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你說你是誰？哈哈……”

    奎尼聽出來，這是曼洛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曼洛半開玩笑地問他：“你是誰啊？是奎尼，還是蕭洪，還是別的什麽人？”

    奎尼沒有回答曼洛的問題：“怎麽？我剛才說夢話了？”

    “嗯！”曼洛點頭說，“不光說了，而且說得很清楚……誰知道你怎麽糾結起這樣的問題來了？在夢境程序裏，如果你非要搞清楚自己是誰，夢境又怎麽維持得住呢？夢境中的自我，與現實中的自我，肯定會發生衝突啊……”

    曼洛還想繼續解釋，奎尼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一下就跳了起來。

    “快，你幫我查一查，有誰剛從夢境程序裏退出來！”奎尼著急地說道，“就在我清醒之前不久……”

    “哦，這個應該是可以查的，因為……”

    “要快，因為這非常重要！”奎尼又催促道。

    “好的，好的……”曼洛很快行動起來，嘴裏卻仍然沒停，“怎麽，你在《仙名道義》中遇到什麽重要的人啦？如果你真的能夠確定他退出登錄的時間，我們想要查清他的身份，倒並不困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剛剛退出遊戲！時間上，比我略早一點，也有可能幾乎同時，因為夢境中的時間，比現實要快……”

    “你突然清醒，是與這個夢境玩家有關？”奎尼聽到秦的聲音，這才注意到，秦也站在一旁。

    “發生什麽事了？你在夢裏，怎麽探討起這樣的問題來啦？”秦問道。

    “就是那個高璿方丈！這個玩家確實有點特別……上次我們還討論過，他到底是個水平超常的高級玩家，還是幹脆就是個作弊的玩家……”

    “哦？有什麽問題？”

    “上次他就提到過瑣羅亞斯德教，而這一次，他又提到了摩尼教，也是來自古波斯，而且與瑣羅亞斯德教關係密切！還有，有關道教的曆史，他的了解也很深入，我覺得，其中很多內容，說不好已經超出了《仙名道義》的設定範圍……”

    “哦？那倒有點意思……”曼洛一邊忙碌著，一邊也在參與討論，“我雖然不清楚你具體說的是什麽事情，但是，如果他對這個遊戲的背景，有非常深入的了解，那總歸就是有點問題……”

    “對，這也是我的判斷……你想啊，有關《仙名道義》的資料，借助你提供的手段，我也了解了不少，可是，一但進入夢境，我卻隻能偶爾回憶起一些零星片斷……而他呢？在夢境中，卻能把這些內容說得有條有理，還能發現其中的漏洞，找到應對的辦法……他的辦法，雖然另有一套說辭，但實際的效果，恰恰就是在爭奪劇情中心的控製權……”

    “聽你這麽說，這倒真是符合作弊的特征……”秦說道。

    “想對總控係統作弊？沒你想的那麽容易……”曼洛說道，“不過沒關係，等我們找到他本人，一切就都清楚了……我想，你讓我找到這個玩家本人，就是想當麵問個清楚，這我沒理解錯吧？”

    “那是當然……”奎尼點了點頭。

    曼洛繼續在電腦上忙碌著，奎尼卻又回想起高璿方丈說過的話。

    高璿所說的，人生就是一場大夢，眼前的一切，不過都是幻象，奎尼此刻想起來，不由得又是有些感慨。

    高璿把世間萬物比作光景變幻，一但這些光景如火燭一般熄滅，剩下的，就是寂寥的黑暗，是無垠無際的虛空。這樣的比喻，給奎尼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夢境中的經曆栩栩如生，但是，到了夢醒的那一刻，一切都不複存在。這難免讓人聯想，假如人生真的就是一場夢境，那麽，在這場大夢醒來的那一刻，將要麵對的，又會是什麽？

    難道這一切，真的就像那泡沫中映出的景象，盡管五彩斑斕，卻在泡沫破碎的那一刻，轉瞬成空？或者說，那吹起的泡沫，本來就是虛空，泡沫破滅之時，才是真正回歸了本原？

    如果把宇宙比作大海，那人的一生，在這大海之中，甚至都稱不上是海浪拍起的泡沫。“我是誰”，這實在是個微不足道的問題。

    然而，有誰願意承認，自己的存在，是這樣的微乎其微，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微小到沒有任何價值，也沒有任何意義？

    思考這個問題，讓奎尼覺得心情惆悵。

    他隱約覺得，高璿所說的“物我兩忘”，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然而，這個道理有些深奧，讓他一時難以理解。又或者說，對於奎尼來說，放棄追求自我，承認“我”也是一種虛空，那根本就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高璿居然能夠理解到，自己是在夢境之中，這可有點兒出人意料……”奎尼說道，“不過，他的理解是，人生就是一場大夢，而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夢境程序之中……或許這就是原因所在……”

    “有可能……”秦聽完奎尼的簡單解說，也認同他的想法，“要不是這樣的話，他恐怕早該從夢中清醒了……”

    “我想高璿的理解是，主動喚醒人生大夢，那也是一種成仙的方法……”奎尼說道。

    “那不可能！”曼洛應道，“在《仙名道義》中，高級玩家確實可以‘成仙’，那就是進入‘仙境’場景，與作為劇情中心的npc直接互動。不過，能夠達到這樣級別的夢境玩家，實在是少之又少……至於高璿這個辦法，絕不可能進入‘仙境’——你的判斷是正確的，他這樣，會與夢境程序的環境發生衝突，結果就不得不提前退出夢境……”

    “其實高璿這個說法很有意思。”奎尼說，“你們有沒有想過，假如我們現在仍然是在夢境中呢？其實我們也沒有辦法判斷出來，對不對？如果我們決定想從眼前這個夢境中醒過來，會發生什麽事？”

    “我沒想過！”曼洛突然咧開嘴笑了起來，“我建議你也不要這樣想。對於夢境監控這項工作來說，最最基本的素質，就是不要想這樣的問題……包括‘我是誰’之類的話題，也不要想……”

    曼洛又眨了眨眼睛，強調說：“容易引起夢境衝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