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順序，馬雲龍第一個起身：“三號選手的這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著實精彩！不知道在場的觀眾們讀懂了多少呢？”

    馬雲龍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睡你’是這首詩歌的核心詞，這個詞本身的惡俗性質，很容易使讀者在閱讀詩歌之前，對詩歌創作的嚴肅性產生懷疑。但是，當我們用輕慢和鄙夷的態度閱讀完全詩之後，會忽然發現自己的審美期待因某種神奇的詩歌力量被重新打開，並完成了一次特殊的更新和超越。隻是，美中不足的就是‘睡你’這個詞不太適合現在這個場合，所以我給這首詩打8分。”

    語畢，半數觀眾鼓起掌來，也有半數觀眾開始狐疑，極力回想著這首詩的全貌，以求是否與馬雲龍的評價相符。

    “好了，大家不用再搜尋記憶啦。”梁非凡站起來，一臉不屑。

    “這首詩從念出詩題的那一瞬間，分數就定死了。在這種正式場合，用如此嘩眾取寵、惡俗下流的字詞來吸引聽眾，有什麽資格得分？！”

    梁非凡剛準備坐下，聽到讀者評委團那本傳來悉悉索索的議論聲，再次將麥克風打開：“你們知道為什麽讀者評委團隻有一分，而我們特邀評委有十分嗎？因為讀者評委團的本質是讀者！業餘，不專業！”

    讀者評委團那邊本來隻是低聲議論，一聽這般言辭，瞬間炸開了鍋，甚至有個別讀者指著梁非凡開罵。

    “嗯……最後有請餘慧貞老師點評。”主持人連忙扯開話題，希望以此緩解一下讀者評委團那邊的情緒。

    餘慧貞對梁非凡冷冷一笑，幹淨利落地起身：“單憑詩題就給一首詩下定論那才是真正的業餘！”

    “嘩——”

    現場一片嘩然，萬萬沒想到兩位特邀評委老師相互懟起來了。

    “我敢說，這樣強烈美麗到達極限的愛情詩，情愛詩，還沒有誰寫出來過！”餘慧貞又是一句震驚全場的言論。

    “出奇的想象，語言的打擊力量，與中國大部分詩歌相比，這首詩歌是純粹的詩歌，是生命的詩歌，而不是寫出來的充滿裝飾的盛宴或家宴，而是語言的流星雨，燦爛得你目瞪口呆，感情的深度打中你，讓你的心疼痛。”

    “這首詩點燃了人性中最基礎、最隱秘的部分。詩句的直率乃至粗魯，擊中了現代人的偽飾軟肋，人們痛恨偽飾又依賴偽飾，一經襲擊，便轟然頹塌。”

    “9分，隻有少，沒有多！”

    餘慧貞聲音一消，全場轟動，雷鳴般的掌聲不絕於耳。

    餘慧貞的這般點評字字在理，句句點睛，將《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這首詩分析地淋漓盡致。

    那些原本對這首詩抱有偏見的讀者或者觀眾們，也在聽了餘慧貞的點評後生了悔意。

    可惜，分數不能重打。

    “餘女士，你說話好像不太得體啊。”梁非凡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我是直言不諱，而你，是故作高深！”餘慧貞毫不客氣懟回去。

    “好笑！堂堂詩詞協會的會員，竟然給一個業餘小輩評價那麽高，想必是你實力太差了吧？”

    “小輩？我是來欣賞、點評詩詞的，而不是如你這般卑劣，倚老賣老。三號選手的實力在那，你自己心裏清楚！”

    “哦？嗬嗬，你這個意思是想說三號選手會奪冠咯？”

    餘慧貞稍作遲疑，看看梁非凡那無比欠打的嘴臉，磨動兩下牙齒：“對，別看他這一輪的得分不高，他肯定會在後麵兩輪追上來！”

    “哈哈哈哈，可笑至極！咱們要不要賭點什麽東西啊？提醒你一下，下一輪的題，可是由我出！”

    ……

    餘賢一陣哆嗦後，不停地摩擦著自己的雙臂。

    “這空調也太冷了吧，比我們宿舍那個狠太多了。”餘賢低聲呢喃著，他現在身上僅穿一件短袖，沒有其他任何保暖的衣服。

    “嘶……”餘賢蜷縮在自己的位子上，掏出手機開始“千度一下”，預備下一輪的試題。

    倏然，微信提示【小滔子】發來一條信息，餘賢想都沒想便點了進去。

    “鹹魚，老楊要點名了！我這次可兜不住你了。”

    餘賢皺了皺眉頭，立即回複：“有啥兜不住的，就幫我喊個到就行啊。”

    “不是我不想幫，是真的幫不了啊，來的人實在太少了，老楊現在正發飆呢。”

    “不是四個班的大課麽？能有多少？”

    “加上我十八個人。”

    “呃……”餘賢愣愣地看著屏幕上的訊息。

    “李大噴子和旭已經認栽了，你也認了吧。”

    餘賢抓耳撓腮一番，盤算一番，這老楊的課裏，自己已經被記了兩次曠課，再記一次恐怕會導致自己期末總評不及格。

    什麽獎學金啊，優秀畢業生啊餘賢倒是不稀罕，不過這掛科實在太痛苦了，輕則補考，重則重修，如此一來，自己美好的鹹魚生活定然泡湯！

    餘賢一咬牙，用胳膊將頭部盡可能遮住，撥打了徐滔的電話。

    徐滔這邊。

    “張三！張三？嗬，又一個沒來是吧？下一個，李四！”老楊抱著點名冊挨個點名，沒人喊到便用黑色簽字筆在上麵劃上個叉。

    “鹹魚這貨到底想幹什麽啊？”徐滔躊躇再三，還是接通了電話。

    “鹹魚，你打電話過來幹什麽？”徐滔把頭低下，湊近手機。

    “陳旭！陳旭？好好好，又一個嗬！徐滔！”

    “到！”徐滔聽到自己的名字趕緊回應。

    “終於有個到的了。下一個，餘賢！”

    “到！”一道很細小的聲音從徐滔手機中傳來。

    霎時，整個教室一片死寂。十七名學生外加老楊一齊看向徐滔。

    徐滔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大哥！手機傳出的聲音和人親口說出來的聲音有差別的好麽？】

    “到！”餘賢聽見那邊沒聲兒了，以為老楊沒聽到，又重複了一次。

    【我去你大爺的！不嫌事大啊？】

    老楊一個箭步衝到徐滔麵前，一把奪過徐滔的手機：“餘賢是吧？你把老子當傻子呢？用手機簽到？哼！好，你的考勤分全沒了！”

    “啪啪啪——”老楊話音剛落，電話中傳來久經不絕的掌聲……

    “臥槽？我這科你別想及格了！”老楊怒氣衝衝地掛掉電話，將手機丟到徐滔懷裏。

    餘賢此時的內心是崩潰的。

    ——剛剛那是主持人朗誦完四號選手的作品，觀眾給的掌聲啊！老楊你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