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樣，今天靈食盒裏的湯，依然是衛易之前沒有喝過的。衛易有點好奇，好奇謝弦歌這個小腦袋瓜是怎麽長的？怎麽會做這麽多種湯？以及她到底會做多少種湯？對於這個問題，謝弦歌自己的回答是：好多種，就那麽會的唄。

    今天的湯，主材是一種不知名的靈肉。聽謝弦歌說，這種肉出自一種叫做還陽蟒的蛇類妖獸身上，簡單來說，就是一種蛇肉。隻是衛易除了覺得好喝之外，壓根根本沒喝出來，這種蟒肉和修者豢養的普通肉駝有什麽不一樣。

    因為靠近蠻荒的關係，狩妖業發達。比起其他修煉界來說，兩江修煉界南部的修者，應該算是更有口福了。妖獸身上最有價值的，當然是妖丹或者一些妖獸的皮、筋骨之類能夠直接煉器的東西。而相比之下，肉的價值就低很多了，很多單獨的狩妖者獵殺妖獸之後，可能都會直接扔掉。不過對於那些大型的狩妖隊來說，可就不一樣了。他們有很強大的運輸能力，足以讓他們將大量的妖獸肉運輸回來。在蒼靈城，直接販賣妖獸肉的店，就有很多，而且其中不少根本就是一些大型的狩妖隊開的。比起那些豢養的肉獸來說，這些獵殺獸肉種類更多，對修者的滋補效力更大，而且口感也更好，自然也就更受大家的歡迎。當然，價錢也要更貴一些，半個巴掌大小的蟒肉，也就不到三兩重，居然就要十七個靈錢。

    要是換做平時，衛易肯定舍不得買。可眼下他躺在病床上，買不買可就不是他說的算了。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努力保證自己一滴不剩的，將靈食盒裏的湯全部消滅幹淨而已。

    剩一口，都是浪費。而浪費，永遠是可恥的。

    “嗝——嗝——”衛易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之後，將靈食盒放下。‘吃飽了撐得’聽上去是一句諷刺的話，但對於一些連飯都吃不飽的底層修者來說，卻是最大的幸福。至少那種令人滿足的飽腹感，還是很令人覺得幸福的。

    “如果你喜歡，下次我再多煮一點。”見到衛易一臉滿足的樣子，謝弦歌感到很開心。

    “嗝——別——嗝——”又是一個長長的飽嗝，衛易擺了擺手才說道：“千萬別，太貴了！”

    當然，貴是貴了點，但是確實很好喝。衛易在心裏補充道。

    “醫師說，明天我就可以離開了。”和平常一樣，謝弦歌不太喜歡說話，每次衛易飽餐一頓之後，她隻負責收拾靈食盒。

    “嗯。”和平時一樣，不管衛易說什麽，謝弦歌都隻是輕輕的‘嗯’一聲，然後點點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衛易摸了摸自己因為食物而鼓起來的肚子，頓了一會兒，稍稍措辭了一下，道：“接下來你想去哪兒？”

    “我？”謝弦歌放下了手裏的靈食盒，道：“我除了做湯，就隻會製作一點靈符了。所以這幾天在府城，我找到了一家靈符店，老板人很好，答應試用我一段時間。”

    “哦，還有……”謝弦歌補充道。“那個……之前你給我的靈錢，我……”

    “你現在是煉氣期幾重天的修為？”衛易似乎是鼓足勇氣一樣，忽然問道。

    “啊？”謝弦歌沒想到衛易會忽然問這個問題，不過還是回道：“煉氣期六重天。”

    “哈哈哈……”素的怪笑聲忽然響起，當然，依舊是隻有衛易自己能聽得見。“白癡小子，看到了吧！人家一個小姑娘，修為都比你高了整整一個大階，你說你到底白癡到什麽程度了？”

    “哈哈哈……”

    衛易鬱悶的半晌說不出話來，他當然不能直接將素破口大罵一頓，而且他好像也沒有資格。仔細想想，看起來弱的不行不行了的謝弦歌，修為居然比自己都高上一個大階，也真是丟人的不行不行的了。衛易忽然想了來一件事，原本他和程北都是煉氣期三重天的修為，不過他卻要比程北高上那麽一絲。可是上次程北來的時候，卻已經是煉氣期四重天了。他反倒是因為素的關係，修為跌落到剛剛進階煉氣期三重天左右的水平。

    真是丟人到家了……

    其實原來的衛易，對於修為的提升並沒有多麽渴望，比起那些修煉狂人來，他對於修為的執著，更多的是在於修為提高之後，靈植水平的提升。換而言之，如果修為不提高，依然能賺更多的靈錢的話，衛易恐怕對於修行半點興趣都欠奉。

    但現在，他卻有一種發自心底裏願望，想要提高自己的修為。對於普通人來說高不可攀的化靈期，他如今更是有一種幾乎偏執的執念！

    不是因為想和程北那個無良的家夥較勁，然後將來某一天突破到化靈期的之後，在自己這個損友麵前好好炫耀一下之類的白癡理由！

    隻是因為……他不想再被人在大街上欺負的像狗一樣。

    他終於明白，原來天底下不光窮才是可恥而又卑微的。

    弱小也是。

    “我有個想法。”衛易突然說道，“我知道這或許有點不靠譜，但是我想……或許你不用去那個什麽靈符店！”

    “我雇傭你怎麽樣！”

    衛易仿若憑空生出一陣底氣，道：“我們是朋友！我們一塊賺靈錢！賺好多好多的靈錢！然後用賺來的靈錢，我們一塊提升修為！等我們能夠躋身化靈期之後，我們去找那個叫……宋弦依，還有那個宋弦青，反正他們都很可惡！被欺負了，還不反擊回去，那還算是個男人嗎！呃……你不是男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信，你一定也很想把他們打一頓，然後讓他們這種人低頭認錯吧！等我們修為超過他們的時候，我們也去把他們打一頓，讓他們也常常被欺負的滋味兒……”

    一口氣說了很多之後，衛易完全陷入語無倫次的狀態。剛才說了很多，但是仔細想想，好像完全沒有什麽邏輯。不過衛易相信，謝弦歌一定聽明白他的意思了。至少看眼下女孩已經有點呆滯的樣子，他覺得自己說的應該還不差。

    要是提前預演一下就好了！至少效果應該比眼下好……

    衛易一堆語無倫次的話，其實真的讓謝弦歌呆滯了。不是讓他的話震撼的什麽之類的，而是謝弦歌從來沒見過眼前這樣的小靈植夫而已。

    不過……

    我們是朋友嗎……

    “其實，我們也可以……”衛易看麵前女孩思忖良久的樣子，便想接著說點什麽。

    “我同意！”

    “我知道，其實我想說的是……”衛易剛想說話，卻突然意識到女孩的回答，“你……你同意？！”

    “我同意。”謝弦歌微笑說道。“我接受你的雇傭。”

    “我是不是應該叫你老板？”

    ……

    很多年之後，在修真界一個很有名很有名的湖心島上，一夜，大雪。

    在這裏，其實已經很多年沒下過雪了，更沒有這麽大的雪。

    那時的謝弦歌一襲紅色長裙，在雪夜中久久而立，觀賞這場難得的大雪。任憑長長的裙擺拖地，任憑大雪臨身。

    她在想此刻相隔了大半個修真界的他，那裏此刻也是大雪。那裏的他，此刻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不管他的決定如何，都將影響到整個修真界接下來的走向。

    今夜是修真界曆史的岔路口，曆史走向哪裏，就在他和他的一念之間。

    但是她也在想，很多年以前的一個晚上。那一晚，無雪，但或許，也應該算是一個曆史的岔路口。

    如果那晚，自己隻是覺得當時隻是一個小靈植夫的他，是被人欺負的腦子壞掉了，在胡言亂語。然後自己輕飄飄的說一句‘你早點休息’之類的話呢？

    當時的她，其實隻是為了那一句‘我們是朋友’罷了！

    從小到大，她的第一個朋友。

    一個修為當時比她還低好多，但是卻願意傻乎乎的衝上去，被人打得在床上躺了好久的朋友。

    謝弦歌笑著伸出手，任憑雪花落在自己的手上。雪花入手即融化，但是一段時間之後，卻在手上積下了薄薄的一層。

    紅裙如血，雪中之血，她輕輕朝前邁了一步。這一步邁出之後，整個湖心島卻開始猛地震動。更詭異的是，原本飄飄而下的大雪，竟然如時光倒流一般，片片雪花自地上向天空中飛去……

    那一夜之後，修真界有傳聞。那一夜，落霞紅衣雪夜觀雪，邁出了那一步。

    那一步邁出去，便躋身當世最強幾人之一了。

    ……

    突如其來的回答，讓衛易措手不及。但是他很快意識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作為一個雇主，是有責任付給夥計薪水的。

    “那個……”衛易對謝弦歌傻笑，“之前我給你的那袋靈錢，還剩多少了？”

    盡管之前不幸的被欺負的很慘，還被抓進了大牢。但是萬幸的是，自己之前賣辟穀丹賺來的靈錢還在。進了醫館之後，治療的靈錢那個宋弦青掏了，但其他的花銷還是不少的，就比如謝弦歌做湯的食材。所以他醒過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方的把靈錢袋子交給了謝弦歌。

    “還剩差不多四百個靈錢吧！”謝弦歌掏出靈錢袋子，仔細數了數，然後回答道。

    “多……多少？！”衛易一臉的不可置信，但他瞬間便意識到自己不該這樣，馬上裝成了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隻是他臉上那副肉疼的表情，任憑誰都看的清清楚楚。

    好不容易賺來的靈錢，花起來倒是容易的很……

    窮這個問題，果然是哥永遠的痛……

    好吧，我承認，謝弦歌這個角色的塑造，其實是有一部分參考了烽火筆下的軒轅青鋒。實在是對這個角色印象太深了，僅以此章，向烽火致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