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日:共同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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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戚佑送回到學校後,我便獨自一人返回了戚佑的家。

    回到屋中後,我來到陽台,背靠在牆壁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被碾滅後的煙頭在煙灰缸裏積滿了一層。

    姚老師的笑容依舊縈繞在我的心頭,並不時地在我的腦海裏浮現。

    她那純粹、天真、友善的笑容裏透著對全新生活的向往與新奇感,這一點,直到她昏厥的那一刻,也不曾改變。

    在這個世界上,最為珍貴的事物,是生命。

    沒有任何人擁有可以隨意剝奪其他生命的權利。

    記得我初中那陣有學過這樣的一道習題:人與動物之間的根本區別是什麽?

    四個選項分別為:a.擁有複雜的語言;b.製造工具;c.直立行走;d.頭腦發達。

    正確答案是b:人類可以製造工具。

    當時,我便對這個答案抱著不信服的態度。在我的觀念中,人類之所以能夠與其他動物區分開,是因為人類學會了如何去尊重每一條生命。

    而我,就在剛剛,便生生地抹去了一條鮮活的生命。哪怕我這樣做是為了人類的未來,雖說異生命體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人類最大的威脅,可是……

    這一切的前提,都是站在人類的立場去考慮的。

    人類為了利益或是自身的安全,殺死野獸。而失去了父母庇護的幼獸,所麵臨的結局便注定是死亡。

    他們之所以不會因此而愧疚,是因為:他們將野獸看做了低等的物種,它們的存在,隻是為了滿足人類的種種需求。

    我嚐試用這樣的觀點去說服自己,可是我根本做不到,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被異生命體寄生後的姚老師,表現得要比許多人更像是一個真正的“人”。

    我咧了咧嘴唇,無意義地笑了笑,用牙齒一截截地咬著香煙,眉心處擰成了一團。

    修棘啊,你可真是個廢物。

    我在內心裏對自己譏諷道。

    去學學那些穿越小說裏的主角啊,那麽快就可以適應自己的角色。做起事來,殺伐果斷,絲毫不拖泥帶水……

    “艸,我果斷你大爺啊……”

    我恨恨地將香煙從嘴裏吐出,香煙掉落在陽台的水泥地麵上,我抬起腳,用力地將其碾滅。

    “為什麽要把我卷入這樣的劇情裏啊!碼的……”

    我憤然地抬起一隻手,用力地抓著自己的頭發,黑色發絲斷裂在我的手指間,繼而飄落向地麵。

    我頹然地將後背抵在牆壁上,磨蹭著下滑,到了最後,我整個人都坐在了陽台的地麵上,蜷縮在陽台護欄與牆壁所形成的角落裏。

    我煩躁地從衣兜裏摸出煙盒,用嘴咬出一支香煙,再用火機將其點燃。

    “呼……咳咳!咳…咳!”

    我的嗓子被辛辣煙草的長時間熏烤刺激得一陣幹痛。

    我忍著喉嚨裏那火辣辣的燒灼感,將香煙從嘴裏拿出,碾滅在煙灰缸裏。躬起雙腿,手臂環壓在膝蓋上,再將頭部埋在臂彎裏,疲憊地閉合上了雙眼。

    為了躲避危險,鴕鳥會躺在地下隱蔽起來,隻把頭伸出來。這種習性後來被人誤認為是鴕鳥在遇到危險時,會把頭埋在沙土裏。

    鴕鳥的這種避敵方法並不是因為它們懼怕危險。研究顯示,鴕鳥是巧妙地利用強烈的陽光照射沙漠表麵產生的反射光和熱空氣的漫反射光形成的強光層來保護自己。它把身體隱蔽在光層之下,頭如同一架潛望鏡一樣窺伺敵人的動向。如果一旦被敵人發現,鴕鳥會奮起反擊。它倚仗高大的身軀和強勁的腿,可以跟土人鋒利的標槍較量,獅子、獵豹等猛獸也不能在短時間內使它斃命。

    我覺得,此刻的我,就像是一隻被人類所誤解的鴕鳥——自欺欺人地構築起了一道沒有任何實際防禦作用的圍牆,妄想將自己與那令我所無法接受的殘酷現實相隔絕。

    不經意間,我想起了我的親人、摯友,同學,還有我筆下的靈血與灰葉,可她們那靈動的身影卻不能給我帶來絲毫的勇氣,反而令我的情感神經變得愈發憔悴、敏感。

    最終,身心都已疲憊至極點的我,背靠著牆壁、把額頭抵在手臂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

    也不知過了多久,渾渾噩噩中,我聽到有人在我的耳邊說話:

    “大叔…大叔你怎麽了?”

    “……唔嗯…”我費力地抬了抬眼皮,卻沒有能將眼睛完全睜開。

    “大叔你怎麽睡在這裏了,快起來!”

    ……是戚佑的聲音。

    “快起來、起來!”

    她忽然開始用力地拉扯起我來。

    我被她冷不丁地這麽一拽,再加上我本已保持著“鴕鳥狀態”了好久,整個身體都僵得發麻,無法控製身體平衡的我,直接側翻在了陽台上。

    然而,預想中的、有愛的少女膝枕並沒有出現,我整個人“咣當”一聲翻倒在冰涼的水泥地麵上,大半個身子都與陽台地麵來了次親密接觸。那強烈的震動感混雜著疼痛,令我整個人霎時間清醒了過來。

    “嘶——你幹嘛啊?謀殺哇…疼死我了…”

    “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大叔。”

    你這還不是有意的?那莫不成……你是故意的?

    我側躺在地麵上,眼角抽動、目光不善地緊盯著戚佑。

    “大叔,快,我扶你起來!”戚佑微紅著臉不敢與我對視,隻好將小手胡亂地伸向我。

    “打住,你別亂摸。”

    “大叔……你的腿怎麽不能動了,該不是…摔壞了吧?你等等,我這就去給醫院打電話!”說完話,戚佑便轉身向屋裏跑去。

    “你消停點!”我沒好氣地叫住了她,在她擔憂的目光中,硬著頭皮解釋道:“我沒事,我隻是在剛才睡覺時…嗯…把腿給睡麻了,你讓我緩一會。”

    “……噗。”

    “你要是敢笑出來,信不信我揍你?”

    “唔…唔唔!”戚佑緊咬著嘴唇,拚命地搖著小腦袋。可她那一雙已然彎成了月牙形的眼眸,卻無聲地在我的心頭又加了一把火,令我羞愧得恨不得再次化身為一隻鴕鳥。

    “大叔,你怎麽會在這裏睡著了?”

    “……沒什麽…今天有些累過頭了。”我沒說實話。

    戚佑仔細地打量了我一會,點點頭,半蹲到了我的身邊,沉默了幾秒鍾後,語氣真誠地低聲感慨道:“大叔,謝謝你。”

    “……”

    “那件事,本該是由我去做的,真的很謝謝你。”戚佑抱著膝蓋,抬起小臉,仰望向天空,對我說道。緊接著,她將臉轉向我,神色變得嚴肅而決然,在我訝異的目光中,對我說:

    “大叔你放心,我不會再逃避了,下一次,我會與你一同去麵對的,從始至終。”

    見我不說話,戚佑微紅著臉努了努嘴,用小手推了推我,“大叔,給點反應嘛。”

    “嗯,那就讓我們…並肩作戰吧!”我思索了好一會,卻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匯來形容我們此刻的處境,最後隻好使用了“並肩作戰”這個詞兒。

    “大叔…”

    “嗯?”

    “你好中二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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