在妖皇的臉上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