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風吹薄雲走，天邊那輪月才終於露出了全部，撒著蒙蒙的光，天地萬物皆是素裹銀妝。

    飛行舟上的幾人緊了緊衣裳，然後楚江生搖頭，“師父，你怎麽把滄生葉就這麽讓給那錢泰肅了。”

    “師父自然有師父的打算，你不懂就別瞎問。”喬安語氣如舊，隻是那一襲綠衣裳被晚風吹得錯落，和著青絲飛舞，就算語氣冷漠，居然也還有幾分嫵媚。

    如此嫵媚一衝，所謂冷漠，自然就淡了。

    於是楚江生居然敢無視喬安的話，再次抬頭看著喬雲道，“師父，你倒是說說啊，還有還有，那銀決不是好東西麽，你怎麽……”怎麽拿去抵給昶鯪了。

    “師兄，你一下子問這麽多，就算師父想給你解惑，也倒是從哪個問題開始呢？”李牛兒淺笑，假書生的氣質甚至不弱於周子駿。

    喬雲道隻管操控了飛行舟往回趕，可除了喬安，舟上的三個人，包括秦初揚在內，雖然言語表達不同，可他們眼裏，都是閃亮亮的求知。

    罷了。

    “銀決是不是好東西暫且不說，這種東西向來是有緣者得，既然我們用了五年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那……還不如拿去拍賣了。”

    之所以不上交給宗門，喬雲道糾結的，也還是因為“有緣”兩個字。總之這一切，就隨便昶鯪拍賣行的宣傳了。

    “那……滄生葉呢？”楚江生急忙開口，生怕喬雲道回答一個問題之後，就無視了另一個。

    “滄生葉……”喬雲道瞳孔一縮，末了抬頭看著天邊那輪月，意味深長，“這就要問尤藺了。”

    問尤藺？秦初揚一僵，他真不知道尤藺這五年做了什麽，當初給他那一儲物戒指的靈藥居然見底了。

    真是敗家的小老頭！想想秦初揚都覺得可惜，不過還好，他因為自覺藥理不精，沒敢輕易亂用，如今剩下的還多。

    “至於滄生葉，尋個機會拿給喬叔叔吧。”

    說起來，以前楚江生的話是沒這麽多的，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如今居然一天到晚都叨叨沒完。

    好在到了東門就各回各屋，互不打擾。

    次日正午，秦初揚混在人群裏在倫道台參加了入宗儀式，也沒什麽可說的，無非就是對新弟子各種洗腦，叫他們要感恩宗門，忠於宗門罷了。

    唯一值得一說的，也就是外圍東門的入宗儀式，居然來了個內圍長老。

    長老的目的很明確，指名道姓預定了羌無言，說隻要羌無言能在十八歲……不，隻是他能在二十歲以前到初者五成，那長老就收羌無言做弟子。

    這可真是上輩子積福了，台下無人不眼紅，隻等著羌無言跪地道謝了。

    誰知道他會麵無表情，說上一句，“我肯定能在十八歲之前修到初者五成，而長老你，或許沒有資格教我。”

    ……秦初揚眨眼，那可是內圍長老，那可是修為至少鍛筋六成的內圍長老。喬雲道一天到晚這麽努力修煉，不就是想突破到鍛筋六成，然後去內圍做長老麽。

    他羌無言，怎麽敢這麽得罪人。

    所有人都當羌無言活膩了，也都以看戲的姿態等著羌無言受內圍長老的責罰，可那長老居然大笑。

    “好，不愧是天才。天才的脾氣本長老也算領會了，至於教你的資格……”內圍長老一頓，“如果你真能在十八歲之前修到初者五成，本長老就替你找一個有資格教你的師父。”

    行了，可以了，誰都知道見好就收，而羌無言不知道，於是再抬頭，“不勞費心，我可以自己找師父。”

    ……這就尷尬了。秦初揚看著那內圍長老臉色完全僵住，然後一句話也不多說，直接騰空走了。

    入宗儀式之後，羌無言以外的新弟子都有了各自的義務工作，而羌無言……居然被孤立了。

    按照弟子們的想法，羌無言如此不識抬舉，未來肯定被人記恨。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羌無言或許就這麽完了，哎，叫他自生自滅吧。

    “咳，那什麽，你也別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了，他們……他們指不定有多嫉妒你呢。”秦初揚隔三差五的安慰羌無言，在旁人看來，也就是兩個早夭的天才相互取暖而已。

    羌無言聽秦初揚這麽說，這才停止了修煉，抬起一雙清冷的眸來，“我何時在意他們的看法了？”

    “好吧。”秦初揚語塞，隻能轉移話題，“那我明日再來看你，今日就先走了。”

    “林師兄還沒能突破到初者五成，他今日就要離宗了，說是被派去某個邊緣小鎮打理宗門生意，我得去送送他。”

    羌無言點頭，“其實你明日也可以不來，我想好好修煉，你話太多了。”

    “……”秦初揚癟嘴，他這是被嫌棄了，想不到他秦初揚這麽陽光活潑沒有心機的好人，也會有被嫌棄的一天。

    “哦。”垂下頭，秦初揚起身出去。

    相比羌無言的清冷少言，一句話堵死人，林運果然要好說話多了，雖然有些作，可畢竟能很好的交流。

    所以林運是突然握住秦初揚的手，醞釀了一雙淚眼，“初揚啊，也隻有你還肯來送送我。”

    “應該的應該的，林師兄對初揚幫助太多了，隻是不知道林師兄這一去，咱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麵。”秦初揚很懂得配合林運，尤其在羌無言那裏接受了冷漠之後。

    這會兒看來，林運真是太可愛的一個人了。

    “哎。”林運聞言垂頭，“再見……怕是遙遙無期了。”

    “被派出去打理宗門生意的人，沒有絕對的大事情，是不能輕易回宗的。你天賦不錯，宗門也不可能放任你離開宗門，不遠千裏來孔泉鎮找我。”

    被林運這麽一說，未來似乎確實渺茫了，秦初揚恨不能淚目，垂著頭，也隻能神傷。

    “對了林師兄，這些靈藥你拿著，要是將來過不去了，拿去賣了也好過活。”遞給林運一個包袱，秦初揚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畢竟是他秦初揚到仙呂宮這麽久，為數不多有交情的人。能為林運想到的，秦初揚都盡力去了。

    林運離開的時候，是一步三回頭，隻是不知道是留戀，是感慨。

    又或者……僅僅是覺得自己太失敗了，居然隻有秦初揚一個人來送他。

    兩年的時間過得足夠快，秦初揚也終於從一個未脫稚氣的少年，長成了能叫女孩子門臉紅心跳的那種人。

    至於修為，哪怕秦初揚講究穩紮穩打，也已經到了初者三成的巔峰，似乎隻需要一個契機，他就可以成為初者四成。

    十六歲的初者三成，確實也不錯了。

    “秦師兄。”

    有女弟子羞羞怯怯的小跑上來，又偷偷看了一眼秦初揚旁邊的羌無言，“秦師兄，這個是我親手做的小零食，你……你嚐嚐吧。”

    女弟子雖然是對著秦初揚說話，可目光時不時就轉到羌無言身上，那小嬌羞的心思，近一年秦初揚是太熟悉了。

    “好。”可是能怎麽辦呢，總不能不給“小姑娘”一點麵子吧，雖然所謂“小姑娘”多數比他倆年紀大。

    “羌無言，你也嚐嚐？”人家的目的是羌無言，秦初揚總得給人一個希望不是？

    羌無言卻不留情麵，“不用。”

    然後，邁開步子就走了。秦初揚看著女弟子淚眼汪汪，隻能搖頭。

    “你別哭別哭，他不嚐算了，我嚐嚐行不行。”秦初揚抱著自己入地獄的想法，正準備張口。那女弟子卻一把搶過。

    “他都不吃，你還吃什麽啊。”話落，抱著自己做的小零食跑開也就是了。

    秦初揚突然覺得自己很失敗，頓了許久才想起去追羌無言。

    羌無言已經等了他有一會兒了，隻等秦初揚走近，羌無言就開口，“長老讓你去大廳。”

    “龍長老有什麽事兒嗎？”這個龍長老，是喬雲道突破鍛筋六成進內圍之後，東門新來接喬雲道班的。

    說起來，喬安兩年前也去了內圍，就連楚江生都在半年前進去了。嗯，這外圍更沒幾個能說話的了。

    正感慨呢，秦初揚就聽羌無言清冷的嗓音陳訴，“說是下四國有魔宗介入，已經開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