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百變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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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陳逸飛長得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話,那麽韓子城就是英俊瀟灑,隻一眼便會讓人覺得他必定是學富五車。
此時,這二人正坐在桌邊,低頭議論著什麽,手中也都拿著一個小物件。他們麵色紅潤,眼角帶笑,看起來很不尋常。
“怎麽樣,小城,對這次的禮物滿意不?”
“非常好,我特別的喜歡。”
“也是,我陳逸飛的收藏品位一直是很高的。上次你娘大壽,我送的那個養顏玉花膏那可是……”
“行了,千萬別提那個養顏玉花膏,沒給我娘毀容已經不錯了。不過,今天這個,確實品味不錯。”
“這兩塊玉佩叫做‘美人一笑’,玉是羊脂白玉,質地細膩、油脂性好。再看雕刻:線條連貫、渾然天成,你看看這小嬌姿、這小媚態,簡直就像是月下的仙子,不,是百花之後。”
百花之後?我眉頭一皺。
“小飛阿,快給我分享下,玉佩是從何處得來的?”
“說到這個,哎,緣分呐!”
陳逸飛做完鋪墊,正麵回答道:“小城,你看這兩塊玉佩的雕刻巧奪天工,必然是出自江湖第一雕刻師,人稱‘鬼手’薛工之手。”
已經被臥夢軒收入門中的“鬼手”薛工?
“小飛,你竟有緣見到了‘鬼手’薛工的本尊?”
“嗯,昨日有幸,在觀音廟東側,算命小廖生後方十來步,偶遇到薛先生,他一身翠綠色的衣衫讓人甚有好感。我和他攀談幾句,得知他竟是‘鬼手’本人,就向他表達了好感和敬意,沒想到他出售闊綽,贈與我這一對玉佩。”
“等一下,你說的是在觀音廟東側,算命小廖生後方十來步的地方,一位高瘦身材、白麵書生長相、身著翠綠色衣衫的年輕男子?”
“怎麽,小城你也見過薛先生?”
韓子城從袖中取出一根特別的蠟燭和火折子,它們的表麵繪著相同的花紋,像是同一套物件。這個蠟燭我眼熟得很,在燕城的臥夢軒聯絡點,安陽掌櫃檢驗墨玉戒指用的蠟燭,正是這個。這個蠟燭點燃後,火光的穿透力比平常的燭光強,可以清晰的看清玉石的內部紋路。
笑意浮現在嘴角:這樣的火光技術,江湖上能做到的人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臥夢軒頂級的工匠,要麽,就隻會是那一個人。
韓子城用火折子將蠟燭點燃,將玉佩拿到火光的正前方。
“咦,神了,玉佩裏有字。這一塊寫的是:獨家定製。第二塊寫的是:百變書生。”
果然,是第二個可能,百變書生。百變書生的身份有許許多多,而其中最讓臥夢軒佩服的,是他曾化名杉海,憑借高超的手藝敲開臥夢軒的大門,在極短的時間內通過了各項測試。他在臥夢軒第一次看見這種特殊的蠟燭,就明白了它的製作原理。因為他的天賦驚人,關於他多重身份的事情,臥夢軒尊重他,並不深究。然而他的性情灑脫,熱愛自由,最終還是與臥夢軒擦肩而過。
韓子城第一個明白了事情真相,舉起玉佩說道:“這兩塊不是和田玉中的羊脂白玉,或者說,這兩塊玉佩不是由整塊的和田玉製成。”
我在他們身後點頭,同意他的說法。
韓子城解釋說:“我昨日也路過觀音廟,也在同樣的地方遇見這位翠綠衣著的公子。當時,我被幾個麵生的小販糾纏,翠綠衣著的公子替我解圍。得知我的身份後,他介紹自己是做燭火生意的,相識即是有緣,將這套蠟燭和火折子贈送給我。他特意告訴我,這根蠟燭點燃後,火光的穿透力強,能看到平日裏看不到的東西。我並不以為然,見他誠意滿滿,也就收下了。”
“什麽意思?他製作了一塊藏字的玉佩,還特意配上了能檢驗的蠟燭火光?哦,我知道了,小城,他在挑戰你。他知道你一般不應戰,所以繞著彎讓你看到他的實力。”陳逸飛分析了一半,就恍然大悟,理清了思路。
“是的,我平日裏做的暗器發射器和微型的機關物品都自認為是出神入化,看不出絲毫的破綻,可是今天的玉佩,明明內有玄機,卻輕易騙過了我的眼睛。”
“所以這翠綠衣著的公子就是傳說中的百變書生,而不是‘鬼手’薛工?”
“是不是‘鬼手’薛工不好說,但他肯定就是百變書生。不然誰會這麽好心,把這麽精妙的手藝作品標上別人的名字?”
“說的有道理。這個人也是有趣,竟想出這樣一個挑戰的辦法,還完美的成功了。來福,把你們這裏最悲傷的酒送上來,小爺們要鬱悶鬱悶。”陳逸飛打開桌上的一個傳音筒,對著裏麵說道。
我從旁邊搬了個椅子過來,硬是擠進陳逸飛和韓子城的中間坐下。我把韓子城手中的蠟燭和玉佩都拿過來,仔細的研究。
韓子城和陳逸飛的武功雖然不是特別的高,但是察覺到我的動靜卻不難。即使這樣,他們對我的突然出現和魯莽的動作都坦然接受。
“小臻小妹,怎麽,你還能看出個花出來?”陳逸飛甩過來一個懷疑的眼神。
“每個人的關注點不同,說不定小臻小妹能發現什麽。”
我一向很欣賞韓子城嘴裏說出的話,總是能匹配他那文化人的長相。
“百變書生並不是‘鬼手’薛工。”放下玉佩和蠟燭,我說道。
“哦?怎麽說?”陳逸飛問道。
“百變書生雖然天賦高,各門手藝都比一般人掌握得好,但是薛工隻有一個愛好,雕刻。薛工在雕刻上傾注了全部的心血,所以他的雕刻,要麽是最複雜繁瑣,要麽簡單卻點中神韻。”
“百變書生的雕刻手藝非常好,但是他這個作品的目的,是為了展示他獨一無二的簽名留言。薛工不會這麽做,他的作品無須署名,懂他的人自然可以認出。”
敲門聲響起,來福的聲音傳來:“陳公子,我來送酒了。”
“進來吧。”
最悲傷的酒,其實就是梅子酒。梅子酒是以梅子於燒酒裏長時間浸泡入味的一種浸泡酒。釀得好的梅子酒,同時兼容了果香甜柔和燒酒的濃烈,兩種風情交揉一體,格外令人沉醉。梅子酒的口味微甜略酸,作為怡情的“悲傷”酒,很合適。
我飲了一口,味道可口。
“那這兩塊玉佩,留還是不留?”我好奇的問道。
“當然留著了,畢竟雕刻技術也是上乘,不過玉料還需進一步鑒定。”陳逸飛回道。
“小臻小妹,你可以準備賀禮了。”韓子城遞給我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
“哦?是你?還是小飛?”
陳逸飛歎了口氣,說:“是我。”
“你?”我有些詫異,因為陳逸飛明年將參加科舉,陳府雖然身處林城並不在柳州的州府,但是家底深厚。陳逸飛的遠近親戚遍布全境,不是一方的官員,就是各個領域排得上名的商賈。如果陳逸飛能夠在明年登科上榜,前途必定無量,他的婚事,為何如此著急?
“你也不用擔心他,他隻是訂婚,對方還是位小姑娘,是一位王爺的小女兒。”韓子城對我說道。
我的眼睛一抬,想到了一個人。
“明遠王的小女兒,鈺嫻縣主。”陳逸飛說。
窗外一道風,拂麵而來,吹向遠處的木門。門上的鈴鐺緩緩而動,響起一聲輕柔悅耳的樂聲,樂聲幽遠悠長。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孩,一個人拎著小布袋,邊走著,邊把頭上的飾物摘下來,放在袋子裏。我仿佛,也聽到她在我耳旁悄悄的說:“二姐,我很開心!”
命運有時候很神奇,當你心懷期盼和許下美好的願望時,隻要誠心希望,也許,真的會實現。我回想起和陳逸飛的相識,他才華橫溢,能謀善斷,重情重義。明遠王府選擇他,是慧眼識英雄。
我嘴角一笑,說:“小飛,你的豔福不淺。鈺嫻縣主比起你那塊玉佩上的月下仙子、百花之後,可要好看百倍。她古靈精怪,落落大方,乖巧也貪玩。把你倆放在一起看,還真是天生一對。不過,你得再等她幾年了,畢竟縣主剛過完八歲的生辰。”
“鈺嫻縣主比小飛小了整整十年。”韓子城搖著頭,有些替鈺嫻縣主惋惜。
陳逸飛不樂意了,說:“我比她大十歲怎麽了?像我這種青春永駐、光芒四射的長相,我還得督促小鈺嫻縣主多保養自己呢。”
“本來我還有些替小飛抵觸這個安排,但聽完小臻小妹的描述後,我發覺鈺嫻縣主也不錯。我們都知道,小飛這個性格,能讓他死心塌地去喜歡的姑娘,估計是很特別也很難遇到的。”韓子城說。
我用眼神肯定了他的結論。
陳逸飛白了我們兩人一眼。
“對了,小臻小妹,你今天是和誰一起來的林城?準備呆幾日?”韓子城關心的問道。
好在韓子城及時提醒,我見到他倆一高興,差點兒就忘記了雲清麟的存在。
剛要開口,突然隔壁傳來潘語辰的驚呼聲:“有刺客”,緊接著,破窗的聲音傳來。
鳳閣間內,我們三人的反應完全一致,起身來到沿街的窗前,隻見一個灰色的身影輕巧的跳到街上,沒作停留,直接遠奔而去。
“咦,這個人怎麽看起來有些眼熟。”陳逸飛嘀咕說。
“他就是那個身著翠綠衣杉的公子,百變書生。”韓子城肯定的說道。
聽他倆說完,我心中卻一樂:該不會,我們遇到傳說中的百變書生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陳逸飛做出擼袖子的動作,看架勢,是要跟著跳下去,然後追上去。韓子城沒有攔住他,反而在思考。通常,不能衝動的事情,韓子城都會果斷製止陳逸飛;相反,連韓子城都認為可以行動的事情,那就肯定會被他們倆一起實施。
得了,梅子酒不是白喝的。我推開他倆,跳了下去。
沒有直接跳到街上,幾個起落,踩到同側相鄰的屋簷上。我朝著百變書生離去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