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驚無險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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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起了一個大早,沐浴著朦朧的晨曦,雲二爺一行離開了哈爾濱。車上又多了五個人,除李先生外,還有他的老母親、媳婦和一雙兒女。海子坐頭車,二爺可能跟李先生有話說,就坐在他們搬家的車上,夢露和四喜子、五貴子坐最後一輛車。帶著逛城的滿足,車上的人們一路上有說有笑。太陽剛剛出來,一切都是新鮮的,不知不覺中,一行人已經離開哈爾濱幾十裏了。
海子看見遠處有人牽著幾匹馬在道邊放牧,心想,這麽早就出來放馬,還在道邊放,也沒去理會。當大車剛經過放馬人時,突然從道下的草叢中竄出五個人,都拿著槍,蒙著麵,嘴裏一邊大喊著,一邊把中間的大車圍了起來。
呯,領頭的家夥朝天放了一槍:“都他媽的別動,誰起屁打死誰!乖乖的給大爺留下錢,大爺放你們一條生路。”
三輛馬車被逼停了下來,愣愣地看著這幾個人,大家知道這是遇到胡子了。這年月,出門經常遇到胡子,時運好的撿條命回來,背時的可能連命都搭上了。
雲二爺不慌不忙地從車上跳下來,依然保持著平時的派頭,對著胡子抱抱拳:“不知是那路朋友,各位大爺給指條路,我們是搬家的,身上沒帶錢。過後各位爺去莊上坐坐,我給你們好嚼果。”
“他媽的!老東西,你們來時爺就盯上了,三大車糧食,賣了能沒錢?少跟大爺我打馬虎眼,快拿出錢走人,大爺不想讓你們做槍下之鬼。花錢買平安,別惹大爺翻臉!”領頭的用槍指著二爺,敞開懷的肚皮又黑又厚。
“糧食是給別人送的,我就是掙腳錢,不信你們翻吧。”二爺舉起雙手,做出讓他們搜身的架勢,心裏思量著對策。
“別囉嗦,不動真的你是不會出血的。歪把子,你和老尿子去把後麵車上的小崽子綁了,那是這老家夥的種,不給錢一個個地給他放片。”領頭的發出命令。被稱作歪把子的家夥叫上放馬的胡子,一起向後麵的車走去,那個被稱作老尿子的胡子走路還有些跛腳,槍橫背在背上,看樣子就不是個厲害主。
大家都有些嚇懵了,看著撲過來的胡子,後麵那輛馬車的老板子哆哆嗦嗦地說:“大爺,幹啥都有道,開開恩吧,不能動孩子們。”
“少他娘的放屁,一邊蹲著去!”歪把子一槍托把老板子擊倒在地,撲上去抓住四喜子和五貴子。夢露下車想跑,被趕過來的老尿子給逮住了。
“把他們拉過來,看這老不死的掏不掏錢,不行都他媽綁了。”領頭的大喊。
夢露她們被拉到中間大車跟前,正好背對著海子這輛車。此時馬老板子和海子已悄悄地拿起木棒藏在身後,隨時準備聽候二爺的吩咐。這是雲二爺家的規矩,平時二爺就是這麽教導長工的。
“大櫃爺,這妮子牌真亮,又嫩又香,咱們開葷吧!”老尿子把夢露樓在胸前,對著領頭的喊。一看這家夥就不是啥好餅,說話滿嘴醋味,但更像是個慫貨。
海子血往上湧,死死地盯著背對著自己,抓住夢露、四喜子和五貴子的兩個胡子。
“別忙。老犢子,快拿錢!要不然我讓兄弟們當著你的麵開葷,看你還敢不敢裝犢子。”胡子頭惡狠狠地威脅二爺。
老尿子聽了領頭的話,嘿嘿奸笑,手竟然往夢露的衣服裏伸去。
海子的心快要蹦出來,一股怒火直衝腦門,隨著夢露的掙紮喊叫聲,海子海子不由自主地飛身撲向老尿子,隻一棒,就把他打倒在地。另一個抓著四喜子、五貴子的胡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海子兩棒子撂倒了。這兩個家夥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人反抗,胡子們注意力都放在了中間的大車時人的身上,這讓海子和馬老板子輕易得手。
“四喜子快幫我把他們摁住,綁起來!”海子大喊著,同時和馬大車、四喜子一起把兩個胡子死死地摁在地上。
“老西山!你好大膽,別以為我認不出你,告訴他們都別亂動!”就在胡子們拉響槍栓準備殺人的時候,雲二爺已經掏槍在手,直逼胡子頭:“你們要是敢開槍,我先打死你!告訴你,我是端龍崗雲二爺,是張大帥手下雲副官的老爹,是獨龍山黑滿天的大東家,給我看家護院的是震關東趙世元__趙爺。你們這些小雜毛子、砸孤丁的,還敢在我麵前起屁。這條道二爺我跑了幾十年了,就你老西山敢紮刺,你就不怕你山西莊從此被斬草除根!”
“你是端龍崗雲二爺?”老山西心裏直打鼓,他知道二爺提起的這些人,那一個他都惹不起,特別是獨龍山,個個殺人不眨眼,說平了山西莊,那一點不假。想到這些,他感到碰到茬了,話也軟了下來:“不知道是您,道上的朋友關照過。愣什麽愣?把家夥收起來,跟二爺和和氣氣談,二爺是麵上的人,怎麽也能賞咱們個肚皮圓。”
“還真不湊巧,沒帶銀子,改日去莊上吧。各位老大,讓你們費心了,收拾收拾回吧。”二爺收起槍,拍拍腳上的塵土,坐到車上。
“就此別過二爺。可是我告訴你,我不是老西山,是誰你也別打聽,咱們後會有期。兄弟們上馬撒丫子,老尿子你這孬種,怎麽不會動了?把他扶上馬,走人。”老西山氣憤地朝天開了一槍,領著同夥狼狽地騎上馬,一溜煙往北去了。
“把草料袋子和被褥鋪到頭車上去,咱們都上頭車,坐在一起壯膽。今天他媽的碰上這事。可也沒啥,有驚無險。大夥精神起來,快點,咱們還得趕路。”雲二爺招呼大夥一起上了頭車。
馬車繼續前行,驚魂未定的人們坐在車上,都默默無語。雲二爺環顧大夥一眼,清清嗓子,首先打破了沉寂:“讓李先生受驚了,大人和孩子都沒嚇著吧?”
“沒事。胡子是衝著二爺去的,但我們也害怕,腿都不聽使喚了。二爺您還是那麽鎮靜,幾句話就把胡子給鎮住了,讓他們乖乖地溜走了,不愧是二爺,佩服,佩服!還有海子這孩子,膽子和力氣都是夠大的,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將來是條漢子。”李先生苦笑著,不住地點頭,看樣子餘驚未消。
“膽子是不小,危急時刻敢往上衝,有咱們關東人的膽氣,也有你師父的真傳。可就是有些魯莽,當時要是把胡子惹急了,真要開槍就麻煩了,以後做事還得多考慮,要膽大心細。你師父那可是有勇有謀,做事謹慎果斷,從不出差錯,當年人送外號獨行俠、震關東!”雲二爺在車上蹲起來,裝了一袋煙點著。
“要真是老西山,他們還真不敢開槍,這夥人都是一個屯子的,占了一個小山頭,平時也不去,都貓在屯子裏,有家有業的,不敢輕易殺人,道上的人都叫他老稀屎。聽說他們屯子過去老有胡子去禍害,沒辦法他們就自己拉起杆子,一是為了保家,二來也出去打些外快,就十幾條人槍,幹不了大的。我們二爺是啥人,方圓百裏無人不知,啥陣勢沒見過,這些不上道的小綹子更不在話下。”馬老板子晃動著鞭子,得意地說。
“好了,咱們別再提胡子的事了,晦氣。海子,進城去感覺咋樣?”雲二爺似乎對海子有了好感,轉過身摸摸他的頭。
“城裏真好,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那樓房真高、大街真寬、電燈真亮,人也多、車也多、繁華熱鬧。應該讓五小姐和四少爺去那念書,準能長見識,學本領。”海子並沒有從剛才的驚魂中緩過來,全身都有些微微抖動。
“城裏的館子真香,啥好玩的都有,啥都有賣的。你們看我這小鐵槍,跟真的一樣,剛才碰到胡子時我把它藏起來了。”五貴子一聽說城裏,立刻來了精神,掏出他的小槍晃動著,到底是十來歲的孩子。
“這小子也行,剛才沒咋害怕,本想把他留在城裏念書,這不李先生來了,就讓他去村裏的學堂吧。夢露和四喜子書也沒少念,夠用了,不能都讓孩子出去闖,身邊得留幾個。”雲二爺嗑嗑煙袋,把五貴子擁在懷裏。
“城裏人穿啥的都有,說話也洋氣。還有老毛子,渾身是毛,長得像妖精。”四喜子也過來插話。
“老毛子不嫌磕磣,白天還拉手、親嘴。”五貴子站起來蹦蹦跳跳地說。
“就你啥都看見了,好懸沒跑丟了,這會也不老實。”夢露朝海子瞄了一眼,回頭拉五貴子坐下。
海子心想,城裏多好哇,這李先生咋偏要去屯子呢?於是禁不住問李先生為啥要到屯子去教書。
“城裏好是好,但不是窮人待的地方。我願意教書,後來學校黃了,我也就沒有工作了。想去別的學校,我又不會那些洋玩意,人家也不願用我。沒辦法,隻得靠給人家代寫書信啥的為生,哪能糊口呢?正好有這樣一個好差事,好歹能吃飽肚子就行,再說也有了一個穩定的住所了,人老在外邊遊蕩不行。雲二爺這人好,行善積德,遠近聞名。聽說你們屯子也挺富裕的,我就來了。”李先生看上去挺和藹的,說話慢條斯理,是個老實人。
“我們那屯子真挺好,地多又有勁,不旱不澇,種啥都得,方圓幾十裏找不出那麽好的屯子。”馬大車炫耀地說。
“那就好,是塊風水寶地。屯子有多少孩子能上學呀?”李先生問。
“少說也得五、六十個,李先生,足夠你教的。”在這方麵,海子心裏有數。
“得改口叫李老師,咱們也叫學校,不能叫學堂了,都民國了。回去看看有多少人上學,實在不行讓海子也去教去,海子學了八、九年,比我有學問,還練過武。”雲二爺向李先生推薦海子。
“看得出來。英雄出少年嘛。你讀過《道德經》嗎?背誦一段看看。”李先生看起來真的很實在,對老子的《道德經》也許情有獨鍾。
“當老師我不行,太小,沒人聽我的。不過《道德經》我差不多能背下來,不會的地方請李先生提示我。”海子竟然來了精神。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海子竟然在李先生和夢露的多次提示下背了出來,這深感大家的意外。
“孺子可教也!文武雙全,小小鄉村也能藏龍臥虎,可喜可賀,端龍崗真是人傑地靈!”李先生在誇獎海子的同時,不忘誇一誇他將要去謀生的村莊。
一行人在說笑中消磨著時光。晌午,這些人簡單的在來時路過的韓家大車店打打間。太陽落山後,一行人才回到端龍崗。安頓完李先生一家後,雲二爺又盡地主之誼,為李先生接風洗塵,並請來了徐舅爺等鄉間名流一起做陪。宴罷,天色已經很晚,眾人各自散去。
雲二爺從春天到現在忙是忙,但事情處理得還算非常順利,這不,學校也辦起來了。目前各方麵事都已經步入常態,沒啥太操心的事了,就等秋天有個好收成。海子和夢露也都忙著自己該幹的事,隻是有時偷偷地聚在一起,說些隻有他們自己才懂的話。日子就這樣在悄無聲息中被打發走了,萬物也就在這悄無聲息中偷偷地發生變化。也就在這時,雲家又有好事降臨,有人來給夢露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