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巴山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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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廝殺漢就是廝殺漢,誰又真的想關心鋼鐵產量,劉湘連忙再問了一句,“一旦建成的時候,每年能產多少步槍與大炮”。

    我倒,還真是直接,劉鄖也開始默默計算,根據他對漢陽兵工廠的觀察,每年大約能產近十萬支步槍,五千多挺機槍,五百多門75mm大炮,子彈六千萬發,炮彈五萬多發,同時還有一係列的配套工業,作為兵工廠支撐,比如鋼鐵廠,火藥廠,鑄件廠,與大大小小的采礦場等等,還有成千上萬的工程師、專家、員工和警衛之類。

    劉鄖在想,如果是白手起家的話,一萬噸的鋼鐵廠還算好辦,但是要想跟上漢陽兵工廠的產能,短時間之內是別想,如果等到抗戰爆發後,幾大兵工廠全被日本鬼子摧毀,大量的專家和員工流離失所,大多會撤向大後方四川,而那時在四川境內,有幾家萬噸級別的特殊鋼廠,那麽一夜之間,產能就會超過漢陽兵工廠。

    劉鄖待一切想好後,才對劉湘笑著說道,“劉主席,小侄已經算過了,軍火產量的高低,主要看我們川軍,能有多大的投入”。

    “漢陽兵工廠,從建立到今天,也有四五十年了,有今天這個規模,那是幾代人的積累,與之相關的員工不下五六萬人,換一句話說,整個武漢三鎮,都是靠該廠,才有了今天這個局麵”。

    劉湘與一幹將校大為點頭,是的,武漢的航運是很發達,但是歸根結底,還是源於漢陽工業的發展,漢口的發展,從實用的角度來講,也是源於漢陽工業對洋人技術的需要,至於武昌,說得好聽是湖北與武漢的治所,說難聽點,就是給漢陽工業打雜的。

    劉鄖於是進一步解說,“小侄曾在漢陽做過事,據小侄的了解,漢陽兵工廠一天的產量,大約是二百多支步槍,換而言之,一年也就八萬支上下,子彈六千萬發,大炮大約幾百多門,炮彈幾萬發,當然,還有一定數量的飛機、坦克、機槍、駁殼槍和手榴彈之類”。

    川軍將校們一片喧嘩聲,“這麽多啊,每年可以裝備十多個師了”,劉湘的臉色頓時就僵了,以前就知道四川與南京的差距大,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大,這還隻是漢陽兵工廠,如果加上河南的鞏縣兵工廠,以及南京的金陵兵工廠,那還了得,一時汗如雨下。

    看時機差不多了,劉鄖有些謙虛的說,“漢陽兵工廠的原料,部分靠海外進口,主要部分還是來自漢陽鋼鐵廠,該廠每年可以生產五萬噸合格鋼鐵,所以大家一起努力的話,涪城鋼鐵廠每年鋼鐵產量,可以達到一萬五千噸,槍炮的產量可以達到漢陽的四分之一”。

    “四分之一”,劉湘與部下們,對於這個帳還是會算的,也就是一年小兩萬支步槍,一千多萬發子彈,一百多門大炮,近萬發炮彈,對整個川軍來說,勉強也夠用了,要是能節省著點用,每年可以多裝備幾個標準師了,大家對於劉鄖的好感一時大增。

    剩餘的事情,不用劉鄖多言了,對於如此多的鋼鐵與槍炮,劉湘與將校們都熱情如火,一陣討價還價之後,決定由駐涪城的李家鈺掛帥,全權負責涪城鋼鐵廠的建設,以及新兵工廠的籌備工作。

    關於煉鋼設備與相關人員的調撥問題,劉湘也沒讓劉鄖為難,很直接的明說,他會親自與南京,以及漢陽兵工廠聯係,番號就叫“兵工署102廠”,實在不行的話,就叫101廠第二分廠。

    劉鄖自然聞弦而知雅意,立馬作了表態,他可以讓部分兵工專家,暫時借調到涪城鋼鐵廠,直到涪城的兵工廠初步完工,而他自己將帶著少部分人員去川西縣,繼續完成兵工署101廠,為中德聯合研發的後繼工作做準備,搶在劉湘說話之前,推掉了涪城兵工廠廠長的位子。

    劉湘也不生氣,看了看劉隕,微微一笑,很和藹的問道,“亦誠,你為我們川軍做了這麽多的事,不知有什麽想法沒有”。

    劉鄖頓時心中一動,他還真有點想法,於是很猶豫的說,“劉主席,小侄是美國的加利福尼亞大學畢業,學的正是鐵路工程專業,最大的夢想,就是給我們四川修幾千裏鐵路”。

    “修鐵路”,劉湘也傻了,本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以為劉鄖想要一個師長,或旅長的位置,居然想修鐵路,自古都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凡是四川人,就沒有不想修鐵路的,問題是從滿清時代開始,到現在為止,全川也就十來公裏的鐵路,還是盧作孚為了方便開礦,自己修的小鐵路,與公園的兒童火車類同。

    半響之後,劉湘才回過神來,看著堅毅不悔的劉鄖,知道這廝是鐵了心,想起自己一幹川軍將校,從辛亥革命到今天,除了知道爭權奪利,打打內戰,好像也沒幹幾件有利川中父老的事。

    劉湘一聲苦笑,看了各位將校一眼,很誠懇的對劉鄖說,“賢侄啊,我在這裏表個態,各位川軍的弟兄,也可以作證,你劉亦誠,真將鐵路修起來,凡我川軍兄弟必將鼎力支持,要人出人,要錢出錢,我劉湘,親自擔任四川鐵路名義總長,你擔任副總長,具體負責鐵路的修築,及其運營的一切事物,你看如何”。

    如此好說話,劉鄖也有些始料不及,一時熱血上頭,拍著胸口作保證,“好,既然劉主席如此看得起卑職,卑職一定誓死完成,四川鐵路由四川人來修,讓世人也看看,我川人不弱於人”。

    既然劉湘把他當自己人,劉鄖決定把醜話說在前麵,“劉主席,古往今來,沒有哪家工廠和鐵路,是一夜之間修好的,至少要一年半載,才能見功效,所以在修築兵工廠和鐵路的時候,還請你不要偏聽偏信,若有任何疑問,直問便可,亦誠絕不有負厚望”。

    劉湘是四川人,哪裏不知此番言語,正是諸葛亮《出師表》的翻版,也是嗬嗬一笑,很嚴肅的說,“好,我們就一言為定,我今後必定‘親賢臣而遠小人’,靜候亦誠賢侄的捷報傳來”。

    天色已經漸漸的晚了,川軍將校們一一告辭了,劉鄖就打算乘天色還沒黑定,盡快返回運輸船隊,不料劉湘一邊送走部下,一邊讓他暫且留步,似乎還有話要說,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沒多久,就隻剩下劉鄖了,劉湘也沒多說,拉著他就往書房裏走,邊走邊問,“賢侄,這還是第一次來重慶吧,正好,聽說你們船隊此次在重慶休整三天,正好在我這住幾天,我這兒一出去,就是佛圖關,再上走就是夜雨寺,正是臥聽巴山夜雨時”。

    劉博士記起來了,“巴山夜雨”,正是出自唐代詩人,李商隱的《夜雨寄北》,“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聽明白倒是明白,隻是不明白劉湘,為何要“共剪西窗燭”,此詩是李商隱去梓州上任,途經夜雨寺時所作,對現況而言,是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剛剛踏進書房時,劉鄖就傻了眼,裏麵赫然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南京的蔣委座,一時手忙腳亂的敬禮,正欲喊一聲,“校長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蔣委員長給拉了下來。

    老蔣似乎很高興,將劉鄖上下的打量了一番,才對旁邊的人說,“自乾老弟,你這個侄子可是人才啊,我這麽多年來,收了不少的學生,可惜全都是一些粗人,根本不懂得如何搞建設,成天就知道舞刀弄槍,讓他們再學習學習,比上刀山下火海還難”。

    “自乾老弟”,劉鄖心中一動,西康劉主席,字自乾,暈,連忙向另一個劉主席敬禮,劉文輝與劉湘都哈哈大笑,搞得劉上校心中直嘀咕,不是說兩劉爭川大戰,打得你死我活嗎。

    劉文輝也沒讓劉鄖敬禮,拉著他打趣的說,“你這小皮猴,這才幾年時間啊,這麽快,就忘記了我這個大伯,真是該打”。

    劉鄖摸著腦袋,一陣傻笑,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是21世紀的文科生好不好,況且當年在城都時,也沒見過劉文輝幾麵,哪裏如這廝所說,好像很熟的樣子,突然靈機一動,才恍然大悟,別人是在說場麵話而已,要是當了真,自己就真傻了,於是很快就調整了心態,讓西康劉主席自由發揮,自己什麽都不說,才是最佳的發言。

    果然不出所料,老蔣、劉湘與劉文輝,不過是拿劉鄖,當套近乎的托詞而已,最終要說的,還是他們自己切身相關的大事。

    一陣寒喧之後,無形的刀光劍影已經開始了,劉文輝先說了一下,之前老蔣與他的談話成果,老蔣的意思是,中日必有一戰,但是考慮到日本鬼子有海軍的優勢,戰端一開,從華北到沿海,從南京上海,到武漢三鎮,根本無險可守,所以他不得不將勝利的希望,寄托在交通困難的雲貴川一帶,爭取在三年之內,建立抗日大後方。

    劉文輝也申明他的看法,從原則上來講,他是同意全民族抗日,也同意在四川建立大後方,但是他的軍隊與地盤,都在西康省,雲貴川三省與他無關,所以具體的事情,還得看劉湘主席。

    劉鄖這個時候,才知道他不主動發言,真是個明智之舉,連劉文輝都在兩邊討好,盡量劃水,他一個無兵無權的小螞蟻,在這種大場麵,連個小配角都算不上,頂多算一個配景而已。

    劉湘略略的沉吟之後,也同意了劉文輝與老蔣的看法,自古四川就是華夏的心髒,隻要四川不失,華夏就不算亡,日本鬼子計劃短期內,滅亡華夏的企圖就會破產,進入相持階段就成為了必然。

    但是有一點,劉湘希望老蔣能援建四川,將四川的鐵路與兵工廠,盡快建立起來,今後大家才有一個真正的大後方,甚至進可攻退可守,就算全國都淪陷了,依然可以撐起一片藍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