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紫竹園裏論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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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大人,你們回屋休息吧,我再觀賞一會兒紫竹,以後就叫我孤鴻吧。”
“是!”二人齊聲答複。
“也許凡是竹類,皆是美麗的吧,因為學士在《於潛僧綠筠軒》中寫過‘寧可食物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使人瘦,無竹使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旁人笑此言,似高還似癡。若對此君還大嚼,世間哪有揚州鶴。’可是,末句何以理解呢?這些生機勃勃的竹林,被多少代人欣賞過呢?觀千杆,勁拔林立,竹杆紫黑色。賞萬葉,葉子們總是那麽柔和發亮,那種肆意的生機,日日夜夜地凸顯於人們眼前,幾分綺麗嗬幾分華貴!”孤鴻自言自語道。
蘇轍為孤鴻送來茶水,“鴻姑娘”謝過大人。
“請問大人,這些紫竹用途是否廣泛?”
“回鴻姑娘,這是優良的園林觀賞竹種,竹材較堅韌,宜作釣魚竿、手杖等工藝品及簫、笛、胡琴等樂器用品。筍可供食用,它自然成了當地人的‘山珍’呢!其根狀莖可入藥,有祛風,散瘀,解毒的功效,一般用於風濕痹痛,經閉,症瘕,狂犬咬傷。”
世界上哪裏有象揚州鶴那樣完全合乎理想的事呢?(注:症瘕,音同“假”,通常是指婦科良性腫瘤,而堅硬不移動,痛有定處,稱為“症”。
腹中結塊、聚散無常,痛無定處,稱為“瘕”。)
“果然,天下無棄物,多處出寶物。”鴻姑娘信口道。
“姑娘果然處於不凡!”蘇轍讚道。
“過獎過獎!您的兄長東坡大人的詩歌才叫‘千古流芳無可替代’呢!”
“多謝鴻姑娘對愚兄的抬愛!”蘇轍彬彬有禮道。
三人效仿“竹林七賢”,優哉遊哉地坐於爽潔的竹椅,可謂“坐竹椅”、“談竹詩”、“嗅竹味”、“觀竹葉”與“品竹情”。
見天色尚早,孤鴻決定好好與故友談古論今,方才不虛此行,繼而謙遜道:“請問二位大人,該如何理解‘若對此君還大嚼,世間哪有揚州鶴。’呢?”
“這首詩是我寫的,還是讓我為鴻姑娘捋一捋吧。先說該句字麵意思吧:‘如果麵對此竹,仍然大嚼,既要想得到清高之名,又要想獲得甘味之樂。這世上又哪來‘揚州鶴’這等魚和熊掌兼得的美事呢?’再說說‘揚州鶴’的由來吧:相傳古時有幾個人聚在一起,各說自己的願望:一個說願做揚州的刺史;一個說想當萬貫富翁;另一個說願能騎仙鶴遊天做仙;最後一個說他‘願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這人想同時擁有其他三人的願望。後人就以‘揚州鶴’來代表十全十美的事物,完全合乎理想的事物,也等於是‘奢望’的代名詞;”
“哇!此詩蘊含著美妙的情思與天然的哲思,它是如何誕生的呢?”
“1073年,我還在杭州做通判時,喜歡結交各路人物,當然,我每到一處皆是如此。有一天,我應邀到好友於潛僧的綠筠軒作客,我倆來不及品茶飲酒,就開始流連於翠竹點染的綠筠軒,麵對泄翠流芳的綠色幽徑與好友滿腹經綸氣韻高雅的於潛餓僧友,再聯想到曆史上有名‘何可一日無此君’,立即揮毫潑墨,寫下了這首淺陋的詩作,還請鴻姑娘不要見笑才是!”
“如此才思敏捷的名篇佳作,還淺陋啊?那,本姑娘豈非應該撞死在紫竹上?”說罷,鴻姑娘爽聲大笑,兄弟倆也樂得一塌糊塗,難以盡述。
“謬讚也!”
“想不到具有赤子之心的蘇大人一旦謙遜起來,居然無人能及呀!聽君一席話,感覺在雲端!覺太讓人增長見識了,請問曆史上是否有關於癡戀秀竹的文化名人呢?”鴻姑娘接著問道。
“沒想到已經做了仙道的娘娘還是如此積極入世而好學,著實令老生佩服!”蘇軾低聲但是由衷地讚道。
“如果一日不學習的話,心中就會空虛,好像失掉了平生的禪意似的。”鴻姑娘認真道。
“果然,‘僧’與‘道’自古是一家!”蘇軾道。
鴻姑娘凝視著蘇軾,這才“逼”他想起姑娘剛才的問題,他吟了幾口茶,自信道:“晉代的王徽之,是書法家王羲之的兒子,他新遷居於一處宅院,立即虎著臉吩咐下人們栽竹子,何故?他是這樣回答下人們的:‘何可一日無此君!’意即,我隨時離不開竹子的親密陪伴,你們也跟隨我多年了,難道你們不懂麽?”
“哦!看來曆朝曆代的文人雅士們皆有脾氣呀!那麽,有沒有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呢?”
蘇軾累了!他注視著舍弟,蘇轍立即明白了胞兄之意,娓娓道來:“鴻姑娘,北宋有位奇人叫林逋,您聽說過‘梅妻鶴子’嗎?”
“我隻了解了一個皮毛呢。”鴻姑娘道。
“他的故事很多,但我隻講一兩處吧。一次,一群衙役進村欲索取100顆珍珠,小林逋在商山橋畔出了‘白杜白雞啼白晝’的上聯,要衙役對下聯,僵持到黃昏犬吠之時,衙役仍未對出,林逋遂以‘黃賢黃犬吠黃昏’為下聯揭曉,退去衙役,並把2顆珍珠拋入商山橋下深潭(即留存於後世的“拋珠潭”)。
林逋年幼誌高,淡泊名利,鍾情青山綠水,以讀書種梅為樂。相傳,他於故居前後種梅三百六十餘株,將每一株梅子賣得的錢,包成一包,投於瓦罐,每天隨取一包作為生活費,待瓦罐空了,剛好一年,新梅子又可兌錢了。成年後,離家漫遊於江淮一帶,後半生隱跡西湖,結廬孤山,仍養鶴植梅,絕意仕途,宋真宗曾召他入朝為師而未應召。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對迎,誰知別離情’。這首《相思令》小詞,寫的是晚年的林逋對故裏奉化的深切懷念。”
“世上竟然確有其人,以前,我還以為僅僅是某種傳說呢,那麽,他的晚年生活是否落寞孤淒?畢竟膝下了無子孫。”
“據宗譜記載,他的族兄之子過繼給他為養子,伴他終老。林逋竟然能夠享年62歲呢,可謂‘花甲一度,更多兩個春秋。’!”
“可惜,這位高雅之士,已經沉寂於曆史的星空了,否則,我早就急切拜訪了,在他親手培植的洋洋大觀的梅園裏品茶飲酒打盹兒,甚至畫幾朵怒放的梅花,再舞上一陣劍,不知有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