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院後台的化妝間裏，一個醫生模樣的男人在給孩子們抽血，檢查身體。

    大牛他們都很聽話，誰也不吵鬧。

    葉琳娜和小齊陪著醫生，一個個麵色凝重。

    醫生抽完血後，跟葉琳娜他們點點頭，大家收拾東西從化妝間裏出來。

    葉琳娜和小齊陪著醫生走到後台僻靜的地方，詢問情況。

    “能看出是什麽病毒嗎？”

    醫生道：“這些血樣還要回去化驗，不過你們也不用報太大希望，以我們的技術條件，僅憑血液樣本，不可能分析出病毒構成的。”

    “一點兒可能都沒有嗎？”

    “我們能做的隻是對症治療，針對他們的發熱症狀用藥物控製，但效果如何，並不好說……樂觀的話，可能會拖延他們病毒發作的時間，僅此而已。”

    齊惠民道：“這裏的技術條件不行，那要是去北京，去上海那些大醫院試試呢？那邊應該也有我們的同誌，總有技術好的地方可以做分析吧？”

    醫生道：“任何地方都不行，不找到病毒的原始配方，誰也不敢貿然救治，否則可能會加速病毒的發展。”

    “那就是說完全沒辦法了？”

    “進一步做好隔離！尤其是你們自己，再接觸孩子的時候，需要更嚴密的防護措施才行了！……”

    葉琳娜和齊惠民互相對視，這個結果讓大家很無語。

    醫生繼續道：“化驗結果我還是會送過來的，你們多保重！”

    說完，醫生向兩人敬禮後迅速離開劇院。

    他們的話，被一直坐在厚重的幕布後麵的包子聽得一清二楚。

    再說胡有才，帶著黒木的生死狀，獨自坐在酒館的角落裏，一杯杯喝著酒，他在等一個重要的人物。

    過了不久，一個戴著墨鏡的女人走進來，警覺的四處看了看，隨後坐在胡有才麵前。那女人順勢摘下墨鏡。

    “鶯姐。”

    “你怎麽也叫我鶯姐？以前不一直叫百合嗎？”

    “哦，叫鶯姐親切。”

    “吳誌奇和劉進都犧牲了？”

    “嗯！我看著他們死的！”

    “最後一刻，吳誌奇總算做了一回好漢！”

    “嗯！好漢！”

    “你拐了這麽多彎兒找到我，是想繼續抗日嗎？”

    “鶯姐，對不起！”

    黃鶯皺眉道：“怎麽了？……胡有才，你不會叛變了吧？”

    這時，幾個鬼子突然出現，撲向黃鶯。

    黃鶯怒吼道：“王八蛋！……”

    她抬手開槍，一個鬼子應聲中彈，黃鶯後撤，卻被後麵的鬼子摁住，手槍被卸掉。

    這時，傳來黑木的聲音：“嘴！別讓她咬下去！”

    一個鬼子去撐黃鶯的嘴，另一個把手伸了進去。

    黃鶯一口咬下去，那鬼子吃痛，卻強忍著不拔出來。

    另一個鬼子過來，用針劑注射在黃鶯胳膊上，黃鶯掙紮幾下，暈了過去。

    黑木拎起黃鶯的頭，把她嘴裏的一顆膠囊取了出來。

    這時候，黑木身邊鬼子突然喊道：“胡有才呢？”

    大家驚訝，四處找，胡有才果然不見了。

    幾個鬼子趕緊衝出門，朝幾個方向追出去……

    葉琳娜、齊惠民、趙阿四和李大鋼四個人坐在舞台上，他們都戴著口罩，心事重重，一言不發。

    葉琳娜先打破沉默：“別都不說話，大家怎麽想，可以暢所欲言嘛！”

    齊惠民道：“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沒有結果。”

    李大鋼道：“我覺得沒什麽好討論的，孩子們治不好就不治了，咱們帶著孩子去把憲兵隊給炸了，一命換一命，死了也值了！”

    趙阿四道：“我們的命可以換，孩子們也能跟鬼子換嗎？”

    李大鋼道：“那還能怎麽辦？等死？”

    葉琳娜道：“組織上跟古本再次確認過，這種病毒在潛伏期是不會傳染的！……”

    齊惠民道：“也就是說，我們幾個暫時安全？”

    “對！……針對這件事，組織上不想給我們壓力，他們希望我們能自己商量出一個方案來！……不過初步的建議，是希望到最後一刻，由一位誌願留下來的同誌，陪著孩子守在這裏，剩下的……全部撤離！”

    李大鋼氣惱地問道：“這叫什麽鬼建議？我們難道要拋棄孩子自己跑嗎？”

    大家都無語。

    “山田真找不到了嗎？”

    大家循聲一看，包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了第一排的座位上，看著眾人。

    趙阿四道：“包子，上來開會。”

    “我坐這兒就可以了。”

    齊惠民道：“尖刀小組，還有其他幾個小組都在找，暫時沒線索！……憲兵隊裏連黑木都找不到他，我們更難。”

    葉琳娜道：“他是鐵了心要躲過災難再出來，我們沒機會了。”

    包自強道：“如果真是這樣，那組織上的建議，是唯一的，也是最合理的方案了！”

    包子的話讓大家更難過了，又是一陣折磨人的沉默。

    包自強突然道：“我申請留下來。”

    “不行！我是組長，要留也是我留下。”

    包自強站起來，語氣堅定地說道：“這裏有曼曼，有尤尤，有所有孩子，我的希望都在這裏……所以，請同誌們不要跟我爭，就讓我留下，可以嗎？求求你們了！”

    說完，包子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四個人麵麵相覷，眼眶都濕潤了……

    憲兵隊的審訊室裏傳來鞭子抽打的聲，鬼子獄卒的嘶喊聲，還有黃鶯的慘叫聲在審訊室裏回蕩。

    黑木坐在審訊室外麵，顯得並不淡定。這時，一個獄卒走出來匯報道，“報告，又昏過去了。”

    “這麽久，她還不肯招嗎？”

    “這女人比一般男人骨頭還硬，我們暫時也沒辦法。”

    黑木起來，推開那獄卒，走進去。

    黃鶯幾乎已經體無完膚，人被吊起來，此時剛被一桶涼水澆醒。

    黑木走到黃鶯麵前，“這批人是共產黨，交代他們在哪裏，無關你的信仰！你還在堅持什麽？你為別人忍受痛苦有什麽意義？說啊！”

    黃鶯冷笑道：“他們不是別人，是我的親人，是我的孩子！”

    “他們不是你的親人！”

    “他們是！……所有被你們欺辱的中國人，都是！……”

    黑木歎氣道：“接下來的拷打，會更痛苦。”

    黃鶯微笑道：“謝謝提醒，我準備了很多年，可以忍受的。”

    黑木看著黃鶯，眼中竟有一絲難過，他揮了揮手道：“繼續吧！”

    “哈伊！”

    新一輪的拷打開始了，黑木默然離開。

    包子帶著孩子們在舞台上表演即興創作的話劇，內容是八路軍殺鬼子。

    包子和大牛還有尤尤跟另一個女孩兒演鬼子，幾個人還貼著小胡子，模樣滑稽可笑。

    舞台上，包子向大牛報告道：“太君，八路就在那邊的村莊，我們偷偷的過去！”

    大牛學鬼子說話：“偷偷的不要！包圍他們，通通殺光！……”

    舞台另一邊，鐵蛋喊道：“同誌們，衝啊！殺鬼子！”

    說著，鐵蛋帶著另一群孩子衝上來，跟大牛他們幾個展開肉搏戰。

    孩子們打得不亦樂乎。

    包自強喊道：“太君，我們中埋伏了！”

    大牛道：“八路太厲害！我們撤！”

    鐵蛋道：“小鬼子哪裏跑？……我代表中國人民，向你們開炮！”

    孩子們模仿大炮，哄哄的喊著。

    包子和大牛他們配合的做炸飛的樣子：“哎呦！哎呦！八路軍天下無敵，我們都死了！……”

    鐵蛋他們隨即歡呼起來：“噢！八路軍勝利嘍！勝利嘍！”

    ……

    舞台下，葉琳娜和小齊、小趙還有大鋼都坐在那兒當觀眾。

    李大鋼看得開心，樂嗬嗬的鼓掌。

    小齊和小趙卻很難過，葉琳娜坐在所有人後麵，此時的她已是滿眼淚水，無法抑製。

    孩子們還在舞台上東一撥西一撥地各自玩兒著。

    包子則坐在舞台一角，他給最小的丫丫紮上已經鬆開的辮子。隨後，丫丫開心的去找尤尤她們跳皮筋兒去了。

    包子看著孩子們，露出溫暖的笑容。

    葉琳娜走過來，坐在他身邊道：“你口罩都不戴？”

    包子苦笑道：“沒必要了！跟他們一樣更好！”

    包子看了看葉琳娜：“你們今晚上就走了吧？”

    “走不了！”

    “怎麽了？”

    “我一個個問過，沒人肯走，一個都沒有！”

    “那怎麽行？死我一個就行了，大家都撂在這兒，不是便宜鬼子了嗎？”

    “不是還沒到那一天嗎？到了再說。”

    “每個孩子體質不一樣，這兩天孩子們發燒越來越多，誰能保證這裏麵沒有一個兩個提前發病的？真到那時候，你們再走就來不及了！”

    “我總覺得，一定還有希望的！”

    “希望，在哪兒呢？”

    “包子，曼曼犧牲了，可我們還都沒死，我們還要戰鬥！你不能自暴自棄。”

    “誰自暴自棄了？我守著孩子不對嗎？”

    “總之一定有希望。”

    “你們還是走吧，越快越好！”

    “包自強！我們還可以一起去延安！”

    包子突然站起來，轉身離開，嘴裏喃喃道：“曼曼在這兒，我哪兒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