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六日: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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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二。

    即第六日。

    清晨六點半,天空中的朝陽呈現出了一種給人感覺有些虛幻的暖橙色,與正午的橙紅色太陽有著明顯的差別。

    我獨自一人站在海岸邊,身周圍回蕩著海浪衝擊在礁石上的聲響,迎麵吹拂過的海風帶著種獨特而微弱的鹹腥味。偶爾還會有海鳥的鳴叫聲傳入我的耳中,可也不知是怎麽著,我總感覺它們的聲音裏透著種隱隱的嘶啞與淒涼。

    在我身後的不遠處,是一團焦黑色的灰燼,每當有海風吹過時,都會將這團灰燼帶起或多或少的一部分,並攜著它們漫無目的地飄向遠方。

    這團灰燼是王樂樂的衣物被我焚燒後所形成的,就在昨天夜裏,我失去了一位摯友。這段注定沒有結局的友情,也終於被我倉惶地畫上了一道終止符。

    我的脊背上依舊背著那隻未來的戚佑所留給我的雙肩背包,包裏所裝的也仍是之前的“任務道具”。它緊緊地貼著我的後背,即使有衣物作為阻隔,我也依然有種難言的厭惡感與畏懼——就像是一位對花粉嚴重過敏的患者,卻必須要手捧著一盆香氣濃鬱的鮮花。

    “小夥子,你是來海邊散心的麽?”

    我回過頭,就見一位帶著漁具的老大爺正笑眯眯地站在我的身後。

    見我不回答,老大爺便走到我的身邊,自顧自地將漁具袋打開,開始組裝漁具。

    “那團東西是你燒的麽,和女朋友分手了?”我原以為他不會再追問了,誰知這位老大爺卻很沒自覺性地詢問著我的隱私。

    “不,是我一位極為要好的朋友。”我低聲回答道,或是出於禮貌,或是出於想找個人分擔心中的憂愁。

    “哦……”老大爺愣了愣後,點點頭以示了解,接著,他從漁具袋裏摸出一根海杆,並將它遞向我,問:“會用麽?”

    我掃了眼海杆的線軸,發現都已經配好,隻需再裝上鉛墜與魚鉤就可以使用了,便回應道:“嗯,會的。”

    老大爺衝我笑了笑,將魚竿放在了我的手裏,“一起釣會魚吧,也許能讓你心裏好受一些。”

    “……謝謝。”

    “不客氣。嘿,我那孫子寧願呆在家裏一整天,也從不陪我出來釣魚。”老大爺將自製的魚餌從包裝袋裏拿出,又將其分了一部分給我,“你說那網絡遊戲有什麽好玩的,就那樣讓人著迷麽?”

    作為資深網癮少年的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哈哈,看來你也很喜歡玩那東西。對了,我孫子還在寫什麽網絡小說,還用工資買了禮物給我。”老爺子裏的語氣裏透著欣喜與驕傲。

    “那真是了不起。”我由衷地附和道。真羨慕——不像我,隻能花著家裏人的錢。

    “我那孫子就在這附近租了個房子,我準備等到上午再去看他,可別因為我而影響到他的睡眠。那小區叫什麽來著,好像是濱海花園吧。”

    我握住魚竿的手猛地一顫,這小區我知道,因為王樂樂就住在那裏……

    喜歡網絡遊戲…

    寫網絡小說小有成就…

    租房子…

    “……不好意思,大爺,我…我有點急事要去處、處理,先走了。”

    “誒,你…你慢點啊!別摔了!”

    而我卻連頭也不回,逃命一般地不斷加快著速度。

    ——五十分鍾後。

    “咚咚…咚咚咚……嘭嘭!”

    不斷加促、變響的敲門聲中表露著來人的焦躁。

    “咯吱——”

    “誰啊——怎麽是你?”

    我的第四位異生命體目標,那位為粉絲籌款的網絡女主播,此時正訝異地打量著站在她家門外的、神情失魂落魄的我。

    我不由分說地擠進了她的家門。

    “你……你沒事吧?”

    她沒有說“你做什麽?快出去!”或是“你在幹嘛,我報警了!”

    她的第一反應,是關心我。

    我將背包卸下,並將包內的現金一一放置在客廳的茶幾上。

    “你……謝、謝你!你真的…好。”

    她沒有多餘的想法,而是將我的行為本能地劃分到了替病人籌款的善舉之上。

    “……”我強笑著衝她搖了搖頭,準備離去。

    “等…一下!”

    “…嗯?”

    “可不可以…陪我去銀行、去存錢?”

    ——兩小時後。

    “謝謝你,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感…怎樣感謝,我的錢都……”

    “你有什麽想要去做的事情嗎?”我問她。

    “……沒有。能幫助她…很開心。這…是什麽?”

    她眨了眨眼,好奇地瞧著我手中的黑色噴霧式麻醉劑。

    “你的手…怎麽、在發抖。”

    ……

    一小時後,市警局。

    “你找劉警官?……他住院了。”這位警官神色失落、擔憂地對我說。

    怎麽會這樣……

    “就在今天淩晨,他隊長遇到了一起搶劫事件。為了救人和抓捕搶劫犯,隊長被那該死的混蛋捅了三刀。”

    ……是、是這樣嗎。

    “你要去探望他?我們一起去吧,正巧我也要去給他送午餐呢,雖然不知道隊長他能不能吃得下。”

    ……嗯,麻煩了。

    “你說隊長的親人麽,目前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因為隊長他害怕他們會擔心,所以在手術前就讓我們幫忙隱瞞。”

    ……

    “你說隊長啊,唉,雖然做完了手術,但是醫生說了,隊長他目前的情況其實並不樂觀。”

    市第一醫院,重症監護室。

    “隊長…隊長!”

    “請你小聲一些,不要打擾病人的休息。”

    “哦,抱、抱歉。請問…我們隊長他的情況怎麽樣了——是這樣麽,嗯,我知道了,麻煩大家了。”

    “唉……小兄弟,你在這等等,我先去打個電話。”

    ……嗯,好的。

    而就在這時,躺在病床上的、戴著呼吸麵罩的劉警官忽然睜開了眼,隨即似有特殊感應一般地看向了我——他的眼睛睜得不是很開,僅僅是撐開了長度不足一厘米的縫隙,我能夠看得出:這再簡單不過的動作,正在耗費著他那已所剩無幾的體力。

    我急忙湊上前,懷著感激、敬佩、愧疚的複雜心情。

    他沒辦法開口說話,他隻是目光虛弱地注視著我,繼而動作極其不明顯地搖了搖頭,若不是我此刻正處於全神貫注的狀態,恐怕根本無法發覺到他這微弱的舉動。

    接著,他卻再次閉緊了眼睛,仿佛睡去了一般。

    ……他為什麽要衝我搖頭?

    是勸我不要擔心。

    還是說,他感受到了我的來意。

    又或者,剛剛那其實隻是他試圖移動而做出的小動作,是我考慮得太多了。

    “小兄弟,我替我們的隊長感謝你,不過,我們還是先離開,讓隊長他一個人休息吧。”

    那位警察在打完電話後,回到了病房。

    “走,我送你下樓。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沒事,不麻煩的。你等等,我接個電話——你說什麽!?隊長他消失了?開什麽玩笑!!”

    這位警官發狂般地返身跑向醫院的正門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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