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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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野嘴皮嚅動了一下,像是打破花瓶後難以啟齒的孩子一般。他歎著氣,露出懇切的神情:“對不起,我不想說這個。”

    青沼瞬雖然頭腦聰明,卻沒考慮過人情世故,心直口快的說出猜測後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歉:“是我們應該道歉才對。”

    “沒關係,我們繼續說剛才的事情吧。”

    他搖了搖頭,笑得有些勉強,那副樣子要說是無所謂也太過牽強。雖然沒有養成察言觀色這種本能,但早季他們還是察覺到了他的不悅,尷尬的不再說話了。

    我無意於探究海野他們幾個半大孩子之間的矛盾,又將剛才沒問出口的問題翻出來:“請問一下,剛才穀口先生離開時說不要違反倫理條例,具體是什麽條例呢?”

    倫理規定在町裏就相當於千年前國家憲法的地位,是其它一切法規的基礎,在町裏擁有最高法律效力,其它的無論是一般向倫理規定或是安全保障規定等條例,都是基於倫理規定上的細化與補充,相當於憲法之於刑法、經濟法等一般法律。

    既然穀口先生刻意向海野等人提及了這句話,那麽就不可能沒有蘊含深意在內,而且小井兄弟他們之所以走開的原因,顯然也與此有關,真村的問題可能觸及到了什麽不可探討的倫理條例,因此小井虛才會態度變得惡劣,通過這種方式避免談及違反倫理條例的事情。

    “那個?應該是指一般倫理規定中言論法,不議論諸會議之過錯,不談論他人私隱,不惡意誹謗、中傷他人,不妄言惡魔蠱惑之語,大概就是與這些相關的條例。”

    他習以為常的描述著堪稱苛刻的規定。

    某種程度來說,這些規定已經達到了限製言論的地步,甚至將道德行為上升到法律層次的程度——但一般倫理規定並不具有非常大的效力,除了少部分較為嚴重凸出的典型,最嚴重的懲處也隻是受教育委員會及町公所訓斥,與特別倫理規定中輕則受到禁閉處罰,重則限製咒力使用,強製勞動,甚至是受到未知處分相比,隻能說得上是具有法律意義的道德規範,而不是具有強有效執行力的法律,自然也就顯得無足輕重起來。

    但是那位穀口先生為什麽要刻意提及這種事情呢?而且看起來還很鄭重的樣子。

    我不禁有些疑惑,為什麽他隻對海野他們說了這句話,沒有對我們說呢?換了一種思路思考,海野和穀口兩人是認識的,他的話說不定和我們無關,而是專門提醒海野他們,以暗示海野他們在某些地方已經觸及倫理規定了?

    或許應該離海野他們遠點。

    “謝謝,我知道了。”

    我朝海野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小井那四個人的方向,隱約有種觸及危機的感覺,於是決定不與海野一行人多做交流,以避免可能會被牽涉到什麽危險的事情之中。

    “沒事,你們呢,還有什麽問題想問嗎?”

    海野表現得毫無異樣,很好的扮演了一個大哥哥的角色,看得出不是一個有心機的孩子。

    “那個……如果想去盥洗室怎麽辦?”

    朝比奈覺舉起手來。

    “可以去盥洗室哦,不過得快點回來才行。”

    “請問,我們可以繼續到湖邊去看冰花嗎?”

    “最好不要乘船到河上去,在河邊的話倒是沒關係。”

    ……

    “那午飯呢?快要到吃中餐的時間了吧?”

    “教育委員會的成員應該很快能過來,這個還請不用擔心。”

    海野沒有絲毫不耐,將問題一一回答。直到他反複確認過我們一群人沒有問題後,也沒有過去和自己的同伴湊在一起的打算,而是到一旁的榕樹底下休息:“你們別亂跑,有事可以來找我。”

    等他到一旁坐下,早季斜著眼瞥了我一眼,裝作驚喜的樣子朝我打起招呼:“折,原來你們也在呀,等下一起去吃東西吧。”

    “好啊。”

    我從善如流的答應下來,微笑著向早季他們補上了過時的問候:“早季,你好啊。還有朝比奈,你們也是。”

    朝比奈雙手舉起抱著頭,用不算小的聲音抱怨:“明明稱呼早季是名字,叫我們就隻是姓。”

    “這有什麽不好,你和折又不熟悉。”

    麵對朝比奈的抱怨,早季反倒替我爭辯了起來,她雙手叉腰,豎著眉毛瞪著朝比奈。朝比奈反唇回擊:“那你和他就很熟悉嗎?見過麵的次數明明是差不多的。”

    “當然熟悉,因為我們交換過禮物了啊。”

    早季理所當然在點了點頭,而朝比奈覺也無話可說了,在他們樸素的價值觀裏,大抵交換過禮物就稱得上是好朋友了。我不禁為此感到慚愧,對於早季的親近,我隻是抱著一種應付了事的心態,交換“禮物”也純粹隻是出於禮尚往來的原因。

    “誒……居然交換過禮物了呢。”

    美嘉發出飽含深意的驚歎,紗則撫摸了一下斜戴在側臉一直沒摘下來的魍魎之麵,眯著眼睛不說話。理奈輕拍了一下美嘉的肩膀:“別說這麽奇怪的話,聽著一點都不舒服。”

    “這是學你的啊。”

    “我有這麽說話過嗎?”

    理奈露出淺淺的笑容,看起來很是“溫柔”。

    “當然有,你最擅長了。”

    美嘉斜著眼睛盯著理奈,兩人之間又快要拌起嘴來,但出乎意料的是理奈居然沒有反擊,她撥弄著從雪白棉帽邊沿垂落下來的發絲:“你說有就有吧。”

    場麵偃旗息鼓,我雖然奇怪今天“戰火”為什麽還沒燃起就熄滅,但也沒打算探究。將目光移向朝比奈覺,他正賭氣地瞪著這邊,我想了想,笑著朝他點了點頭:“這樣吧,朝比奈,稱呼你為覺可以嗎?”

    他沉默著沒有說話,眼睛轉向地麵,過了好一會才“呿”的輕哼:“那我也喊你折好了。”

    “那我也要,折哥,可以和姐姐一樣叫我真理亞。”

    秋月真理亞“嗨”地舉起手,還俏皮地朝紗眨著眼睛。

    “我也……”

    “好!暫停!”

    稻葉良剛張開口,美嘉就“啪”的拍了拍手打斷,她背著雙手往前走了幾步,一派極有威嚴的模樣,還捏起拳頭放在嘴唇邊輕聲咳嗽:“既然這樣,大家就都以名字互相稱呼就好了,作為年齡最大的我,自然是大姐,你們可以直接叫我美嘉姐姐。”

    一直保持著沉默的靜歪著腦袋盯著美嘉,一幅想說些什麽的樣子,但在此之前美嘉就一指她,義正辭嚴地補充聲明:“當然了!靜姐姐當然是所有人的大姐頭(あねき)!”

    “我隻有一個弟弟。”

    靜冷淡地別過頭去,當看到真理亞那紅色的頭發時,目光明顯地停頓了一會。

    見過幾次麵已經和美嘉混熟了的覺湊近她身邊,悄聲詢問:“美嘉姐,她是誰?看起來好可怕。”

    “是折的姐姐哦,跟上次我說過的大魔王六識是一樣級別的人。”

    美嘉將聲音壓得很低。

    “看起來確實很可怕的樣子。”

    稻葉良和青沼瞬也湊了過來。

    “當然啊,她可是已經擁有咒力了。而且一旦被她盯著看,就會有種想要發抖的感覺。”

    ……

    我裝作沒聽到幾人的竊竊私語,向走到麵前的早季搭話:“早季,你們寫寄語了嗎?”

    “沒有……”

    早季鼓起雙頰,羞惱地發出細微的聲音:“我隻會寫自己的名字啦。”

    我這才想起對一名正常的六歲孩子來說,所能書寫出的文字並不足以拚湊成一封數十字節的寄語。不過因為身旁紗和靜都是某種程度的天才,讀寫的水平都遠超同齡人的原因,倒是下意識地忽略的普通孩子的讀寫水平。

    另外即便是相對普通一些的美嘉、理奈、真村,在我的影響下,書寫寄語也基本上不成問題。

    “正好,我們也還沒寫,不如我來教你們寫吧。”

    一時之間好為人師的心態發作,我興致盎然的做出提議。

    “好啊!”

    早季也興致盎然地同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