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大唐使團在曲女城外渡口安營休息。因為這幾天一路行來，都沒有遇到從曲女城出來的行人和商旅，這讓蔣師仁大感奇怪。

    蔣師仁在王玄策帳篷外叫了一聲：“大哥，休息沒有？”聽到王玄策在帳篷內應了一聲，就掀開帳篷的門簾，走進王玄策的帳篷內，隻見王玄策正就著油燈夜讀。

    蔣師仁笑著對王玄策道：“大哥這麽用功，在看什麽呢？小弟看到這些曆史文書就頭大如鬥，小時候還因此被先生用戒尺教訓過多次。”

    王玄策笑道：“二弟，讀史使人明智，可以史為鑒。二弟有空，除了兵法書，還是多讀點曆史。”說罷，把手中的後漢書放下，看著蔣師仁，靜等蔣師仁說話。王玄策知道蔣師仁這麽晚來找自己肯定是有事要談。

    蔣師仁笑了笑，不再談讀書這個話題，對王玄策道：“大哥，按理說，這曲女城既然是中天竺摩揭陀王國的首都之城，想來來往的商旅行人不少。可是這一路行來，居然沒有見到一個從曲女城出來的商旅行人，這事情委實透著怪異。”

    王玄策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點頭道：“確實不合常理。難道這曲女城發生了什麽變故不成？”

    蔣師仁沉聲說道：“大哥，既然你也覺得事有蹊蹺，我們不得不早做預防。前有中天竺帝那伏狄**隊劫掠泥婆羅，現在又有曲女城之無人外出，這中天竺莫不是發生了極大的變故？”

    停頓了一下，蔣師仁又補充道：“我們千辛萬苦來到中天竺曲女城，這百步已經走了九十九，越是到最後關頭，就越要提高警惕。今晚夜宿渡口，這裏又無險可依，我們更要加倍警惕。這樣，大哥，我計劃使團所有護衛，全部衣不解甲，弓上弦，刀出鞘，嚴加戒備。使團護衛分成兩隊，一隊李威負責，在上半夜執勤警戒，另外一隊我親自帶領，值守下半夜。這樣萬一有什麽變故，大夥也來得及反映。”

    王玄策暗忖，自己這二弟雖然口中說自己不喜讀書，但是這性格卻是膽大心細，考慮事情周密詳細，能夠見微知著，善於從一些旁人不太留意的細節來推測事情真相，日後必能成大器。想到這裏，王玄策點頭同意蔣師仁的安排。

    見王玄策同意自己的計劃，蔣師仁就點頭告辭，準備著手安排夜晚戒備之事。

    王玄策卻把蔣師仁叫住道：“二弟，這幾天路途辛苦，你也忙得很，有件事我一直沒有來得及問你。”

    蔣師仁聽道王玄策如此問，心裏咯噔一聲他知道王玄策十有**是要問自己在藍毗尼寺廟的事情，這幾天來，蔣師仁一直在考慮如何向王玄策和李威解釋自己在藍毗尼寺廟的遭遇，還有法明長老改口自己為尊者的事情。

    蔣師仁知道，李威是個跳脫隨意的性子，而且當天在藍毗尼自己佛珠異像時候，他忙於打掃戰場，收攏俘虜，並沒有親耳聽到自己被法明長老稱為尊者的事情，所以也不用擔心他會問自己此事。

    但是王玄策是親耳聽到，而且自己還問王玄策是否看到佛珠金光。雖然這兩天使團忙著趕路，王玄策一時之間沒有問自己此事。但是王玄策和自己畢竟已經結拜為兄弟，於情於理王玄策肯定會問及自己此事。

    這幾天，蔣師仁也一直在考慮如何和王玄策談及此事。蔣師仁本身是不太相信佛教的，也不相信自己是什麽佛祖坐下持國天王轉世一說，但是在藍毗尼寺廟遇到的異像卻又有法明長老為證，這也讓蔣師仁這兩天頗為苦惱。

    蔣師仁這兩天因為忙於趕路，也沒有時間找地方試驗自己在異像中所學的《龍象般若》功法，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到底真的學會這門佛家神功。

    此刻見王玄策叫住自己，心想王玄策十有**是要問自己此事。他停住腳步，轉過身，麵對著王玄策道：“大哥還有何吩咐？”

    王玄策定睛凝神著蔣師仁，頗為關切地道：“二弟，有件事這兩天我一直擱在心裏，這兩天也沒好問你，你那天在藍毗尼寺廟說佛珠的金光是什麽意思？後來法明長老突然改口叫你尊者，你倆又在單獨聊了些什麽？大哥不是好奇，要打探你的**，隻是覺得你我兄弟，大哥癡長你幾歲，有些事情大哥可以幫你參詳一二。如果你不方便說，那就罷了。”

    王玄策這麽問蔣師仁確實倒沒有別的意思，而是純粹出於大哥對兄弟的關切之情。蔣師仁對王玄策的性子也頗為了解，知道這位大哥有著一股讀書人特有的執拗。自己要是不回他的話，估計王玄策心裏會有想法。

    蔣師仁也想好了，這種事情，自己也是破天荒頭次遇到，而且跟佛珠有關，這佛珠跟王玄策也頗有牽連，所以也就不再隱瞞，就把自己在藍毗尼寺廟遇到的金光及金光之中遇到的怪事向王玄策和盤托出。

    王玄策沒想到蔣師仁居然是佛祖座下持國天王轉世，他是虔誠的佛教徒，對佛祖自然虔誠。此刻得知蔣師仁所說事情，又想到法明長老的態度，自然更加深信不疑。而且這種事情，常人難遇，一般人多半會藏在心裏，不會輕易告訴別人。自己二弟居然向自己和盤托出，沒有一絲隱瞞，心下不由得也頗有感動。

    王玄策沉吟半響，對蔣師仁道：“二弟，這件事情說來甚為奇異，既然佛祖早有安排，二弟就應順應佛意，自然而然就好，也不用太過擔心。既然佛祖贈你護體神功，看來這趟中天竺之行估計不會太過順利，二弟要勤加修煉，早做準備。”

    停了下，王玄策又道：“二弟，我佛教雖然有轉世一說，但是很少見到真人真事，大多是鄉野愚民無知穿鑿附會之語。而且，你轉世的這件事情，目前僅有法明長老和我知曉，你就不要再告訴他人，就是三弟如果問起，你就說當時入定，其他的就不要再多說。三弟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萬一言語之間不小心泄露出去，難免被有心人利用，以致節外生枝。”

    蔣師仁點頭應道：“大哥說的是，小弟感謝大哥的關心。小弟這就出去安排夜晚警戒守夜之事，大哥您且安心休息，有小弟在，自當護衛大哥周全。”

    說罷，蔣師仁對王玄策拱手施了一禮，退出帳篷。

    走出帳篷後，蔣師仁抬頭看著夜空中的一輪明月，不由得思念起自己遠在大唐關中的老母親。自從父親蔣勇貴過世後，自己就到安西都護府投軍，這五年來，大軍在西域多次征戰，自己也跟隨郭孝恪將軍東征西討，根本沒有時間回故鄉探望母親，隻是往家裏寄送了幾封書信和一些錢財，也收到幾封母親托人寫的書信，自己卻一直沒有機會回家去看看母親。母親在信中對自己頗多掛念，也甚為操心自己的婚事，自己完成天竺出使任務後，無論如何要向郭護府請假回鄉探望母親。

    蔣師仁收攏心思，把李威叫到帳篷，交代了值夜警戒之事，吩咐李威值守上半夜，自己值守下半夜。讓使團所有護衛人員人不解衣、馬不解鞍，弓箭上弦、刀槍出鞘，嚴加戒備，以防不測。

    李威見蔣師仁神情嚴峻，知道事情可能有變，也就收攏起平時嘻嘻哈哈的神情，臉色頓時也嚴肅起來，按蔣師仁交代的要求嚴格執行下去。

    交代完李威之後，蔣師仁在自己帳篷內，本想休息一會，養足精神，以便下半夜守夜警戒。可是躺在行軍毯子上，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

    這趟天竺之行，本以為隻是路途遙遠、行走艱難，其他不會有什麽危險，沒想到自己先是在喜馬拉雅大雪山跌落峽穀，差點喪命，又在泥婆羅國藍毗尼寺廟遇到這轉世一事，真是萬萬想不到。不過既然來了，那就放下心思，好好準備，哪怕前麵有再多困難，也要全力克服，完成出使任務，順利返回大唐。

    好不容易剛剛有一些朦朧的睡意，蔣師仁迷迷糊糊之中，突然之間，隻見一條巨蟒，身子有三四丈長，粗細足足有水桶大小，向蔣師仁張口咬來，蔣師仁頓時嚇的驚出了一身冷汗，一骨碌翻身從行軍毯子上坐起，原來剛才迷糊之中做了一個噩夢。

    蔣師仁摸了摸壓在毯子旁邊的馬槊，沉重的馬槊入手，蔣師仁頓時感覺心裏踏實了許多。蔣師仁再也睡不著，就走出帳篷，準備巡視下營地。

    突然之間，蔣師仁發現遠方的黑暗處隱約有人影在活動。蔣師仁自幼練武，視力本來就較常人要好，而且自從藍毗尼寺廟見到金光，學會《龍象般若神功》之後，他感覺更是身體素質更上一層，這夜視能力更好。蔣師仁心頭一陣狂跳，難道真有敵人夜襲大唐使團不成？

    正在守夜警戒的李威見蔣師仁走了過來，連忙快步走到蔣師仁旁邊。蔣師仁連忙把李威拉在身邊，低聲說道：“三弟，情況不大對勁，我剛才似乎隱約發現營地周圍有人影在活動。”

    這時，突然從遠處傳來幾聲“咕咕”的叫聲，這叫聲五長兩短，停了一會，又重複一遍。李威和蔣師仁對視一眼，神色頓時大變。

    這是他們約定的暗哨發出的警戒信號，五長代表敵人距離營地約為五百步，兩短代表來的是人是敵非友，有明顯的攻擊意圖。

    因為一般弓箭的射程隻有兩三百步，所以唐軍夜晚警戒哨兵最遠一般安排在營地五百步之外。

    “趕快把所有人員叫醒！悄悄做好準備，進入戰鬥位置！”蔣師仁向李威下令道。李威迅速隱沒在黑暗之中，把命令傳達下去。不大一會功夫，三十名披掛整齊的大唐軍人就齊刷刷、殺氣騰騰地聚集在蔣師仁身後，雖然是半夜被叫醒，但是沒有任何人有慌亂之色，大唐安西軍人的素質以及蔣師仁平時對隊伍嚴格管理，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昨晚因為預感不好，蔣師仁昨天晚上在安排宿營地的時候，特意把行李、禮物等物品從大車上卸下來，搬到營地內，而把大車作為防禦布置在最外圍，並布置了一些簡單的據馬鹿柴等物品把馬匹和人員宿營的帳篷團團圍了起來。

    整個防禦體係，雖然說不上盡善盡美，但是倉促之間，能有這些布置，遇到敵人進攻，也有一定的屏障可以依托。

    一時之間，這時，又聽到“咕咕”四長兩短的警示，代表敵人已經進入四百步的範圍。

    “全體都有！擎張弩準備！聽我號令，跟著我射箭的方向，齊射敵人！”半夜之中，偷偷摸摸地潛伏到自己營地周圍，而且來人沒有點燃火把，也沒有人來通報來意，已經可以明顯判斷來人是敵非友。

    所以蔣師仁自然也不會傻乎乎地去吆喝“來著何人，通上姓名！”一類的廢話，既然來者是敵非友，膽敢夜襲大唐使團，那就要做好被殺的準備。

    隨著示警的“咕咕”叫聲提醒來襲敵人已經進入兩百步的射程。蔣師仁引弓搭箭，將箭頭用油布點燃，向自己看到的人影彤彤處射去。

    一支火箭從渡口大唐使團的營地向黑夜深處中的來襲敵人射去，火箭攜帶的火光雖然微弱，但是仍然可以看到黑暗中一群人偷偷摸摸地來到大唐使團營地附近，有的手執短刀，佩戴盾牌，有的雙手拿長矛，偶爾還可見一些弓箭手，引弓搭箭。

    這支火箭正是蔣師仁所發，也是給自己手下發出的進攻的信號。

    隨即三十名弓弩手擎張弩齊發，一陣箭雨，射將過去！來襲敵人沒有想到自己黑夜偷襲，對麵的大唐使團居然早有防備，還率先動手，一時之間，偷襲敵人人仰馬翻，死亡慘重。被弩箭射中的敵人躺在地上拚命哀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