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奔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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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天空呈現出深灰色,無邊的陰沉。

    在一條半丈寬的荒道上,邊遙身穿灰白色的厚布衣,背挎一隻包袱慢慢地行走著,那微微蹙起的眉頭,表明他滿腹心思。

    自那夜與夜屍子逃出王府後,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要走旱路去穴城,就必需從皇州城的西境繞道。他扮作一個普通人,一路朝著西南方向行去,晝行夜宿。

    在前幾日裏,他曾經不止一次想要偷偷趕去皇城西郊,與何輕吟見麵道別,可又在各種顧慮和猶豫不決中越走越遠。除此之外,由於時間緊迫,走的匆忙,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好多事情,他都沒來得及向夜屍子訴說。

    午後,穿過一片高坡上的小樹林,稀疏的房屋進入到他的視野中。而在更遠的視線盡頭,則是一條長長的“黑線”,那條延綿出上百裏的丘巒,就是皇州城與穴城的分界線。

    冷風忽起,邊遙跳跑著衝下山坡,踏上了一條崎嶇蜿蜒的小路。

    半個鍾頭後,他東張西望地行走在鄉間的窄道上,發現一些平民正提著鋤頭,在兩旁的田壟間不停忙碌著。

    慢步行至一棵枯樹下,邊遙停下腳步,解下包袱靠坐在樹身上,靜靜地觀望那些彎身在地裏勞作的身影。他並不覺得累,隻是單純的想在有人的地方作短暫的停歇。連續幾日沒有看到人影,令他心中產生了一種孤寂感,再加上煩悶、焦躁,使得情緒變得十分低落。

    “遠方來的少年人,倦了嗎?”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入邊遙耳中,聽起來十分慈善。

    循聲扭轉過頭,邊遙看見在不遠處的田地裏,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拄著鋤頭望向自己,布滿皺紋的臉龐盡顯滄桑。

    邊遙笑著搖搖頭,爬站起來幾步走到田邊,看了看空無一物的土地,好奇地問道:“老人家,你們在做什麽?”

    “這裏的土質很容易硬化,土壤每日都需要疏鬆,才能確保作物的種子順利萌芽、生長,直到成熟。”老者笑嗬嗬地說道。

    “每天都要這麽做,那不是很麻煩?”邊遙彎身抓起一把碎土,又輕輕揚下,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老者笑笑沒有回答,卻突然反問道:“少年人,你應該是位修夢者吧?”

    聞言,邊遙不禁抬起頭來,開口笑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難道我看起來不像普通人嗎?”

    “我這輩子遇到過很多從此地經過的人,但隻有修夢者才會覺得,每日去地裏鬆土是一件麻煩的事。”老人望著他,臉上掛著微笑,用飽含深意的語氣回道。

    邊遙愣了一下,沒能明白老者話中的意思,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抬手搔搔頭,傻笑了幾聲沒有說話。

    “少年修夢人啊,前方的旅途總是充滿著艱辛,祝願你平安到達!”老者真誠地說道,蒼老的麵容綻放出淳樸、仁善的笑意。

    “多謝了!老人家。”邊遙回報以誠懇的微笑,沒有再多做停留,揮手告別了老者,朝遠方的丘巒行去。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後,村莊和房屋均已消失不見,邊遙再次進入到荒涼的無人之地。解下背挎的包袱,將之收進空間袋內,他欲要順著北風奔行趕路。

    臨近日落的時分,邊遙終於來到了丘巒腳下,略略帶著些許興奮,縱身竄入亂木荒草中,匆匆拔身翻越上巒頂。

    傍晚,紅日西垂,風聲漸漸轉弱。

    在野樹枯草中的無名小道上穿行了片刻,邊遙突然蹦上一塊高大的石頭,風輕輕吹動他微亂的頭發,回首遙望北方,看來時的路竟顯得如此渺然、蒼茫。

    驀然發出一聲淺歎,少年的心中掀起了幾分惆悵。他麵朝著西邊,坐在石頭上遙望夕陽墜落,恰見一隻孤雁往南飛去。

    霎那間,他不禁憶起當年,孩童時的自己領著“夢果子”,成天遊蕩在穴城的南城外,專靠偷摸別人身上的東西過活,被人追逐打罵幾乎是每天都會經曆的事情。直到有一日“夢果子”被人打死,自己在迷迷糊糊中睡了一場大覺,從凡人轉變成一個具有修夢資質的人,醒來便遇到女孩何輕吟,再到後來的夜屍子,此後的生活開始改變。

    回想過往歲月裏的種種經曆,恍然間有一種做夢的錯覺,仿似年少無知經曆了一場夢,真偽虛實難辨。如今他從夢裏醒來,發現自己獨坐丘巒之上,觀睹夕陽落去,惟有寒冷的晚風相伴左右。

    時間悄然流逝,天色漸漸暗下。

    晴朗的冬夜,那好似鑲嵌在夜幕中點點星辰,閃爍出的冷輝,隱隱叫人感覺出絲絲寒意。

    邊遙輕身從石頂跳下,轉到南麵背風的一側,靠著石壁坐下來。他決定在這裏過夜,等到天明後再繼續趕路。

    四周很安靜,巒頂的草木植被雖然很茂盛,卻並不甚高,藏不住凶猛的獸類。現在又值冬季,大多數動物都入洞冬眠去了,不必擔心會受到猛獸的侵襲打擾。

    食用過幾枚靈果,邊遙從空間袋內取出一片書簡,閉目讓意識浸入其中,將簡內的地圖仔細閱覽了一番。

    樹縣位於皇州的最南端,處於州境的南邊界,與澤州接壤。從皇州城出發往南行,先後需要經過穴城縣、陵湖縣、西陽縣、邗江縣、蘆縣和玉石縣,還有荒原、山林、丘陵、江流穿夾在其中,整條路線十分綿長,艱辛自然不必說。

    實際上,路途遙遠倒不重要,最關鍵的是其中必然會有危險出現。對修煉者來說,危險就是鍛煉和考驗。夜屍子讓邊遙獨自一人趕去樹縣,自然是有他的考慮。

    現今的邊遙已不是毫無經曆的無知小兒,而且以他夢行者後期頂峰的境界,還具有遠超同階夢修的自保能力,突破至夢狂也是遲早的事。對修煉者而言,忍受艱難困苦是一種必要的曆練,這個過程和經曆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夢行者和夢狂這兩個境界,在這期間所積累的修行經驗,以及對人生和修夢的感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一個人的未來,決定他在“修夢”的這條道路上能走出多遠。

    邊遙靠著石頭靜靜仰望星空,在他的內心深處,對這次的旅途懷有著興奮、期待和害怕等複雜的情緒。而未知的一切,總能輕而易舉地吸引人去向往,尤其是懵懂的好奇少年,有如初次展翼的雛鳥,暢意翱翔在天空下是無法推拒的誘惑!

    這夜,邊遙幾乎沒有合眼,他似乎忘卻了往昔的一切,腦中浮現出一幕又一幕從未見過的畫麵,代表著憧憬和未知。

    冷夜漫長,而幻想的天空永遠無疆。

    當火紅的朝陽從東方升起,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在丘巒之上,邊遙從石塊旁翻身站了起來,轉身望向東方。經過徹夜的沉思和轉變,愁茫和憂慮已從他的腦中一掃而光。

    晨輝如萬千道金色的絲線一般,灑在少年的眼臉上,他微微眯起雙目,迎著舒展著雙臂和腰肢,朝氣如此蓬勃。

    躍行著來到巒地南側的邊緣,靜立遙視前方,入眼是一片寬廣的草原。少年嘴角緩緩揚起,突然大喊一聲,像是為即將進入到的新天地而歡呼。倏然,他腳尖猛一點地,縱身急竄而出,跳躍著衝下丘巒,向著無垠的草原奔去。

    在晨冬的寒意中,邊遙化作一道白鳥似的身影,用少年那特有的激情,馳跑在晨曦中的原野上,筆直地奔向遠方!

    (ps:至此,初卷完結,下麵進入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