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家何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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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間,劉德泉在楊家人的幫助下在城裏盤下了一個鋪麵,做些菜糧生意,越做越大,最後更是在城裏安了家,置辦了一套宅子,現在的劉德泉走在街上,大多百姓都得呼一聲“劉老板”。

    正街上的一家酒樓裏,一個說書先生正坐在講台上的案桌後麵搖頭晃腦的講著江湖軼事,說到精彩處,唾沫橫飛,滿堂喝彩。

    隻聽他說到:“但見那林肅縱身一躍,把牆上寶劍取下,一出鞘,寒光閃過,那些個黑衣人卻是再也不動了,等那些仆人們進入房間收拾時碰到之後,幾顆大好頭顱才因為一點搖晃,直接滾落地上,嚇得仆人們連聲尖叫,噪得林肅忍耐不住,一拂袖,竟是直接把人和屍身一起吹了出去!”

    “先生!林大俠是怎麽把人吹出去?就是用那個內家真氣嗎?”一個小孩突然發聲問到,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孩兒你又來了,過來,給你一把葵花籽,出去玩耍,有些東西,小孩子聽不得!”說書先生又一次看到劉昱混在客官裏麵,直接把他招呼近前,抓了一把瓜子給他,讓他出去。

    “為什麽小孩兒不能聽?”劉昱雖然接下了葵花籽,但還是忍不住要問。

    “沒有為什麽?你看看,這裏除了你一個小孩兒之外就沒有其他孩子了,這說明你做的就不對!所以回去吧!”

    聽到說書先生勸劉昱離開,越來越多的客人也開始出聲相勸:“小孩兒快回家去,這麽喜歡打打殺殺的可不好!”

    架不住這麽多成年人的勸說,劉昱隻能選擇離開,一步一回頭,多少還是想繼續聽下去,一個沒注意,出得門口,迎麵就是一棒打在肚子上,接著耳邊響起一句話,“我娘叫你回家吃飯了!”

    說這句話的卻是一個肉球,手裏提溜著木棍又是一棍打在劉昱的背上,疼得一聲嘶喊,酒樓裏的全都看著趴在地上的劉昱和拿著棍子的劉煜。

    為了不被繼續打下去,劉昱爬起來就跑,隱隱聽到路邊的聲音。

    “那個胖墩兒是誰呀?怎麽追著那個小孩兒打?”

    “好像是劉老板的兒子吧!”

    “這體型,跟他娘一個模子,就是劉老板的兒子!”

    “那前麵那個孩子呢?”

    “聽說劉老板好心撿回來的野孩子吧!要我說這野孩子也是該打,人劉老板每天那麽忙,他也不知道去幫忙,每天盡在外麵跑!”

    “這不,劉老板家的小老板都看不下去了!”

    劉昱被劉煜一路攆回家,他已經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了!

    他每天都跟宅子裏的老媽子一起起床,劈柴挑水和打掃,然後生火煮早餐,跟老媽子一起在廚房裏吃剩飯。

    他明明記得從小就跟爹在一起的,那個時候爹還很護著他的,為什麽進了城之後他就徹底變成了野孩子?沒人要的“野種”,是那個劉老板大發善心才收留他的。

    他記得曾經有個老頭跟他說過,他的名字就是他取的,老頭見過他娘,很漂亮!

    他一直想知道自己的娘在哪兒,但他不敢問!在劉宅裏,他隻敢跟那個一起幹活的老媽子說話,因為那個老媽子對他好,晚上還會幫他蓋被子。

    劉昱跑進劉宅,等待他的不是要幹的活,而是一根水竹鞭,一鞭就抽在他的腿上。

    “好你個野種啊!舍得回來了啊?家裏那麽多活不去幹,天天往外跑,還跑去酒樓那種地方!說,是不是偷錢了?”劉楊氏比以前穿得更好了,也更胖了,就像外麵的人說的那樣,就是一個肉球。

    一通教訓下來,劉昱身上又添了幾條新傷,劉楊氏打人已經很有經驗了,為了不在劉昱身上花醫藥費,下手從來都是很有分寸的,不會像以前那樣把劉昱打到感染傷風。

    過了一會兒,劉煜也回來了,他手上還捏著一顆葵花籽。

    “娘,你看!他偷錢出去買瓜子!還去酒樓!”

    “好啊!真的敢偷錢啊?你膽子肥了啊?”

    不管怎麽打,劉昱隻是沉默的看著地麵,不出聲,不哭也不反駁,他知道,那樣的話,隻會讓這個胖女人打得更久更用力!如果是其他事情,比如地沒掃幹淨,水缸沒挑滿,柴禾堆放得亂了,他會毫不猶豫的承認錯誤,哪怕地上的泥是劉煜故意扔的,水是劉煜潑的,柴禾是劉煜翻亂的。

    但偷東西這件事是絕對不能認的,他知道這件事是犯罪的,犯法的,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劉煜看著劉昱被打從來都是笑得很開心的,就好像曾經他還被抱在懷裏那個時候一樣!而劉楊氏就特別享受看到劉煜的那種笑容。

    “夫人!夫人!不能打了!”老媽子在廚房聽到前院的打罵聲立馬就跑出來了,一手拉住劉楊氏的手,一手把劉昱護在身後,“夫人,不能再打啦,再打下去他就不能幹活兒啦!”

    “哼!等你把活幹完再教訓你!”劉楊氏揮手掙脫老媽子的把控,整理了一下衣袖和袍子,“來!”喚了一聲,拉著劉煜進了屋,而劉煜在經過劉昱的時候,狠狠一腳跺在他的腳背上。

    等劉楊氏和劉煜都進了屋之後,老媽子才把劉昱拉出來,輕輕撫摸著他的手和頭頂。

    “你這孩子也是多災多難,攤在這麽一個家裏!”老媽子歎了一口氣,“走吧,去廚房,我找點東西給你揉揉!”

    廚房裏,也不知道老媽子在給劉昱抹什麽,一邊抹一邊說:

    “往日不是隻要你認了錯很快就不會打你了嗎?剛剛你怎麽不認個錯?服個軟呢?”

    “他們說我偷錢!我沒有!我隻是去酒樓裏聽說書先生說書!葵花籽也是說書先生抓給我的,不是我買的!”劉昱早就習慣莫名其妙就被打一頓,已經沒有了所謂的憤怒和不滿的情緒,所有話語都說的很平淡。

    “偷錢?這個沒做過,就不能認!認了就是一輩子的汙點了!沒人幫忙是永遠洗不掉的!”老媽子搽完了劉昱的身上,在把手裏剩下的來回搓,“好了,把衣服穿上吧!”

    “我真的是劉老爺撿來的嗎?”劉昱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你說什麽?你叫你爹什麽?”老媽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外麵的人都說我是老爺發善心撿回來野娃娃,我也從來沒聽說過我娘,我也不敢問,老媽媽,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其實自打來了你們家,我就被夫人嚇到了!打畜生都沒這麽個打法呀!我就去找人打聽了一下,你們呐,老家是城南張家口的,你就是老爺親兒子,還是長子呢,比那個胖墩兒大了整整兩歲,你娘是個大美人,不過是個有名的弱女子,如果嫁給權貴富豪,也許能生活的好些,壞就壞在有個遊方的道士給你娘批命,說你娘被妖鬼下了咒,還到處傳揚,隻有你爹不信邪,把你娘娶回了家,什麽重活都不用她幹,每天也就是燒火做飯,結果還是沒撐過生你那關呐!”

    “怎麽了?”

    “難產,血崩!沒了!”老媽子心有戚戚的說著,“孩子,你的命是拿你娘的命換來的,可得好好活下去!受難可以忍,可以撐,可不能受了汙啊,受了汙就對不起你娘啊!”

    “那我娘的墓地在哪裏?為什麽每年連清明的時候都沒人肯告訴我?他們都可以去掃墓,我為什麽就不行?”

    “有些話,老婆子說不合適,過兩天我找個借口帶你出去,然後帶你回張家口祭拜你娘,不過你可能隻能跪拜叩首了,可沒錢買祭品!”

    “我隻要知道墓在哪兒就行了!”

    “那好吧!”

    過了兩天,老媽子一大早就把劉昱叫醒,然後把他帶出城去了秀娘的墓上,本以為劉昱會痛哭流涕,結果當劉昱站在草叢下的小土包前麵時,老媽子倒真的希望劉昱大聲哭出來。

    “孩子!想哭想罵的話就大聲喊出來,你這樣會憋壞自己的!”

    “老媽媽!放心吧!我沒事!”三句話,九個字的淡漠,讓老媽子後悔帶他出來了。

    “孩子!我們得回去了,要不然時間趕不上,又得挨罰!”

    “嗯!”劉昱應了一聲,跟在老媽子的身後,路上,老媽子把早就準備好的生活物品,各種調料分了一部分給劉昱拿著,這才回了劉宅,劉楊氏也沒看出端倪來。

    半夜,劉昱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腦子裏全是苲草繁茂的土堆和說書先生描繪的世界,從床上坐起來看著窗外的月亮,很圓,看上去又很近,亮亮的照著樹木的影子映在地上和手上。

    像是做下了什麽決定,劉昱麻利的起床,把床單撕下一塊來鋪好,又把床腳木箱裏的兩三套補丁疊了又疊的衣服全部包起來,就算是一個包袱了。

    接著又溜到廚房把剩下的五六個冷饅頭全部塞到包袱裏,趁著天黑,追著月亮的方向就去了,說書先生說過,冥冥中會有一種機緣在牽引著人前進。

    第二天,劉昱不見的事情隻有三個人知道,第一個是老媽子,因為她每天都要去把劉昱叫起來幹活,要不然就等著挨打吧!

    第二個和第三個就是劉楊氏、劉煜母子,他們沒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劉德泉,隻是在房間裏慶祝,從今往後,劉宅的少爺隻有一個,那就是劉煜,搶名字似乎就是為了這一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