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一場千年未遇的大獸潮，讓整個雲莽修煉界淪陷於妖族之手。修真界與妖族的邊界，也從原來的雲莽修煉界最南端的肺成山，推進到了留川河一線。在修真界萬年曆史上，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而由一位證道飛仙的仙尊開創的修行聖地，傳承徹底斷絕，在修真界的曆史上，更是僅有的頭一遭。

    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自大離皇祖結束上古部落年代，開創大離開始，修者在這方天地間的地盤，就一直是在不斷擴大的。當初大離剛剛立國之時，整個修真界零零散散加在一起，也不過九界之地。所以上古年間的修真界，亦有九州之稱。不過那個時候的修煉界，與現在的劃分不太一樣。九界之地，拿到現在的話，也不過六七個修煉界那麽大而已。

    而後世的萬載歲月裏，修真界的地盤一直在不斷擴大。尤其是每當修真界有證道仙尊存世的時候，修真界的地盤，至少也會增大一界之地。距今千年以前，落霞仙尊親手從妖族手中開辟出來的天南修煉界，是原本十八修煉界裏歲數最年輕的一界。落霞仙尊，是修真界八大聖地之一的落霞島的開派祖師，是距離如今歲月最近的一位仙人。天南修煉界被開辟出來以後，修真界的格局終於定型，一直到十八年前的那場雲莽之災，修真界的版圖都再沒怎麽變過。

    所以在很多激進派修者看來，雲莽修煉界的淪陷，並不隻是雲莽一地的陣痛，更是整個修真界的恥辱。盡管快二十年過去了，修者之中，叫嚷著‘打回雲莽去’、‘收複雲莽失地’等口號的修者，一直不在少數。他們要去大離組織起整個修真界的力量，去和妖族進行決戰，繼而收複失地，甚至直接叫嚷將蠻荒推平。這其中，尤以很多失去家園的莽修聲音最大。他們自發的組織各種狩妖隊，前往原來的雲莽修煉界的地盤，主動進行狩妖活動，他們將狩妖作為自己生活修行來源的同時，更作為自己的一種榮譽。

    而在兩江修煉界，尤其是兩江修煉界南部，莽修聚集最多的一個地方。這種以狩妖為榮的氣氛，更是空前的濃烈。狩妖，雖然危險無比，但一旦成功，本就是無本萬利的生意。再加上這種以狩妖為榮的氣氛的刺激，便使得兩江修煉界南部諸府的狩妖業，在最近十幾年裏，以一種極為迅速的方式，野蠻的發展了起來。

    雲莽之災以前，兩江修煉界距離蠻荒太過遙遠，中間隔著一個修煉界的距離，所以能參與狩妖活動的，至少也是化靈期後期的修者，甚至是成就了周天的高手才有資格。而雲莽之災以後，這個距離縮短到隻隔著一條留川河的距離。這使得很多煉氣期修者，甚至都敢於渡過留川河，參與狩妖活動了。兩江修煉界南部，尤其是毗鄰留川河，與妖族一衣帶水的幾個府，狩妖業更是發展的畸形。整個府上下所有修者，幾乎都是圍繞著狩妖為主業生活。

    蒼靈府並不在這幾個府之內，但其實於留川河之間，也就隔著一個府的距離而已。蒼靈府以南，是明林府；明林府再往南，便是留川河了。所以蒼靈府的狩妖業，在此種刺激下，同樣空前迅速的發展了起來。一個府的距離，若是單憑兩條腿，自然是一個不短的距離，但若是乘坐專門的雲梭的話，隻需一天，便可直達留川河北岸。

    衛易待在小店裏，正拄著下巴發呆，一臉的茫然，似乎在想著什麽。隻有偶爾有客人上門，他才會恢複過來。

    這樣的狀態，他已經持續了兩天了。

    這兩天，衛易的狀態一直不太好，沒心思修行，更沒心思去煉丹房煉丹。至於素之前拿出來那種叫七香丸的丹方，則又被素收了回去，衛易甚至連完整的參悟一遍都還沒來得及。

    素這次是玩真的了。不管衛易怎麽說，素這家夥，咬死了就是一手交靈晶，一手給玉簡。

    而因為這兩天衛易都沒怎麽去煉丹房裏煉丹的關係，店裏辟穀丹的存貨，甚至都開始少了起來。好在謝弦歌之前製作了不少靈符，靈符這一塊，小店還有不少的存貨。不過在這樣下去，店裏的收入減少，肯定是遲早的事情了。

    衛易不是不知道問題，更不是犯懶了或者突然對賺靈錢沒了興趣之類的可笑理由。從拍賣會回來之後，他一直都在想素對他說的話，這個檻，他覺得自己始終沒辦法過去。

    自己，是不是真的像素說的那樣，為了圓滑而圓滑。從小到大，底層修者的生活，他捫心自問，確實讓他沒有素說的那種敢於搏命的血性。他甚至開始懷疑：如果自己當真有煉氣期巔峰，甚至是化靈期的修為。和宋家的那幾個弟子衝突的那天，自己是否真的可以不顧及其他，直接便和他們當街打上一場？

    捫心自問，衛易的答案，是不知道。

    “想什麽呢！”一個聲音將衛易從愣神中喚醒。

    衛易抬頭看去，是周玉。

    “我來接班了。”周玉麵色不善的說道。這半個月以來，周玉每天來小店點卯。小店每天營業六個時辰，周玉、謝弦歌，還有衛易三個人，每人負責小店兩個時辰。半個多月下來

    “今天的湯呢？”

    周玉頭也不抬開始算賬，懶得看衛易一眼。周玉說的湯，指的自然是謝弦歌辛苦了一早晨才做出了的靈食湯。在周玉和衛易兩人嘴裏，這湯可是不輸翠微閣大廚作品的美味。周玉留在小店裏每天按時點卯，自然是因為之前海夫子的決定。可周玉安慰自己的理由，便是謝弦歌製作的靈食湯了。

    這也是為什麽周玉平時對作為小店老板的衛易總是不假辭色，但對謝弦歌，卻願意總是對謝弦歌報以笑臉的原因。

    畢竟，一碗不可多得的美味靈食湯，可是任何一個修者都不能拒絕的。而謝弦歌的手藝，至少在製作靈食湯上，顯然是達到了這個標準的。

    “在這兒在這兒，”周玉剛剛問完，衛易便笑嗬嗬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靈食湯，一臉諂媚的迎了上來，看的周玉有點發毛。

    “快喝吧，剛盛出來的，涼了味道可就不好了。”衛易笑嗬嗬的說道。

    “你又想幹嘛？”周玉一臉的警惕，以他對自己這個市儈老板的了解，無事獻殷勤，絕對非奸即盜。這家夥忽然對自己這麽好，要說沒有企圖，鬼才信！

    “也沒什麽事……”衛易笑臉不改，“老板關心夥計，這不是應該的嘛！”

    “我覺得你最好先說什麽事情。”周玉接過湯，一飲而盡，然後道：“反正湯我是喝完了。”

    “那個……”衛易似有些不好意思，“周大哥，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前天在拍賣場，遇到的那位姓瞿的大哥的事情啊？還有，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還有一件事……”衛易的語氣充滿誘惑，“後院還有一碗靈食湯，我讓紅妮今天多煮的，周大哥你要不要講完以後再嚐嚐？”

    這家夥……

    周玉心裏無比鄙夷的看了眼前這個市儈老板一眼，大歎遇人不淑。這家夥不用付自己半個靈錢的工錢也就罷了，偏偏紅妮那個傻丫頭，怎麽那麽死心眼？怎麽就那麽聽這家夥的話，每天隻給自己一碗湯，多一滴都沒有。別管自己怎麽說，這傻妮子除了傻笑，還是傻笑。

    想自己好歹也是蒼靈府排名第一的靈術院裏的高材生啊！怎麽就淪落到要為一碗靈食湯折腰的地步了呢？

    “你問這個幹嗎？”周玉終於還是沒能抵擋住一碗靈食湯的誘惑，咬著牙問道。

    “也沒什麽。”衛易神情變得黯然，道：“隻是想聽聽瞿大哥的故事而已。”

    “兩碗靈食湯。”周玉沒管衛易說什麽，直接伸出兩根手指頭，竟開始討價還價起來。

    “成交！”

    這家夥果然還有剩的……

    周玉在心裏再次鄙視了一下，不過還是本著自己說到做到的原則，沒有接著加價。

    “你想聽什麽？”周玉撇了撇嘴，道：“說起來瞿大哥可是個很有趣的人，他的事情……有點多。”

    “什麽都可以啊！”衛易拄著下巴，說道。“比如說，瞿大哥為什麽會去做狩妖者？還有，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這個啊……”

    周玉清了清嗓子，道：“說起來，我和這家夥認識，倒是沒什麽值得說的。瞿大哥和我一樣，都是海夫子的學生。不過瞿大哥比我早入靈術院很久，我進靈術院的時候，瞿大哥已經快要離開了。”

    “不過瞿大哥離開靈術院，倒是很有趣的一個故事。”周玉講著講著，臉上緬懷的神情愈重，似乎開始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入靈術院的那年，應該是……乾安十三年，對，就是乾安十三年！也就是八年以前的事情。”

    “夫子的班嘛，你知道的，學員多是出身卑微，瞿大哥也一樣。”周玉抿了抿嘴，繼續道：“瞿大哥修行很努力，在當時的蒼靈靈術院，都是極為有名的。隻可惜，天分算不上極好。當然，在普通修者裏還是不錯的。至於在蒼靈靈術院這種地方，隻能算是墊底了。所以雖說瞿大哥修行努力，可修為在同階學員裏，一直不算靠前。”

    “瞿大哥出身很一般，比我還差一些。聽說瞿大哥早年母親便離世了，是他爹一手拉扯大的。不過我入靈術院那年，瞿大哥的父親去世了。”

    “在靈術院的時候，瞿大哥就對我很照顧。”

    “那應該也就是我入靈術院不到半年的事情。”周玉繼續道。“瞿大哥當時修為才煉氣期五重天，根本還不夠申請從靈術院畢業的資格。可那一年，瞿大哥還是堅持離開了靈術院。”

    “因為沒從靈術院畢業的關係，加上瞿大哥當時修為的確不高。所以，也沒有哪家宗門或者家族願意招攬，就算能夠加入，也僅僅隻給一個外門弟子的身份，跟普通散修的沒什麽兩樣。”

    “可是瞿大哥夠狠！”

    說到這裏，周玉臉上浮現出佩服的神色，道：“那時的瞿大哥，才煉氣期五重天的修為，居然就敢申請去蠻荒狩妖，做一個狩妖者！”

    “煉氣期五重天啊！”周玉忽然自嘲道。“我第一次進蠻荒，都已經是煉氣期七重天圓滿了，而且還是在夫子的帶領下。和瞿大哥比起來，實在是羞愧。”

    “你不是狩妖者，所以對蠻荒狩妖的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你大概也不太知道，在狩妖者裏，瞿大哥其實是很出名的，很多人都叫他瞿瘋子。這個瘋指的不單單是他修行，你知道嗎，瞿大哥煉氣期八重天的時候，甚至堅持過兩個月不出蠻荒！隻是為了在蠻荒磨礪他的刀法。煉氣期的修者，或許可以進入蠻荒狩妖，但傷亡一向大的驚人。至於像瞿大哥這樣的，在蠻荒一呆就是兩個月的，至少對於我來說，除了瞿大哥，我再沒聽說過任何一個人。”

    “這樣的玩命，代價當然也小不了！”

    “單單我知道的，瞿大哥至少就有五次以上，差點死在蠻荒了。至於受傷，那更是數都數不清了。”

    “可這樣的玩命，老天爺自然也很難虧待瞿大哥。”周玉感歎道。“你知道嗎？瞿大哥今年剛過三十，已經是化靈二重天的巔峰了！這種修行速度，就算那些大宗門的核心弟子，也未必趕得上吧！”

    講到這裏，周玉突然不再講話，似乎也陷入了回憶之中。

    至於衛易，則更是是目瞪口呆，驚訝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衛易忽然自嘲一笑。

    原來……真的是每個人都有故事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