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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誕節的早上,他們簡單地收拾了行李就乘坐了最早的航班前往拉斯維加斯。

    拉斯維加斯地處內華達州被荒涼的石漠和戈壁地帶包圍的山穀地區,冬季的溫度基本上在零上,不會下雪。

    下飛機前,艾麗婭已經把大衣脫下,塞進了行李箱裏,再補了一層保濕。因為reid之前跟她提過,拉斯維加斯的氣候會比較幹燥,而且多風沙。

    “你媽媽會喜歡我嗎?”將近五小時的飛行中,她即使夢裏也在忐忑。

    “她會的。”拖著行李箱下機後,reid變得有些沉默。

    他順著人流慢慢地往前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停下來,牽起了一直默默跟在他身邊的艾麗婭的手,對著仍處在糾結中的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會高興的。”

    出了機場後,他們直接打車。reid先帶她在長街上找了間酒店入住,再前往療養院。

    拉斯維加斯是個繁華的城市,連經濟危機也無法消磨它的魅力。艾麗婭一直盯著車窗外的景色想分散注意力,但即便如此,腦海裏還是慢慢地勾勒出了《犯罪心理》中那個在療養院捧著書全神貫注地閱讀的老太太形象。

    這樣一個老人真的會喜歡她嗎?——她還是在心裏抱有疑問。

    可惜的是,連reid自己,內心裏也在打仗——他的糾結並不比她少。若不是一路都牽著艾莉亞的手,若不是看到她明明緊張卻又萬分期待的眼神,他可能又會像這幾年來的無數次一樣,像個特工貼著牆偷看幾眼,又像個逃兵一樣快速逃離。

    所以,到了門口的時候,他頓了頓,艾麗婭立刻跟著他停下來。但很快,reid抿抿唇,加快了腳步往裏走。

    認識的護士打完招呼後,把他們帶到了dianareid所在的地方。reid在此停下了腳步,艾麗婭從他背後小心地探出頭看過去。隻見一個穿著粉紅色翻領外套,有著金色的頭發,寬闊的額頭,和reid如出一轍的眼睛,以及因習慣性皺眉而泛起了細長皺紋的女人靠坐在沙發上,她的膝上蓋著一張毯子,上麵放了一疊書信,她正在看著其中一份,手中拿著筆,似乎隨時在做記錄。

    reid在原地看了一陣子,舔了舔幹涸的唇瓣,然後牽著艾莉亞的手慢慢地走到她的麵前。

    “r?”有陰影投了下來,diana疑惑地抬起頭來,眉間的折痕很深,看清了來人後,她似乎輕鬆了一點,“我正看到你一周前的來信,你說你聖誕節要過來。”

    接著,她看到了從reid身後走出來,努力地朝她綻放自己對著鏡子練習了無數遍笑容的艾麗婭,問道:“這就是你常在信裏提到的女孩嗎?”

    “夫人,您好。我是艾麗婭·威廉姆斯。”見到真人後,少了幾分忐忑,但還是那麽地緊張。極度缺少和長輩打交道的經驗的艾麗婭,甚至恭敬地彎腰把reid和她挑好的禮物——一本書,送給了這位未來的婆婆。

    “別緊張,坐。”diana讓艾麗婭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而reid坐在另一邊。她拉著艾莉亞的手,仔細端量著,沉默了一陣後,說道,“我好像見過你。”

    ?

    #這種搭訕式的開場白腫麽回事#

    艾麗婭愣住了,她下意識看向了reid,而對方在聽到這句話後也很震驚,皺起了眉。

    “媽媽,你確定嗎?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他認真地問道。

    “我記不清了,大概幾天前,她給我換過床單。”diana伸手托著腮,往後看去,那裏有幾個醫生和護士,“你可以問丹尼斯1,他應該有印象。”

    “媽媽,艾麗婭從未來過拉斯維加斯,你一定看錯了。”離開座位前,reid肯定地說道。他打算去找院長問問。

    “是嗎?”diana眉間的折痕更深了。許是她的眼神讓丹尼斯感受到了,對方放下了手頭上的工作,主動走了過來。

    “有什麽能幫到你嗎?”丹尼斯問道。

    reid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當場問出:“請問你之前有見過她嗎?我媽媽說幾天前有個跟她長得很像的人幫她收過床單。”他指向了艾麗婭。

    丹尼斯也認真的看著艾麗婭,但很快就搖了搖頭:“我們院裏的員工都有檔案記錄,我可以肯定自己從未見過她。”

    然後他轉向了diana:“或許你看到的是莉莉,她同樣有著深色的頭發和虹膜,而且是三周前入職——你之前可能沒見過她。”

    丹尼斯叫來了那名為莉莉的護士,但她跟艾麗婭除了發色和眸色相似外,臉型和五官都有很大的差異。diana看看她又看看艾麗婭,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也許真是我看錯了。”畢竟她當時的注意力都停留在書上,隻是匆匆掃了兩眼。

    “抱歉,我失陪一下。”在丹尼斯離開後,reid站起來,跟了過去。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diana茫然地看向艾麗婭,拳頭慢慢地握緊。

    “當然沒有,這隻是他的職業病。”艾麗婭心裏也有疑問,但沒在diana麵前表現出來。

    她試圖轉移話題,先把這件事抹過去:“夫人,我一直很期待能來看望您。能教導reid這樣的兒子,您一定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不用用敬語,你叫我diana就好。”diana果然被新的話題吸引住了,“我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r還是第一次帶女孩過來。作為一個母親,生育了他的人,我還是無法想象得出他會喜歡什麽樣的人,直到他在信裏跟我說他戀愛了。”

    艾麗婭用餘光掃了reid一眼,他已經跟丹尼斯聊完了,正靠在櫃子邊上打電話。他皺起了眉,唇角緊抿,是情況有點不妙嗎?出什麽事了?

    “從第一封信開始,我就急切地跟身邊的人分享……”

    diana話音剛落,艾麗婭的注意力也回來了,她悄悄地往四周掃去,果然見到幾個在廳裏打牌、閑聊的病人,甚至醫生和護士都會時不時地往他們這邊瞄,眼神裏是赤||裸裸的好奇。

    #咳,reid夫人,說好的嚴肅學者呢,你其實是個八卦傳播者吧_(:3ゝ∠)_#

    艾麗婭放棄了猜測reid的發現,選擇靜靜地聆聽diana的話。

    她突然有一種感覺,眼前的這個老人不是讓她知道要見麵後又期待又忐忑的dianareid,她隻是一個普通的母親。也許她的病讓她不能像個普通人一樣愛自己的孩子,但這不能掩蓋她對孩子的愛——她曾經在知道懷上了r以後就停了藥,即使終日活在惶恐中也要把孩子生下來。

    聽著diana嘮叨了沒一陣子,reid回來了。他朝他們笑了笑,然後說已經幫diana請好了假,也訂好了餐廳,他們可以一起去吃一頓飯。

    趁著diana去換衣服的空隙,艾麗婭拉著他問道:“所以,你剛才打電話隻是去訂餐廳?”

    “當然。你在想什麽?”reid摸摸她的頭,幫她把亂了的頭發整理好,“我確實去問了莉莉的事,但她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在收拾屋子的時候,他們都會戴上口罩和帽子,我媽媽也隻是掃了兩眼,認錯是可以理解的。”

    “事實上,”他的表情有片刻的黯然,“她經常連我也認錯,甚至我站在了他的麵前,她也認不出我。”

    這一定很不好過。艾麗婭抱住了他。

    reid抿抿唇,眼裏閃過幾分抱歉。在diana朝他們這邊走來之前,他輕輕地拍拍她的背,示意自己沒事。

    飯後,reid提出了想幫diana轉院的建議,他想在弗吉尼亞,最好是離匡提科比較近的地方找一家療養院。這樣,他們以後就能經常見麵。

    但diana拒絕了,療養院對於她來說都一樣,隻是這裏有她還算熟悉的人,病友,醫生,以及護士,她認為沒有離開的必要。

    幾番交涉後,reid隻能放棄了。

    晚上八點,不夜城拉斯維加斯也真正露出自己誘惑世人的麵貌,夜晚才剛開始,彩燈已經絢爛地點燃了長街。把diana送回去以後,艾麗婭和reid牽著手在拉斯維加斯大道上閑逛。

    這條長街全長約6.5公裏,街道兩邊分布著大批世界級的酒店,賭場,度假村和購物場所。當然,他們所在的酒店裏也有賭場。不過,艾麗婭本身對此興趣一般,而reid,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沒有挑戰性的項目,更有趣的是——他因為能數牌而被拉斯維加斯各賭場列入黑名單。

    所以,拉斯維加斯對他們的吸引力,還不如說是因為有了彼此的存在。

    因為聖誕節的緣故,路上增添了不少節日裝飾,街上的小喇叭都在唱著聖誕歌。在聖誕樹,聖誕老人和麋鹿拉著的雪橇旁,還會有些零售商人在兜售頭飾和小玩偶——特別是針對情侶的玩意兒,在這購物的天堂和戀愛的聖地處,各式各樣,琳琅滿目。

    街上的人很多,也很容易被繁華晃花了眼,必須得雙手緊扣才不易走散。人三三兩兩而過,有時擦肩而過了,會說互相一句“as”,非常具有節日氛圍。

    艾麗婭讓reid等了一下,自己去店裏買了一對麋鹿鑰匙扣。小家夥們擬真度很高,那對萌萌噠鹿角和烏溜溜的小眼睛特別惹人愛。她從包裏拿出了鑰匙,分別給自己的和他的扣了上去。

    拿了成品在reid麵前晃了一下,艾麗婭發現他反應有點遲鈍,而他的臉看上去也心事重重。

    “怎麽了?你不喜歡?”她直覺有什麽發生了,但她沒能知道,也說不清楚。

    “很可愛。”他回過神後,說道。

    “你不開心?”她能感覺到他回到拉斯維加斯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並沒有一種回歸故土的親切和喜悅。

    “我今天很開心,這是我很少能在這裏感受到的心情,隻是這也容易想到更多。”他把鑰匙都收進了包裏,然後牽起艾莉亞的手繼續往前走,“這裏有我太多的回憶了,揮之不去。”

    剛好有一家三口從他們麵前經過,母親擰著購物袋,父親抱著孩子,孩子手上拿著一個麋鹿小公仔。

    reid看著他們走過,互道了一聲“聖誕快樂”後,他繼續說道:“比如說,當我是個孩子的時候,同齡人都有很多的玩具。”

    “而你沒有?”她知道這句話的答案多半是肯定句。

    “我隻有書和筆記本,媽媽在上麵寫滿了merwinboddylan的詩。如果我能把詩背下來,她就會很開心。她堅信他們在看著我們,寫下我們的生命之歌。”

    “你想要玩具?”她問。

    “我不知道。但讀書和背詩能讓媽媽感到開心,而我也並不討厭。後來,自己一個人時,我也會習慣這麽做。”他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麽。

    “後來有一次,我12歲的那年,收到過女孩寫給我的小紙條,我當時感到很困惑。她覺得我很可愛,但一定要我把眼睛蒙上才肯見我。我照辦,然後她把我上衣脫了,接著我就聽到了哄笑聲,四年級的人差不多都在場。”

    艾麗婭握住了他的手。人流中,不斷地插肩而過,人來人往,沒人注意到他們在說什麽,也沒人會在意他們的腳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reid朝她搖了搖頭,“後來我回到了家,心裏的委屈和痛苦快要把我折磨瘋了。我想找個人傾訴。我上了樓,來到了書房,媽媽在那裏坐著,像往常一樣邊看書邊做筆記。我一遍一遍地叫著她,但她沒反應,沒認出我。”

    對他來說,最絕望、最需要安慰的時候,母親的“不回應”也許才是最讓他難過的。更痛苦的是,他怪她,也無法怪她,最終隻能歸咎於她的病,所以他18歲那年狠心地把她送進了療養院。

    4歲時,他父母離異,跟父親已經有二十多年沒見過麵,之後是他的母親。學校生活也因為他過於年幼,而缺少同伴,甚至遭受欺淩。他的情感一直得不到回應,以至於後來選擇築立圍牆,讓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不需要太多的花俏,也不需要另一個天才,其實,他隻是需要一個能讓他感受到“回應”,能感受到溫暖和安全感,理解和包容的人。

    reid看向了怕他因為走神而被人衝撞到,一直拉著他小心的躲著人走的艾麗婭,輕輕地勾起了嘴角。

    他知道那些折磨過他的過往都將會過去。

    “我今天真的很開心。”換了個位置,他把她護在了身後,往酒店走去。

    黑暗的某個角落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怎麽了?”reid發現艾麗婭停了下來,她麵帶疑惑地往右後方看去。

    “沒什麽。”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前一刻有一個特殊的感應,讓她忍不住回過頭去。

    回憶起了reid方才說的話,艾麗婭搖了搖他的手臂,微笑:“以後,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reid分外認真地看著她,說出這句話——他是想起了在療養院裏跟hotch打的那個電話。

    而在他們離開後,剛才,艾麗婭看向的那個方向的廣告牌後,走出了一個用圍巾和帽子擋了大半張臉的人,幾絲黑發從邊緣露了出來,輝映著她同樣深色的虹膜。

    她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撥通了一個電話:“確定都處理好了嗎?”

    “不會留有任何痕跡,攝像頭三天前就壞了。不過,療養院的安保剛增嚴了。”

    “人呢?”

    “她沒機會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