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一陣稀碎的腳步聲，黑暗中隱約傳來幾聲命令，

    “搜查每一個角落。”

    這是一個不大的庭院，屋頂有些陡峭，雖是北方，卻像極了南方的一些建築，房屋外層由黃泥包裹著，一些地方黃泥脫落，偶爾能從脫落處看到幾塊磚石，因年代久遠而顯得飽經滄桑。房簷上蓋著的幾片薄瓦也已經搖搖欲墜，而房頂上則有一個明顯的大洞，不知道在雨天這房中的人如何避雨。這樣一座破舊的房屋在這樣的黑夜之中仿佛承受不住壓力，幾欲崩塌。

    在房中的一角，一個渾身發抖蜷縮在被角之中的小孩子卻睜著明亮的眼睛，因為他的瘦弱更加凸顯了雙眼的明亮，在這樣一個動蕩不安的夜裏，像一隻受驚的小鹿，顯得格外可憐。過了不久，小男孩終於鼓起勇氣輕聲的呼喚了一聲:

    “娘！”

    “睡吧，等到明天便會好起來的。”

    時間仿佛在此刻變得緩慢起來，屋外的每一聲腳步，屋內的呼吸聲都能清晰聽到，甚至隱約聽到小男孩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

    終於，伴隨著“吱呀”一聲，腳步聲開始在室內響了起來，小男孩仿佛受到了更大的驚嚇，瞪大了眼睛看著進來的人，身體越發的顫抖了起來。

    明亮的月光透過房頂的大洞照射在小男孩身上，照射在進來的幾個人身上，照射到小屋的每一個角落。

    借著月光可以看到一身整潔的長袍配著一雙幹淨的黑色靴子，長袍上刻著一隻三足烏，這是秦國的官方標誌。

    在最前方的是一個高個男人，透過月光仿佛可以看到他臉上幾道猙獰的傷疤，高個子男人看著角落裏的小男孩，眼裏露出同情之色，他輕歎一口氣，過去摸了摸小男孩的頭。

    因為害怕而發抖的小男孩因為這個動作而漸漸平靜下來，卻是被他喚作“娘”的那個女人突然從旁邊的床上坐了起來，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又是歎了一口氣，高個子男人轉過身去對著身旁的兩人說到

    “傳令下去，沒有找到犯人，暫時撤退。”

    比起之前在屋外的那聲命令，聲音顯得平和了許多。

    收到命令，高個子男子旁邊一人一路跑出小屋，高個子男人也走了出去，伴隨著又一陣稀碎的腳步聲，夜終於安靜了下來。在角落裏的小男孩兒也是安靜了下來，沒過一會兒便傳出了平靜的呼吸聲，原來是睡著了。而之前那位緊張的婦人雖然也已經躺下，但卻並未睡著，仿佛在思考著些什麽……

    就這樣過了一夜。次日，金烏緩緩升起，年輕的婦人走出了房門，借著朝陽，可以清楚看到這位婦人的樣貌。她體型較胖，尤其是肚子挺的很高，雖不如孕婦，也輸的不遠。

    身著一件麻布薄衫，若有人在此，正麵一眼望去恐怕看到的先是她的肚子。因體型較胖，故透過衣衫可以看到三處突起，除了雙峰外還有她很明顯的肚子。臉上如果去掉那一個痦子，倒也顯得白淨清秀。但由於一夜沒睡，可以清晰看到兩個黑眼圈，雖是清秀，卻顯得十分滑稽。

    緊接著又從屋內跟出來一個穿開襠褲的小男孩，小男孩名為晨啟，意思是像啟明星一樣。母親為他起這個名字是希望他能帶領家族走向輝煌。

    晨啟於半月前剛過完三歲生日。往年父親在時晨啟過生日都很快樂，父親會帶著他去鎮上玩耍，一玩便是一整天。每次坐著父親的馬車，品嚐著路邊攤上的美食，晨啟都十分滿意。

    然而近期由於家庭出現了變故，家中顯得越發貧寒。今年過生日時也不過由母親煮了兩個家中老母雞下的蛋，以示慶祝。

    晨啟的母親名為張玉榮，她洗漱完後便開始了喂豬、喂羊、打掃、耕田等一係列的農活，忙得不亦樂乎，看架勢似乎一點兒也不輸給男人。

    而小男孩雖小，卻也十分懂事，並不纏著母親，隻是靠近了一隻被拴在籬笆院中小樹下的小山羊，小山羊由於年歲太小，還沒有長出角來。

    晨啟衝過去便往小山羊的身上蹭，一點也不嫌棄它。受到驚嚇的小山羊似乎是有些不樂意，用它那還未長出角的頭去撞晨啟，仿佛想將他撞個人仰馬翻。

    沒想到晨啟一把抱住它，比它力氣還大，而後又是一頓亂摸。小羊低下了頭一邊咩咩地叫著一邊退後，做出一副要與他拚命的架勢。看來它對自己的貞操相當的在意，隻是晨啟根本不知道它是公是母。

    看到它的動作晨啟笑了起來，轉身從後邊的草地中拔了一些草青喂給小羊吃，這隻無節操的小羊一看到草料，仿佛對自己剛才失掉的貞操已經再不介意了，衝過來，一邊舔著他的手，一邊吃著草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看到小羊吃草的樣子，晨啟也是開心的笑了起來。

    這本是一個普通的家庭，雖不富裕，但在這個窮鄉僻壤中也還算是過得不錯。

    直到有一天，一場突如其來的災禍弄垮了這個安寧祥和的家庭。

    那天，官府的捕快將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晨啟的父親晨功也被戴上枷鎖押走了。幸虧大秦帝國國策開明，一人犯罪，並不株連。但僅僅是罰金，也已經足夠讓這個並不富裕的家庭因貧窮而倒下了。

    而越是在這種未開化的地方，人們的閑言碎語、歧視便越嚴重。喜歡嚼舌根人的唾沫星子是能夠淹死人的。晨功被帶走時，鄰裏的鄉親們不但沒有一個替他說話，反而紛紛指責他們，一番口水攻擊噴向這家人，令張玉榮心中更加難熬。

    晨啟的大伯最先發言，“四弟，我看你平時為人老實，沒想到你竟幹出這等偷雞摸狗的勾當，實在是敗壞了咱們家的名聲。”

    緊跟著那群所謂的同鄉人也紛紛咋呼起來，說道“是啊，這個人看著人模狗樣的，卻不幹人事。”

    晨啟的父親都來不及辯駁便被押走了。此後，晨啟一家便被村裏人孤立了起來。

    就連晨啟也被村裏的大人們指指點點，紛紛告誡他們的孩子不要與晨啟來往。於是村裏的孩子們紛紛疏遠他，現在，家裏喂養的小山羊成了晨啟唯一的朋友。

    今天官府再次傳喚晨啟和她的母親，希望從他們口中得知晨啟父親的去向。自從父親消失後，這種事情每個月都有數次。

    臨近中午，張玉榮放下手頭的農活，叫上晨啟一同趕往郡山縣官府。

    正和小羊玩耍的晨啟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母親牽上他的手便走出了家門。

    以前晨功在時，便是做的車夫的勾當，在那座縣城裏靠拉過往行人為生。

    張玉榮剛剛出門便遇見了晨啟的大伯，他臉上帶著醜陋的微笑對著的李玉榮打招呼。問到:

    “最近怎麽不見我弟弟了你要是知道他去了哪兒，麻煩告訴我一聲。”晨啟的母親低頭不語，隻是拉著晨啟走得更快了。

    當日，若不是這個大伯，可能晨啟的父親也不會被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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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