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心裏，少年之時，大概都有一個去做狩妖者的夢。

    一人一劍，白衣白袍，隻身入蠻荒，千裏不留行。

    最好帶上幾壇美酒，殺一隻妖首飲一口瓊漿。一怒而動，鎮殺萬妖，摧枯拉朽。

    何其快哉？

    可當那些曾經夢想著一人一劍入蠻荒的熱血少年們，隨著時間一年一年過去，嘴角上胡須漸重之後，這樣的年頭，卻大都被封藏了起來。封藏在心裏最深的那一處，就算是自己，也少會碰觸。偶爾再見到其他少年人，如同自己當年一樣，說著此種瀟灑的時候，往往會置之一笑，說一句‘到底還是孩子啊’。

    理想是很瀟灑的，現實是不太可能的。

    真正進入過淪陷區或者蠻荒，並且狩妖過的修者，基本上都會很清楚：狩妖，實在是天底下最苦的一件事情！

    衛易手腳麻利，割下這隻綢火獸雙角之後，迅速退去。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般，一點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四十隻一階上品綢火獸的雙角，這是他今天接的任務。完成任務，可以得到三千二百靈錢。

    如果眼下有熟悉衛易的人在這裏，比如程北或者謝弦歌，他們一定會覺得很驚訝。短短十幾天的時間而已，眼下的衛易，比起之前來說，身上已經多出了一些很冷冽的氣質。

    這種氣質，叫做殺氣。

    這十幾天以來，衛易一直在不斷重複著同樣的循環過程，接受任務……獵殺妖獸……提交任務換取靈錢……把靈錢換成翡翠生來提升修為……再去接受任務……如此反複。

    當然，這種重複的日子下，收獲還是不錯的。衛易每兩天煉化一顆翡翠生，修為增長的自然快的驚人。十幾天的時間，他煉化了足足八顆翡翠生，增加了八十錢的修為，妥妥的到了四重天中期。照這個速度，在他這個月回去之前，突破到五重天，肯定是沒什麽問題了。

    衛易記得以前聽故事的時候，總說那些狩妖的高手們有多瀟灑，一身白袍來去如風。可這會兒他自己親身經曆過了，才知道要真有狩妖者這麽幹的話，肯定會不會被人覺得瀟灑，而是會被嘲笑成白癡。

    一身白衣，那妖獸血液濺到身上，還不弄得一塊一塊的？

    雖說修為高一些的修者，也可以修行一些辟塵辟水的發掘，可真正的狩妖者，卻很少有注意這些的。大家獵殺妖獸，可是在用命去拚的。稍有不慎，自己的小命便沒了，誰還會分出心思操心這個？

    最開始的時候，衛易獵殺妖獸，還會注意盡量不弄髒自己的法衣。倒不是說他有潔癖，而是在他看來，自己眼下身上這件法衣，好歹也是花了不少靈錢才買到的，弄髒了總還是覺得有點可惜。可是連續狩妖十幾天之後，他再沒這個心思，法衣上早已濺的到處都是幹涸的血跡。

    比起心痛自己的法衣來，衛易倒是更慶幸這些幹涸的血跡裏，沒有屬於他的一份。

    “今天回去之後，你的靈錢湊得也就差不多了。”再次獵殺了一頭綢火獸之後，素悠悠說道。

    “記得回頭去換成靈晶，十顆，換老娘手裏這門《查靈》。”素話剛說完，一枚玉簡已經憑空出現在衛易的手心裏。

    “臭小子，便宜你了。”

    查靈，法階基礎神通，修行以後，可以感知到一定範圍內的靈氣波動。

    又是基礎神通。

    衛易深深的覺得無奈。

    他本來以為，素能給他的，會是那種類似於探知之風之類的神通。

    這門神通的原理，其實就是通過不同的妖獸和修者，會散發不同的靈氣波動，從而清楚感知的一門神通。不論是妖獸還是修者，歸根到底，其實都還是依靠靈氣來修行的。修者通過修行各種功法，將靈氣煉化成自己的修為，就是一個讓靈氣充滿自身的過程。而不同的修者修行不同的功法，修為的強弱等等，都會導致身上散發的靈氣波動不同。妖獸亦是如此，不同種的妖獸，散發的靈氣波動也絕對不可能相同。隻要能夠感知到靈氣波動之間的差異，便可以輕鬆感知一切了。

    但問題是，這並不容易。

    “前輩，咱不帶這樣的。”衛易草草的了一下這門神通的介紹之後，瞬間便哭喪著臉道。

    “咱都說好了是交易了，怎麽又是您指定的？這算強買強賣吧！”

    衛易玉簡到手之後，並沒有急著修行。一來眼下這裏也不是足夠安全，萬一他修行這門神通的時候，發生什麽意外，哭都沒地方哭去。而且當他看完這門神通的介紹之後，便直接意識到了這門神通修行起來的困難。

    感知靈氣波動也許並不難，難的是如何將不同的靈氣波動區分開。

    “你廢話怎麽總那麽多呢？”素不滿的答道。“老娘給你的東西，自然有老娘的道理。”

    “別廢話，快點修行了，老娘懶著再幫你做找妖獸這種白癡的工作。”

    素言語間盡是催促之意。

    衛易歎了口氣，沒有再說話，心裏卻暗歎遇人不淑。

    在確定了附近真的沒有妖獸，這裏確實足夠安全之後。衛易找了棵足夠粗壯的巨樹，坐在樹梢上，開始參悟修行起這門神通來。

    如果說功法的本質，就是在教授修者，如何去將靈氣煉化成自身修為。那神通的本質，就是正好是反過來，教授修者如何使用這些煉化了的靈氣。煉氣期修者最多能夠修行九道法術神通，但其實一般情況下，是很少有人會在煉氣期便將這九道神通修夠了的。畢竟每一道神通的修行，都需要不少的時間。除非那種已經覺得自己修為無望再進一步的修者，正常情況下，大家都是把修為的提升作為根本。

    說到底，對於修者來說，資源和時間，永遠是不夠的。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內，利用有限的資源，讓自己的實力能夠最大化的提升，這是每個修者都要麵臨的問題。

    衛易坐在樹幹上，仔細參悟並且修行這門《查靈》的時候，素一點聲音都沒有，像是消失了一樣。

    但其實，整個過程間，素的注意力，卻一直都不曾離開過他。

    素如此做，包括扔給衛易這門《查靈》，其實都是有她自己的深意。她甚至急不可耐的讓衛易就地開始修行，完全不顧此刻還甚至淪陷區，隨時會遇到危險。

    衛易開始修行不到兩炷香的時間後，身上突然出現了一絲詭異的靈氣波動。這股靈氣波動極為細微，普通修者即便修行了感知神通，恐怕也很難感應到。可對於素這位周天修士，神識注視之下，自然不會被忽略。

    但這股輕微的靈氣波動，在素看來，卻宛若一場地震一般。

    他真的成功了？

    這白癡小子，修行神通的本事，似乎真的有點強啊？

    素回想之前衛易修行彼生術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很短的時間裏，便完全入門。而且熟練掌握的速度，好像也絲毫不遜色於，她曾經見過的一些真正的天才們。

    但問題是，這小子的修行資質，跟天才兩字，可根本不沾邊啊？

    修者修行的速度不同，原因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要依賴於資源的多寡。除此之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在於修者自身的修行天分。修行天分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其實很難準確的量化。但對於素這種周天修者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麽秘密。其實就是不同修者，對於靈氣的親和力不同而已。親和力越強，天分便是所謂的越好，反之便是越糟。可在素的認知裏，神通和修行，這兩個麵，卻應該是一致的。隻擅長神通，卻不擅長修行，這可就不太正常了。

    至少素活了很多年，也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事情。

    所以她特意挑選裏一門實際上極難入門的《查靈》，但結果，卻依舊沒能讓這小子被難住。

    素漸漸陷入了沉思。

    衛易自然不知道素眼下的思量，他自己根本就完全沉浸在了這門《查靈》的修行之中。

    修行《查靈》最關鍵的，就在於讓自己的法力，跟天地間的靈氣發生共振，以達到感應的效果。

    隨著他漸漸掌握了這種規律，他終於開始感知到身邊的靈氣波動，而且完全陷入了進去。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在此刻衛易的感知下，世界變得完全不同了。

    不同的東西，散發的靈氣波動，也是完全不同的。按照玉簡裏記錄的，他做到這一步，便算是真正入門了。接下來的修行，便是想辦法區分不同的靈氣波動代表著什麽，這需要時間。

    “好像還可以，”衛易從這種奇妙的感覺中退出來之後，下意識的讚歎了一句。

    “你最遠能感知到多遠？”素忽然問道。

    “最遠？”衛易眨了下眼睛，道：“我試試啊。”

    衛易閉上眼睛，重新回到剛才的那種奇妙感覺之中。他全力施展了下，發現自己眼下似乎最多隻能感知到十二丈的距離左右。超出這個距離，靈氣波動便會變得模糊，也就無從感知了。

    “十二丈左右吧？”衛易睜開眼，回答道。

    素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似乎毫不在意的說道：“試試能不能自己找到妖獸了，如果可以，動手快點，抓緊時間回去。”

    “我這算是好還是不好啊？”

    “你問這個幹什麽？”

    “好奇嘛！到底算好還是不好啊？”

    “一般吧！不算太差。”

    難得得到素一句中肯評價的衛易，樂顛顛的從樹上跳下，開始去繼續今天的任務了。在他看來，能夠從一向苛刻的素嘴裏，得到這樣一句評價，那就肯定不會太差了。至少眼下獵殺妖獸，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了。

    隻是他不知道，在素的眼裏，他的表現，其實比他想象的更好一點。

    煉氣期四重天的修為……剛剛開始修行……功法還是法階下品……

    就能達到十二丈了嗎？

    素難得的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