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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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祭的第二天和第一天沒什麽差別,清晨剛展露出的陽光,很快隱沒在厚厚的雲端。剛走出門,天空就飄起了小雪,於是我們就都戴上了帽子;我的帽子是淺藍色的,樣式有些像鍾形帽,不過耳際兩邊又有著下垂護耳,看起來有些土,不過實用性不錯。

    靜的帽子是白色的絨毛貝雷帽,前高後低的斜帶著,把耳朵也覆蓋在帽子中。紗的則是邊沿卷翹的粉色氈帽,耳朵上帶著蒲公英一樣蓬鬆柔軟的白耳套,像是被風一吹就會飄走那樣。

    走到半路上的時候碰到了美嘉和真村,當然還有他們的父母。我們四個就湊到了一起,靜照樣是和穗子膩在一起。從吃完早餐後,她就沒和我說過話,似乎的確打算遵照昨晚定下的賭約。

    這種樣子使我放下心來,至少在她達到倫理規定的十七歲成年前,我不用再為這件事情擔心——這還有足足七年多的時間,我相信這麽長的時間足以抹平掉一切浮躁的情感衝動。如果不行,那也隻能到時候再說了。

    即使靜能通過讀取我內心的思考而獲取知識以及思考方式,但這些東西還需要經過時間的沉澱。我認為她過了幾年後,應該就會擁有更加明確的三觀,會更加明白什麽事情是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的。

    總而言之,我對贏得這場賭約信心十足,依據常理和經驗來判斷,我不可能會輸。

    “對了,理奈的家就在前麵不遠,我們不如去探望她吧?”

    路過鄉裏的第六號碼頭,美嘉忽然提議,紗附議。我由於困倦和幻象的原因,一時沒反應過來,被美嘉湊近來一記手刀切在腦袋上:“折,你怎麽也和真村一個樣子啊!真是的,你們兩個一大早就這幅沒精打采的樣子,昨天晚上到底都做些什麽了?”

    “沒怎麽睡好,抱歉了。”

    我晃了晃頭,眼中有著幾點流螢般的火光在四散飛舞,一頭仿佛是翼龍般的怪物於千米高空上展翅翱翔,它體長數十米,不時發出“嚶嚶”的聲音。而在大地之上,土地褐黃,河流井然,有著長滿金黃稻穀的水田,巨大的水車在河畔軲轆轉動,有房屋、有水井、有各式各樣的器具,但就是沒有人——這是我的另一側意識所傳達過來景象。

    仔細一觀察,就可以發現大地上的村子和黃金之鄉一模一樣,每當現實中我的目光掠過一個位置,那個位置的事物就會在幻想境界中完整的被複刻出來——以太識似乎在反饋給我信息的同時,似乎也正辛勤的將腦海中成型的影像轉換為腦中幻境的一部分。

    幻境正在一點點的變大,山嶽、河流、房屋、樹木、田地、水車……一樣樣由虛到實的憑空浮現出來,剛開始還能感覺到是虛幻的,在種種地方有著缺點與不協調,但過上一會兒,那種虛幻感就會得到彌補。隨著時間的流逝,事物正一點一點的變得越發真實起來。

    這種情況讓我既感到有趣,又感到有些煩躁,真實與幻境不時在腦海中混雜,很容易叫人分不清楚哪邊是哪邊——與之相比,千年前的立體電影都顯得漏洞百出。

    “要道歉的話,就要打起精神來。我說要去探望理奈,回答呢?”

    美嘉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無精打采地低著頭的真村麵前,同樣一記手刀切下,狠狠擊打在他的腦袋上:“回神啦!”

    “你做什麽啊?”

    真村捂著頭慘呼出聲,看來挨這一下肯定不輕。我瞥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臉上帶著黑白分明的黑眼圈,像隻大熊貓似的,這看起來比我還嚴重的多,昨天晚上該不會捉老鼠去了吧?

    我的思路一時有些遲鈍,隻往這方麵去想。

    “你們兩個,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啊。等下讓理奈看到你們這幅樣子,肯定會不開心,不開心以後感冒就會加重,到時候你們就是罪人——是罪人哦。明白了嗎?”

    美嘉雙手叉腰,纖長的眉、眼角透出不符年齡的嫵媚與英氣。紗在旁邊捂著嘴偷笑,她不時用飽含笑意的目光看向我,當我發現後又飛快的轉移——說起來,紗昨天應該是知道靜就在家裏的,但為什麽她卻什麽都沒說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想起昨天的事時下意識撫摸嘴唇,上麵似乎還殘留著親吻的餘味,既有紗的,也有靜的。

    “明白了。”

    我和真村對視一眼,一起點頭。

    理奈的家位於素晴川和鯰魚川(虛構)的夾角處,其中素晴川水流量較大,因此在那裏有許多用以水車,用在農業灌溉、磨坊上麵。在這裏,雖然不管什麽時候都能聽到河水嘩啦啦的流淌聲,以及水車咕嚕嚕的轉動聲,但卻不會讓人感到嘈雜,反而有種獨特的寧靜韻味。

    在向各自家長說明情況後,我們就來到理奈的家門口。走進籬笆,美嘉拉了拉門口垂下的進門繩(和鈴鐺相連,垂在門口的白色繩子),門內的鈴鐺就叮鈴鈴的響了起來。

    很快,理奈的母親就走了出來,將我們迎進屋,帶到理奈的房間。房間是和式的,地麵鋪著綠龍絲編織成的榻榻米,大概二十疊左右,用障子門分隔成兩半;一半的中央擺著矮腳桌,矮桌旁邊有四個球狀的軟墊,牆壁上有著一幅畫。另一半則就是理奈的臥室了,不過被不透明的障子門遮蔽著,看不清內部。

    我們沒有進臥室,就在矮桌旁坐了下來。理奈的母親剛奉上四杯熱茶,然後走進門裏去喊理奈。

    過了一會,穿著好幾件衣服,還帶著白色口罩,渾身都裹得得嚴嚴實實,簡直像個大號的粽子的理奈從臥室裏走了出來。她的黑發還沒梳理,淩亂的披散著,看起來是才剛醒過來的樣子。

    “對不起,你們來看望我,我卻隻能穿成這個樣子。真是非常對不起。”

    理奈還沒坐下,就開始道歉,聲音透過口罩,嗡嗡的響,聽起來並不是很虛弱。

    “理奈,感覺怎麽樣?看起來好像好多了吧?”

    我們四個盯著她一陣打量,美嘉讓開坐墊,拉著理奈坐了下來,她就和紗擠在一塊墊子上,又撇了撇嘴:“理奈,怎麽你生病了以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你沒病的時候說話可沒這麽客氣。”

    一旁的紗輕拍美嘉的手臂,而真村也努著嘴朝她遞著安靜的眼神,不過隻能讓美嘉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美嘉,你說笑了,我可不記得自己有說過什麽失禮的話。如果不經意間說過的話,那真是對不起了。”

    “都說不要這樣說話了,你這樣說話感覺好奇怪。”

    “奇怪?那是一定是美嘉你的錯覺,快喝喝杯茶放鬆一下。”

    理奈姿態優雅地正坐著,一邊說著文質彬彬的話,一邊用眼角餘光打量著自己的母親。等到理奈的母親走出房門,將門闔上,她的肩膀立刻垮了下來:“美嘉,不要在我媽媽麵前亂說話呀!你這個笨蛋。”

    這下恢複成正常理奈了,不過美嘉卻變得不正常了,她惱火起來:“笨蛋?你才是笨蛋呢,你又沒說,誰知道啊。”

    “隻有笨蛋才看不懂情形和眼色。”

    由於茶隻準備了四杯,所以理奈不客氣地拿起了美嘉的那杯,摘下厚厚的口罩,露出紅潤的臉頰,悠閑地啜飲起屬於美嘉的茶來:“你沒看到紗和真村都在暗示你,讓你別說話嗎?”

    “那明明是伯母倒給我的茶,你為什麽隻拿我的?”

    “哎呀!有誰能證明這是你的嗎?”

    “理奈……你混蛋!”

    “你不是說不習慣我剛才的說話方式嗎?其實我也覺得這樣和你說話更習慣一些。”

    ……

    兩人見麵就拌嘴,美嘉完全忘記自己來的初衷。這種事情早就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們三個也懶得勸挺,隻是一邊喝茶一邊觀戰,算是打發時間。整體來說,美嘉是根本不可能在口頭上鬥贏理奈的,不管多少次都是一樣。

    最後風消雨停,以美嘉垂頭喪氣低著頭作為收場。這時理奈才朝我們三個微笑點頭:“折,紗,真村,謝謝你們來看我。其實我感覺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過這兩天是不能出門的,媽媽不允許。”

    “理奈,不要著急哦,還有六天的時間,再等兩三天也沒關係。”

    紗說著勸慰的話,我也晃了晃腦袋,醒了一下大腦,跟著說些探病該說的話。不過到底是些什麽話,自己也沒什麽印象。

    “知道哦,我很愛惜自己的身體,所以你們放心啦。”

    理奈擺了擺手,她看著我和真村,好奇的歪著頭:“折,你和真村是怎麽了?一個看起來一點精神都沒有,一個居然趴著睡著了。難道你們也生病了?對了,昨天心也來看過我,看起來和你們一樣,都好疲憊的樣子。”

    聽她這麽說,我才發覺身旁的真村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可見剛才走神有多嚴重。事實上,即使是在現在,精神也飄忽異常,於是我隻好含糊過去:“沒有,隻是昨晚沒睡好而已。真村估計也是這樣。心……這我就不清楚了,應該也是沒睡好吧。”

    “這樣啊,那你們不如躺下來睡一覺,等快到中午的時候我再叫醒你們。”

    理奈的提議讓人感到心動,雖然早上應該去做練習,不過以現在的精神狀態,隻怕很容易會受傷。於是我征求性的看向美嘉和紗,她們兩人都點頭同意。

    “對了,我去找兩個枕頭。”

    理奈說著,跑進臥室找來兩個潔白柔軟的枕頭,我壓製不住嗜睡的大腦,接過來放到一片空闊的榻榻米上,躺下來時迎麵撲來一陣清甜的香味,嗅著芳香的氣味,我再次沉入夢鄉。

    “紗,我們來畫畫怎麽樣?”

    “誒?畫畫?”

    “是哦,我去找兩支筆來。”

    睡眠中,隱隱聽到這樣的對話,不過好像也沒什麽關係吧?

    ……

    我和真村是在臨近中午時醒來的,醒來時,三個女孩圍在一起翻花繩。看見我醒來時,美嘉當時噗嗤的就笑出了聲,理奈倒是沒什麽異樣,紗則露出淺淺的笑容:“折,中午好。”

    通過以太識的反饋,我很容易就搞清楚三個女孩用筆在臉上畫了東西。聳了聳肩,我問理奈借用了盥洗室,將臉上亂七八糟的畫都給洗掉了——分別有烏龜、偽巢蛇、螃蟹、五角星、金魚、杯子、小熊貓……等等,這些都是通過盥洗室的鏡子看到的。

    回到房間,在三個女孩的威脅下,我和她們同流合汙,搖醒了真村,並向他隱瞞了真相。在告別了理奈後,我們朝著雪祭會場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人凡是朝我們看來,全都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弄得真村一臉迷糊,配上他畫滿圖畫的臉,更是讓人忍不住想笑。由於我們是四人走在一起,所以就算抵達了會場,他也還是沒有發現自己臉上的異樣。

    直到迎麵碰見早季、朝比奈覺一行五人,比起昨天,多了一個稻葉良。除了早季,其他人手裏都捧著一堆吃的,隻有早季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在邊上踢著地麵細碎的冰塊,手裏還拎著一個藍色方布包裹著的四方盒子,看起來就是那天她帶飯團給我時所用的盒子。

    ……

    ps:還會再補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