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奇美拉’號破碎的艦體劃破蓋倫特首星的天幕之後，還有誰會記得當年，記得那個在獨立戰爭時燃盡了他全部餘生的英雄，也曾有過那樣失意的往昔。”

    ce加達裏首星柑橘海岸城2000時

    北半球二月份的雨密密地下著，洗刷著灰色的蒼穹和玻璃般的大海，似乎想要抹去毀滅的痕跡卻又力不從心。蓋倫特聯邦的強大艦隊意料之中地擊潰了加達裏那隻七拚八湊的、所謂的海軍，如軌道炮台一般的“射手”級戰列艦更是成為加達裏的艦長們揮之不去的夢魘。對加達裏首星的低軌道轟炸已經展開了兩個星期，聯邦陸軍也已逼近柑橘海岸城的最後一道防線戰局變得如同天空一樣陰霾。

    林白在陰冷的雨幕中緩緩地穿過這個即將陷落的城市的中心廣場，向著不遠處的佩克昂集團總部走去。她的周圍，到處是佩克昂集團的保密人員在銷毀資料，而她的頭頂，則是被交錯的彈道撕裂的夜空。她裹緊了厚重的軍用風衣，抬起頭注視著那片燃燒的天空。

    “覺得很壯美是嗎？”一個略帶疲憊的聲音打斷了她，她回過神來，看見一個身著佩克昂集團製服的年輕人，看見他眼中的疲倦與絕望“就像是節日的盛典。”年輕人衝他苦笑道。

    “是呀……”她輕歎了一口氣，“一場殘酷的盛典。”

    “佩克昂集團特別執行官蘇利文，跟我來吧，少校。”年輕的執行官說著轉過身，帶著她走進佩克昂集團已空空蕩蕩的總部。然而林白沒立刻跟這他走進去，她的目光落在市郊升起的那一片橘黃色光芒上，仿佛要在那一片炫目的輝煌中找到什麽一樣。之後，淒厲的尖嘯聲如期而至，她知道，那是聯邦陸軍進攻的前奏。

    蘇利文轉過頭來平靜地看著她，看著她被雨水浸透的憔悴黑發上反射的火光。“‘偵查員’重炮，離這裏大概還有四十公裏。”他淡淡地說，聲音如同靈魂一樣冰冷。

    “這麽說，外環防線也頂不了多久了？”林白輕聲問道。

    “也不一定，這個戰區的聯邦陸軍航空兵在外圍的消耗戰中已經損失得差不多了，低軌道上的那些艦隊正忙著應付我們的反擊，無暇他顧。他們的陸軍要想突破外環防線隻能靠‘偵查’員那樣的地麵火力。”蘇利文說著居然笑了一下，“隻是那種東西和低軌道轟炸來比，畢竟還是玩具。”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不知道，”執行官聳了聳肩“看遊擊隊的了。”他說著走進了佩克昂集團總部大樓的陰影中，任那橘黃的光華在黑夜中漫天綻放。而林白知道，在那樣的火力密度下，隻擁有輕武器的遊擊隊沒有機會。

    蓋倫特極右勢力的上台，雖然給他們的軍隊帶來了混亂，卻也給他們的軍隊帶了瘋狂，帶來了仇恨和屠殺的種子。幾個加達裏人的主要城市已經被低軌道轟炸夷平，毀滅程度比蓋倫特海底城“碧海明珠”還要徹底豪雨一般的等離子體炸彈和激波電荷彈將那些城市和城市中的人們從這個星球上徹底抹去，甚至連一絲電波也不曾留下。如果不是為了取得佩克昂集團所擁有的空間艦船技術，這座城市無疑也會被低軌道轟炸炸成灰燼。

    然而佩克昂集團的存在保的住這座城市，卻保不住這個城市中的人們，林白最後看了一眼她的身後，那些銷毀完文件的保密人員們跳上等待在一旁的軍車，緊握著手中的步槍駛向那些光亮騰起的地方，駛向他們生命的終點。她突然想起幾個月前，她也曾如那些士兵一樣緊握著步槍，坐在急馳的軍車上，駛向戰場，隻不過那時，她和她的那些戰友們眼中洋溢著的是希望與憧憬，而不像現在，隻剩下死亡與疲憊。她在雨中靜靜地站了幾秒鍾，轉過身，緊跟著那個年輕的執行官，隱入了黑暗。

    蘇利文快步走過昏暗的走廊，帶著林白走向佩克昂集團的地下基地。他一邊走一邊向著通訊信道發布命令，隻是他的聲音在疲憊之間又增加了些許的輕蔑：

    “通知雅卡將軍，就說他的航空軍官已經到任，艦隊定於2130時出發，告訴他我們希望到時候能在‘奇美拉’號的艦橋上見到他還有叫他把那些瓶瓶罐罐的給我留下，我們要的是一個艦隊司令……對，哪怕他隻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傀儡，也不能是一個隻會喝酒的醉鬼！”他說著一把扯下通訊器，他的眼中因為憤怒而重新燃氣了一瞬的光彩，然而也僅僅隻有一瞬。下一個瞬間，林白那如秋水般平靜的目光便熄滅了那一絲光亮。“算了……”他長歎一聲，對著信道的另一端說“我自己去吧。”

    “雅卡托維托巴將軍嗎？”林白在他的身後問道。

    他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並且第一次仔細地來打量這個陌生的女孩她的麵色蒼白，一頭憔悴的黑色長發濕漉漉地搭在她柔弱的雙肩上，遮住了本來掛在那裏的那顆校星，讓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剛畢業的學生，而不是一個軍人。

    “您認識他？”他有些好奇地問。

    “恩，兩年前在聯邦海軍學院就讀的時候他曾經作過我艦載機戰術理論和空戰基礎兩門課程的教官。印象中他是堅毅而果斷的軍人，對於艦載機戰術理論的研究非常前衛。向他這樣的實戰派，當然也經常遭到那些正統派學究們的批判。說實話”林白緩緩地陷入自己的回憶中，她的聲音充盈著一絲笑意，“他和那些老學究們爭得麵紅耳赤的時候，真的很好玩，就像是一個不肯認輸的孩子。”

    蘇利文恍惚間覺得，林白的柔聲似乎就像傳說中那些縹緲精靈的歌聲，拂去了多日來包圍著他的壓抑空氣，讓他又回到了戰爭爆發前的那些日子，回到了自己所擁有的那段美好的時光。隻是偶然傳來的震動才將他拉回現實，提醒著他，目前所麵臨的巨大危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