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你們也知道《仙名道義》的事情？”奎尼追問了一句。

    “那是當然……不然埃迪戈為什麽要安排我們會麵呢？要知道，對於《仙名道義》受到瑣羅亞斯德教元素影響，到底應該如何應對，我們這些人還有爭論……”

    “我沒明白……你們爭論什麽？”

    “你可能不太清楚，今天的這個城際會議，它的目的是什麽……事實上，我們是要把《仙名道義》這樣的夢境程序，推廣到其他巢城……”

    “哦？那是為什麽？”

    “原因其實我剛才提到過……我們希望，通過這一類的夢境程序，實現某種教化的目的……如果有可能的話，未來將會以它為基礎，形成新的社會秩序……”

    “嗯？新的社會秩序？恢複到幾百上千年之前的狀態？”奎尼越發感到，勃卡蒙紮的觀點讓人無法理解。秦也顯得非常驚訝。

    “那怎麽可能？”勃卡蒙紮突然笑了起來，“我猜，剛才我的演講，你們兩個沒有認真聽吧？”

    “是的……”秦不好意思地承認道，“我們剛才來晚了，而且，中間還有其他事情打斷了一下……”

    “我們確實不太明白，您提到的‘敘事倫理’，那是什麽意思？我想，您的主張是，要按照‘敘事倫理’的邏輯，來實現這樣的目標……”

    “不錯，那正是我們這些人的想法……”勃卡蒙紮點點頭說，“要想真正理解我們的想法，理解‘敘事倫理’的邏輯就非常關鍵……”

    勃卡蒙紮解釋道：“我想你應該對《仙名道義》有所了解，對吧？那麽，對於有關道教的內容，你現在也該有所了解……”

    奎尼點了點頭。在這幾天的時間裏，他對於道教的了解，遠遠超過他過去對道教所有認識的總和。

    於是勃卡蒙紮說：“那你應該明白，有不少人，把道教看作一種曆史傳統，或者是一種文化習俗……實際上，這樣的觀點，對於瑣羅亞斯德教來說，也同樣適用……隻不過，瑣羅亞斯德教太過古老，到了現代社會，它所能夠影響的人群，已經非常有限……

    “這種觀點認為，人類的各種文化現象，實際上都是像道教或者瑣羅亞斯德教這樣的信仰，在以不同的方式，與人們的社會生活相結合……

    “所謂‘文明’，其實就是一種‘精神秩序’……

    “像道教或者瑣羅亞斯德教這樣的元素，它們的作用就是，既可以作為人類信念的曆史傳承者，使文明的秩序，得以由古自今綿延傳續；又因為它們與‘超越的和永恒的實在’相聯係，而作為麵向未來的信仰，為文明提供‘精神動力’，令其保持活力、不斷向前演進……”

    “你們明白嗎？作為一種傳統，它們是古老的；但是如果把信仰的部分拆解出來——事實上，這才是它們的真正‘內核’——，那麽你會發現，它們又全都具有麵向未來的能力……

    “每一種文明形態，都是這類信仰的一種表達方式；一旦某種文明失去了自己的信仰內核，也就失去了它的內在凝聚力，那就勢必要走向衰落……

    “古老的傳統，也許會逐漸消亡；然而，這種麵向未來的信仰內核，卻不可以輕言放棄——因為它可內化為某種心靈秩序，讓我們在失去‘統一性模式’的情況下，對於倫理生活的意義，也能夠達成一種必要的共識……”

    “那麽，你所說的‘敘事倫理’，它說的到底是……”奎尼忍不住催問道。

    “就是把涉及古老傳統的那一部分，完整地複現出來……這樣，就可以為參與的個體提供一個機會，讓他們能夠借助這樣的傳統，充分地領會其中的信仰內核……”勃卡蒙紮回答道。

    “嗯，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奎尼點點頭說，“但是，你能不能以《仙名道義》作為例子，再說得更具體一點兒？”

    勃卡蒙紮解釋說：“我想你應該非常清楚，如果我拿出道教的教義，枯燥地向你說教，你恐怕絕對不會接受我的觀點……但是，當你通過夢境程序，對《仙名道義》中的道教內容，有了充分的了解，你對於道教，又會有什麽樣的認識？”

    奎尼沒有回答勃卡蒙紮的問題。不過，他認同勃卡蒙紮的說法。

    此刻，如果有人問他，什麽是“道”？

    那麽他會回答，所謂“道”，就是宇宙的本原，就是宇宙之初，“無形無象，寂兮寥兮”的“虛無”；而這個作為宇宙本原的“虛無”，又按照“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規則，幻化出無窮無盡的宇宙萬物。

    同時，他也會回答說，“心本是道，道即是心，心外無道，道外無心”。這就是說，所謂“心”，它的本質，其實就是“虛無”，這與作為宇宙本原的那個“虛無”，其實是同一性質。從這個意義上說，心就是宇宙，宇宙就是心。

    一個人體驗自己內心的過程，其實也就是在體驗整個宇宙。而這個體驗自己內心、體驗整個宇宙的過程，就是所謂的“一念不生，萬物俱寂”。

    ……

    奎尼知道，他腦海中的這些認識，如果按照科學的觀點深入地探究一下，恐怕會有不少漏洞；但是，此刻他卻覺得，這些內容在他的心中，仿佛已經形成了某種信念，成為一種自然而然的思維方式。

    或許，這是因為，他以前從未從這樣的視角看過問題，而全新的視角為他帶來的全新的體驗；又或許，這其實隻是因為，夢境程序對他的潛意識產生了影響。

    不管怎麽樣，古老的道教，在奎尼的心中，已經產生了某種影響，這一點毋庸置疑。

    奎尼不知道，勃卡蒙紮所說的“麵向未來的信仰”，那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他能感覺到，道教對於他的影響，絕不是僅僅局限於夢境程序所營造出的古代環境，而是將會向外延伸，一直進入他的現實生活。

    奎尼心中暗想，勃卡蒙紮剛才提到夢境程序的教化作用，說的應該就是這樣的情形；而這樣的情形，如果沒有他在《仙名道義》中的一係列經曆，根本就不可能出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