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棺陰魂 第三章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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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被熟悉而久違的哨聲叫醒,才感覺自己真正回來了,然而不知怎麽的,整整一天,在基地裏遇見任何人,包括曾勇江都是滿麵愁容,無精打采,一個個完全沒有了昨晚吃飯時談笑風生,把酒言歡的勁頭。

    我有心想問,人們卻刻意避著我,不是默不作聲就是轉身就走,而李瀟和曾大小姐卻整整一天不見人影。

    午飯時,二爺在食堂氣的哇哇大叫:“反了!反了!你瞅瞅這雞肉,這是放了多少鹽,要齁死你二爺啊,後廚造反啊這是”。

    我皺著眉吃著一點鹽都沒有的青菜,心想:不對,基地肯定出事了,李瀟他們突然不見,難道又發生了上次的華子事件?

    在猜疑中熬了一天,晚上李瀟突然通知開會,到了會議室,曾勇江父女和李瀟三人早早坐在會議室裏等我們,看他們一個個陰沉的臉,我心裏不由的咯噔一下,莫不是讓我猜對了?

    待我們坐定之後,李瀟拿出一份文件,在手裏揚了揚說:“奉上峰命令,風雷組及整個基地,於本月26日,全部遷往重慶沙坪壩。”

    等他念完之後,我不由的怒從心頭起,憑什麽我和二爺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基地廚師都有資格比我們早知道?想到這忍不住質問李瀟:“這文件是什麽時候到的”?

    李瀟冷冷的說:“昨晚吃飯的時候”。

    我盯著他問:“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

    李瀟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連後廚都知道了,為什麽現在才通知我們?”

    一直坐在那一臉懵懂的二爺聽見我這話也猛然反應過來,叫到:“好啊,我說怎麽中午食堂的飯做成那樣呢,你說!姓李的,憑什麽我們爺們最後知道,你趁著團長不在圖謀不軌,你說,你安的什麽心?”

    李瀟被我倆的連珠炮進攻過之後,居然一言不發的看向了曾大小姐,曾大小姐雖然低著頭,但依然能看見一片通紅。

    我和二爺隨即好奇的也看著曾大小姐,一旁的曾勇江用命令的語氣叫了聲:“曾柔柔!”

    曾大小姐起身立正,看了我一眼後又把頭低下了,小聲的說:“昨天晚上我們話務班收到命令後,我無意間告訴了同班的張曉玲,但沒有想到當晚她告訴了警衛班的李雲河,今天早上全基地都知道了,我知道這是嚴重的泄密,請上級裁決。”

    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我聽見這番話居然沒有震驚,反而覺的讓曾大小姐保密好像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更有意思的是二爺關注的焦點竟然不是泄密事件本身,而是追問張曉玲和李雲河的關係。

    李瀟無奈的搖搖頭,用手指輕輕叩了叩桌子,幹咳了一聲說:“具體情況還是等曾團長回來後,報告上峰再做定奪吧,散會。”

    至此,本是一件讓人義憤填膺的事,就這麽戲劇性的結束了。

    散會後,我和二爺無所事事的坐在宿舍門前的石凳上吸著煙,背後突然有人叫我,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曾大小姐,二爺轉身打了個招呼,回頭衝我眨眨眼睛,識趣的躲進了屋。

    曾大小姐坐到我旁邊,側著頭,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問我:“你沒生氣吧”?

    我一愣,搖搖頭說:“我生什麽氣,無論到哪對於我來說都一樣,都是跟著命令走。”

    曾大小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我問的是我泄密的事。”

    我被這話搞的暈頭轉向,不知道她到底什麽意思,吸了口煙,慢慢的說:“我怎麽會生氣,我和二爺剛剛那是衝李瀟,不是衝你,倒是泄密這事可大可小,你怎麽辦?”

    她聽到我問她怎麽辦好像很開心似得,站起來,一蹦一跳的邊走邊說:“大不了脫軍裝唄,有什麽了不起的,放心吧,就是脫了軍裝答應你的事也一定辦妥。”說完轉身跑走了。

    我夾著煙,呆呆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覺的自己想多了。

    曾衛國是24號回的基地,此時基地中大部分非重要的外圍部門都已經撤走了,處於保密原因,所有的撤離行動全部在夜間進行,通常是晚上睡一覺,第二天少一批人,如今除了廚房、通訊、少量的警衛,就剩我們行動組了,前一天晚上連軍需都撤了,二爺還開玩笑說,晚上千萬別變天,不然隻能燒門板了。

    曾衛國一回來就跟曾勇江、李瀟三人連夜開會,第二天一早,我們所有人被通知到食堂集合,雖然隻是我們這些剩餘人員,但食堂大廳堆滿了即將撤離的物資,所剩的空地被我們擠得水泄不通。

    人群的最前邊,並排擺了三張桌子當做主席台,曾衛國居中,李瀟和曾勇江分坐左右,我一進屋就感覺氣氛相當緊張,張曉玲和李雲河被五花大綁的押在主席台下,旁邊站著曾柔柔,警衛連所有人荷槍實彈,橫眉立目的站在主席台兩側。

    張曉玲懾懾發抖的抽泣著,李雲河緊緊咬著嘴唇,兩人臉如白紙。

    從曾衛國他們三人陰沉的臉色和黑色的眼眶我知道他們一夜沒睡,看人員到齊,曾衛國衝李瀟點點頭,李瀟站起身,捧著一張紅頭文件高聲讀到:“本月14日,基地內發生了嚴重的泄密事件,主犯張曉玲作為通訊班成員,深知保密規定,卻故意探聽、傳播機密文件。主犯李雲河作為基地警衛連成員,同樣深知保密規定,同樣犯有探聽,散播機密文件等罪,上級認為,兩人身為涉密人員,卻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因此經研究決定,將二人即刻押赴刑場,執行槍決,以正軍紀”!

    張曉玲當場嚇暈過去,身旁兩個警衛根本沒搭理她,一邊一個架起來就往外拖,李雲河一邊被人拖著,一邊以一種驚恐和憤怒的表情死死盯著主席台上的曾勇江,曾勇江用一種毫不畏懼的表情也盯著他,直到李雲河被拖出門為止。

    整個過程中除了警衛拖人的聲音外,聽不到其餘任何聲響,人被拖出門的瞬間,大廳裏隻能聽見拚命克製的呼吸聲。

    李瀟環視一圈繼續念:“曾柔柔身為通訊班班長,管教不力,負主要連帶責任,上級決定,連降三級,扣除半年軍餉,”

    曾柔柔立正衝主席台敬禮,大廳裏依舊鴉雀無聲,曾衛國站起身對台下說:“大家抓緊時間回去收拾,今天晚上12點,準時出發!”

    大家目送著主席台的三人離場後,紛紛散去,曾柔柔在前麵回頭想在人群中找我,我快速的躲到二爺身後,混進人群,擠出了食堂。

    剛到食堂門口,遠處山腳下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還沒等反應過來,緊跟著又是一聲,所有人站在原地愣了幾秒,然後仿佛被人按下開關似得,繼續往回走。

    我沒什麽東西可收拾的,上麵通知被褥都不用帶,回到宿舍坐在床上看著隻裝有幾件洗漱用品的幹癟的背包,二爺走過來,把同樣幹癟的背包和我的放在一起,衝我苦笑了一下。

    我心裏感覺有什麽東西堵著,憋的上下難受,二爺看穿了我的想法,坐在我身邊,拿出煙遞給我,拍拍我肩膀,剛一張嘴,曾柔柔突然出現在門口,給二爺使了個眼色,二爺看看我,看看她,無奈的站起身搖晃著腦袋出去了。

    曾柔柔倚靠著門框問:“你希望被槍斃的是我,對不對?”

    我被她這句話嚇了一跳,用驚訝的眼神看著她,兩人四目相對,我發現她眼裏都是淚,想張嘴辯解什麽,她一轉身捂著嘴跑掉了。

    二爺本就沒走遠,看曾柔柔哭著跑了,進屋問我:“你說啥了?”

    我搖搖頭,二爺歎了口氣坐在我身邊說:“天底下有三種最不講理的動物,第一種是當官的,第二種是女人,第三種就太嚇人了,你知道啥不?”

    我想了想搖搖頭,二爺盯著我說:“當官家的女人”!

    我愣了幾秒,然後跟著二爺一起苦笑起來。

    午夜十二點,我們準時上了卡車,直奔火車站,到了火車站,一列掛有十幾節車廂的軍列已經冒著蒸汽停在軌道上了,我們和基地所有長官一道被安排進了軟包車廂。

    曾柔柔獨自一間,一上車就把自己關在裏麵,再也沒出來,我借口上廁所路過很多次,有幾次已經伸出了敲門的手,可這門上仿佛有電般,手指剛剛挨上又被電了回來。

    曾衛國和李瀟兩個悶罐子,一上車除了看書,一句話都不說,二爺也一反常態的閉目養神起來,剩我自己進進出出,顯得心神不寧。

    火車先是在高山峽穀中飛奔,天亮時外麵已是一望無際的梯田,中午時一頭紮進巴蜀群山之中。

    我整整一天坐立難安,我隻是對曾衛國他們不公的判決感到氣憤和無奈,壓根就沒和曾柔柔的生死聯想到一起,想來想去不由的心裏煩躁,我這麽在乎她的感情究竟是為什麽?難道我真的喜歡她還是怕她不再幫我追查李萬山?

    我不願意自己是後者,那樣的話,我甚至比曾衛國他們還殘忍,比日本人還陰毒,但我無法用喜歡去解脫自己,畢竟那吹笛子的人,剛剛埋在了那片向陽的山坡上,那笛子如同李雲河被拖出去時的眼神一樣,像一根刺,橫亙在心頭,在我腦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