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土元辛金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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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洋道士是魏氏商行的高老頭給我介紹認識的。來這因克雷城外紮營的那晚,我悄悄潛入城去,找到了魏氏商行在這因克雷的貨棧……那女道士說,願意高價買下我運來的貨物,隻是聽說我們帶來的貨物中有一種叫鑭石的土石彈丸,乃是她急需之物,便必須連同此物一起賣與她才行。那些土石彈丸我也看過,數量頗多,以為偷拿些也不會被發現….

    張大胡子滿頭大汗,跪著老老實實地將如何去找那些海商販賣私貨,如何經人介紹認識了那女法師,如何受不起重金引誘,答應冒險偷出那些回賜貨物中的鑭石前去販賣……和剛才那涕淚縱橫時的一派胡言不同,現在張大胡子所說的極有條理,極為細致,因為問話的已經不是李文敏李大人,而是劉玄應劉道長。

    劉玄應也聽得極為認真,一雙細長的臥蠶眉往眉心擠壓出一個小小的川字。他不隻聽得很仔細,不時還會出言詢問些關鍵細致的地方,張大胡子言語之間稍有破綻他也發覺得到,幾句追問就讓張大胡子再也不敢隱瞞絲毫。

    旁邊的李大人麵色微有些不悅,對這劉道長的越俎代庖很有些不滿,但也不好開口,隻在旁邊也聽著。幸好不多時,該問的似乎也都問完了,劉玄應皺眉尋思了一下,還是轉頭問向李文敏:“李大人,如此看來,這歐羅賊子便是衝著那土元辛金丹來的。怕還是與這因克雷公爵知會一聲,讓他派出人手協助查找才好。”

    “怎能如此?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李大人聞言卻是大驚失色,連連搖頭。“若是被那蠻夷公爵知曉了我****軍伍連個石頭也護不住,被幫小蟊賊奪了去,於我大趙顏麵大大有損,這如何使得?”

    劉玄應皺眉道:“但此物乃是禦賜,那禮單上所載得有,更是那因克雷公爵明言向我大趙索要之物,這忽然之間少了數目,那因克雷公爵之處卻要如何分說?”

    “少便少了,那區區一蠻夷,還能怎樣?陛下天恩所賜,他還能嫌少了?”李大人不以為然,略微一尋思又道。“而且這禮單上所載之數目乃是我****文字,諒那蠻夷也看不懂。不過以防萬一,便修改修改那禮單上的數目便成了。”

    “但那因克雷公爵所要之數量,也是之前在便說過的,這……”

    “便說乃是他們自己所遣之人沒說明白數目,這蠻夷所用之度量和我神州原本便不同,換算之間出些紕漏也是難免,他索求之初不寫我神州度量,正是大大的不敬,此乃咎由自取也。”

    “…….”

    劉玄應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莫名其妙。這些官麵上的馬虎文章如何說都可以,哪管他是先天高人還是道門長老,拿這一項偏偏就是沒法。

    李大人卻是有些不耐煩了,這些修道之士不識大體,簡直不知輕重,偏偏還要越俎代庖,他悶哼一聲道:“這歐羅夷洲盜匪眾多,我們又初來乍到,卻要如何去尋?而且若是大動幹戈,被那蠻夷公爵知曉了此事更是得不償失。此事萬萬不可,劉道長莫要再提。而且今日此事全軍上下守口如瓶,絕不可泄露出去被那蠻夷公爵知道了。折了我****神威,那才是萬死莫辭。”

    “且慢。”劉玄應開口了,他盯看著下麵跪著的張大胡子尋思了一下,說。“不若便讓這張本福戴罪立功,去尋回那些盜匪手中的土元辛金丹如何?”

    李大人皺眉,語氣臉色上都微現了慍色:“恩?劉道長,你怎的還是……”

    “也不要去多了人手,就讓這張本福獨自一人悄悄去尋。此事本就是他惹起,其中緣由他也比旁人更加清楚,尋到自然是好,尋不到也隻是他一人之事,與我朝廷使節無關,不至於驚動了那因克雷公爵,大人覺得如此可好?”

    劉玄應站了起來,對著李大人拱手一禮:“此番護送這天子賜禮實在是事關重大,若是有所差池,師門麵上也不好看,還望大人成全一二”

    “這.....好好好,便依了劉道長你所言了。”看著劉玄應這一禮,李大人也隻得點頭同意了。再看向張大胡子喝道。“本官就聽劉道長所言,讓你有戴罪立功的機會。若是能尋回那土元辛金丹,之前所犯之事便可從輕發落。但你可聽仔細了,務必要私下悄悄去尋,若是將事鬧大了,讓那些蠻夷小覷了我大趙,定不輕饒!”

    “這…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張大胡子磕頭連連,語氣之中的驚喜之情已是難抑。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異域去尋失落之物,那自然是海底撈針,但無論如何,眼前這難關已然是輕輕鬆鬆地就過了。這李大人也沒限期幾日尋回,而且這歐羅大陸廣闊無邊,就算實在一個尋不回來,人也不用回來就是了。

    不過就張大胡子還沒從死裏逃生的驚喜之中擺脫,劉玄應卻走了過來,伸手將跪著的他扶起。

    不止張大胡子呆了,其他人也都愕然。就算這劉道長對那丟失的賜禮尋回心切,好像也完全用不著對這罪人如此禮遇。

    “這歐羅夷洲民風彪悍,盜匪眾多,張校尉雖然武功不俗,但獨自一人也難應付,貧道便助你一臂之力罷了。”

    說話間,劉玄應的兩隻手掌輕飄飄地就在他天靈,眉心,胸口,丹田氣海各印了一下,然後呼的一下,張大胡子就像稻草人一樣地朝後飛了出去。

    飛出數丈之張大胡子就自己落地站穩了,臉上泛出一陣暈紅,隨即就回複了正常。看了看自己的手腳,摸了摸胸腹,張大胡子臉上的驚奇已經成了驚駭,但是一雙眼睛中又隱隱有狂喜之意。

    “我以玄天元氣替張校尉你強通了任督二脈,氣行全身經脈皆無阻礙。此外還有四道九天星光玄罡存在你氣海之中,可以和你自己的血陽罡氣混合使用,威力頗為不凡,在這歐羅大洲之上大概也能通行無礙了。但這畢竟乃是外力,你自己也要小心運用。”

    劉玄應負手而立,長長地吐了口氣,剛才這輕飄飄的四掌似乎頗為費力。而張大胡子臉上的驚駭已經完全轉作了驚喜,雙眼放光,兩手發抖,幾乎就要馬上給自己一耳光,看看這是不是在做夢。

    任督二脈俱通,氣行全身百脈,這已是武道大成之境,放眼天下江湖,那就是一流的高手宗師。張大胡子練了一輩子的功夫,全沒想到自己有天能到這樣的地步,便是他師承的五虎斷門刀一派,除了開派祖師之外,從來也沒人能有這樣的造就。而正當張大胡子差點就要開口稱謝的時候,劉玄應隨即而來的話又讓他剛剛浮現出的喜色全部僵死在臉上。

    “…不過這玄天元氣本不是你自己所練,尤其是四道星光玄罡,若沒有先天之氣滋養維護,對心脈經絡大有損傷,兩者相交,以張校尉你本身的功力,大概三十日之後便會逐漸發作,在百日之內日漸加重,最後會至你經脈全廢,重則一命嗚呼,輕則也武功全失.....隻要你將那土元辛金丹尋了回來,我自會給你解了體內的星光罡煞,以先天元氣護你心脈。早一日解了,經脈所受損傷便少了一分,所以張校尉不宜多加耽擱,接下來便速速去罷。”

    “哧....”坐在後麵的李文敏大人終於忍不住笑了笑,冷笑也是嗤笑,看著劉玄應的背影已是滿臉的不以為然,之前心中的稍有不悅已被不屑取而代之。這劉玄應身為隨軍仙師,堂堂真武宗長老,卻和這等粗人斤斤計較,行如此手段,實在失了身份。果然這真武宗雖號稱三教合一,但儒家聖人大義,豈是這些山野之人胡亂說說便能領會的?

    李大人身旁的陳參將這時候的眼光卻很奇怪。他先盯著張大胡子看了看,眉頭皺了皺,然後轉回去看著劉玄應的背影,臉上那被傷痕牽扯得七零八落的五官抽了一抽,好像是在笑,好像又是在哭。

    站在堂下一旁的夏明清,這時候卻成了最淡然的一人。他也和之前的劉玄應一樣,雙眼似睜似閉起來,隻是他並沒有在養神,微閉的雙眼中似乎有很靈動的光影在閃動。

    入夜時分,營地的一角,一個小小的帳篷中,微微亮起了燭光。

    這個帳篷看起來和其他軍士的帳篷並沒有什麽區別,甚至有些破舊,有些特別的是孤零零的掛在營地的一個角落中,和其他所有的營帳都有些距離,而所有兵士即便是經過附近,也盡量輕手輕腳。並不是畏懼,而是一種敬意,因為那是真武宗長老,隨軍仙師劉玄應的營帳。

    這個帳中的擺設極其簡單,幾乎就隻有一個打坐的蒲團而已,而現在劉玄應卻並沒有坐在上麵,而是坐在地上。

    “劉道長可在?”外麵一個聲音響起。

    “夏道友來了,請進。”

    隨著劉玄應的聲音,一人走進帳中來,正是夏明清。

    “夏道友,坐。”劉玄應笑了笑,伸手指了指營帳當中的那個蒲團。“軍旅之中一切從簡,也沒想到在這萬裏之外的異域也能有客,無茶無水,便隻有以這蒲團待客了。”

    夏明清也並不去坐蒲團,也徑直盤腿坐在地上,笑道:“劉道長無須客氣,修道之人隨遇而安,天地之間皆是居室,坐哪裏都是坐。”

    “說得是,倒是我著相了。”劉玄應笑了笑,點頭。

    “不知劉道長請我來此是所為何事呢?”夏明清問。

    “嗯……這…”劉玄應麵露苦笑,張口欲語,話到嘴邊又有些說不出口的樣子,很猶豫了下,才說。“便是有一樁不情之請,請夏小道友務必幫我一幫…”

    “…可是那土元辛金丹之事?”

    “正是。”劉玄應苦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