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之國 第十六章 白袍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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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梅稍稍退後幾步,站到我身後,小聲說到:“你眯起眼睛再看”。
可能是我太過害怕的緣故,眯著眼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隻好輕輕的搖搖頭,可能元梅感覺到了我的恐懼,接著說:“你穩穩心神再看,別怕,你要是怕了,咱們都得交代在這”,我長出一口氣,緊緊握了握刀把,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再次眯起眼去看,猛然發現,在二爺的身上若隱若現的爬著一個身穿白袍的女人。
女人的臉麵忽隱忽現,模糊不清,但僅憑她頭上那大大的銀飾和飄散的長發,必是女人無疑。
這女人似有似無的用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爬在二爺肩上,雙膝跪在二爺肩頭,兩隻手捂住二爺的雙眼,下巴墊在二爺的頭頂上,加上高聳的頭飾,猛然一看好像是二爺戴了頂白無常的大帽子一般,正看著,二爺身上的女人又說話了,這次語氣更加憤怒,而且說個不停,可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元梅說:“這應該是僰人的方言,別問,我也聽不懂,趁這個機會先想想對策吧。”
我一聽這就傻眼了,話都聽不懂,想的哪門子對策?這要是九叔在就好了,木劍、黃符、雞血,三兩下就能把她收拾了,哎,對策,我側著腦袋問元梅:“你就不會點驅鬼降魔的方術?怎麽說你們李家也是在道門裏混過的。”
:“拘魂定魄我倒是略懂一二,驅鬼可不會,我們李家吃的不是這碗飯。”也不知是她真沒聽出我揶揄他們李家掛羊頭賣狗肉,還是不願跟我計較,不卑不亢的回了我這麽一句。
還沒等我倆這邊想到辦法,隨著女鬼的語氣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大,風也逐漸增強起來,旋轉的速度逐漸加快,卷起的石塊也越來越大,不停的撞擊著石壁,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起,又被山穀中放大了數倍,振聾發聵,連腳邊的石頭都開始不停的上下跳動,我和元梅捂著耳朵,迎著風彎曲著身子,竭盡全力穩住身形,以防被吹翻在地。
不一會,女鬼的話語變成了一種類似念經的呢喃,看樣子應該是在掐訣念咒,而那條狂風形成的巨龍仿佛長了眼睛一般,帶著沙石直奔我倆而來,元梅尖叫一聲,急忙臥倒在地,我來不及多想,趕忙撲在她身上,抱著頭臥倒在地,眨眼之間,鴨掌大小的石片如同冰雹一般,劈頭蓋臉的咂了下來,幸好身後有背包能夠緩下力道,不至於被當場砸死,可裸露的雙手卻砸的瞬間沒了知覺。
元梅在我身下瑟瑟發抖,腦袋深深的紮在地上,莫說是她,我此時也恨不得變成一隻會打洞的老鼠,挖個地洞藏起來。
此時,不隻是手,除了後背以外的其他地方也都逐漸沒了知覺,隻有腳腕一陣陣生疼,估計是被石片割傷了。
就在我思忖如何應付更大的石頭時,石頭雨卻突然停了,這種形勢下,斷不敢輕舉妄動,先拿耳朵往外聽,念咒聲並沒消失,我忍著劇痛從石堆中掙紮著爬出來,踉踉蹌蹌的勉強站起身,隻見二爺依舊站在原地,念咒的聲音越來越大,我聽見腦袋頂上傳來一陣陣木頭斷裂的咯吱聲,抬頭去看,隻見一個個懸棺正抖動著,慢慢的向圓木外側移動。
狂風繼續圍在我們周圍打轉,徹底把後路封死,我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毫無對策,腦中一片空白,元梅突然在我身下大喊大叫起來,我趴下去聽見她問:“你是童子身嗎?!”
我使勁的點點頭,元梅也看到了上麵抖動的棺材,一臉焦急的指著二爺喊:“拿尿淋他,快!”
我突然記起在陰陣的時候,我用童子尿解過李鐵嘴裝死的藥,難道女鬼也怕這東西?這時也顧不得多想,既然她說是就是吧,有招總比等死強,雖然招術有點下三濫,我轉過身,找到之前見過的長明燈銅碗,不管不顧的往裏麵尿了滿滿一碗,端起來朝著二爺就跑了過去。
這東西好像還真的有效,二爺見狀,加快了念咒的速度,山上的棺材隨之抖動的更加厲害,一些本就腐爛嚴重的,眼看就要落下來了。
我離二爺還有三步遠,身後“轟”的一聲巨響,一口棺材直直砸在我身後幾拳的位置上,裏麵的屍骨隨著棺材的爆裂而四散飛濺,瞬間嚇出我一身冷汗,若稍慢一步,肯定就去找林小小成親了。
天上的棺材繼續向下落,我索性卯足了勁,大臂一揮,整個銅碗飛向了二爺,銅碗出手的同時,一口棺材落到我左邊,力道之大,震的我整個飛了起來,狠狠摔了出去。
剛一落地,急忙往側麵翻滾,另一口棺材直直落在我原本的位置,棺材蓋整張掀了起來,裏麵的白骨崩出來,落了我一身,我趕緊撥開蓋在臉上的枯手,繼續朝天上看,全身緊繃著準備隨時翻滾。
天上除了蒙蒙細雨外,什麽都沒有,我一下懵住了,什麽情況?停了?見效了?我不敢相信的繼續仰望著天空,突然大腿被人踢了一腳,接著傳來元梅的聲音:“沒死就起來吧。”
我吐掉了嘴裏的骨渣和石子,掙紮著坐起身,看見二爺躺在不遠處,元梅正蹲在他身邊上下打量著,隨手抄起一根大腿骨做支點,撐著地,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挪到二爺身邊。
元梅抬頭看看我說:“看樣子有用,不過得找個安全的地方給他定定魂,否則就算醒了,也是個傻子。”
我搖晃著點點頭,咬著牙,跟元梅一道架起二爺,朝山穀的盡頭艱難走去。
現在人人身上都帶傷,拖著二爺著實不是件易事,三步一歇慢慢向前挪,大約幾百步的路程,硬是走了將近一壺酒的時間,當看到一張石雕的巨大人臉和人臉下黑森森的洞口時,元梅輕聲的說了句:“到了”,我如釋重負的攤在地上,不願再多動一下。
元梅沒有理我,自己拿出火把,點燃之後,從人臉下麵鑽了進去,隨之驚出一群蝙蝠,吱吱叫著,四散奔逃,過了一支煙的功夫,元梅走出來說:“應該是安全的,先進去吧。”
雖然隻躺了片刻,可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爭先恐後的用疼痛宣示著它們的存在,我拚勁全身的力氣架起二爺,又走了一百多步,這一百步是我活這麽大走的最艱難的一百步,手指有兩三根徹底不能動了,不知是不是被砸斷了,每走一步腳腕就傳來刺骨的疼,看樣子傷還不小,手臂上的紗布似銼刀一般,不斷打磨著水泡的傷口,加上連日來不斷遊走生死邊緣的疲憊,讓我根本不在乎山洞中還有沒有危險,還沒等看清洞裏的樣子,坐到地上的一瞬間,就陷入到昏睡之中。
睡夢中,一陣清涼傳遍全身,讓人好不舒服,然而緊接著卻是一陣鑽心的疼,我猛然睜開眼,看見元梅正借著火光幫我換紗布,我看了眼躺在一旁的二爺,抬頭看著山洞中層林疊嶂,形似犬牙的白色石頭,有心說話,卻張不開嘴。
我試著晃動下顎,發現下顎一點知覺都沒有,伸手摸了摸,確定還在,可就是不受控製,不隻是下顎,連同舌頭也好似不複存在了一般。
頓時嚇出我一身冷汗,趕忙像狗一樣,不斷從喉頭發出嗚咽的聲音,焦急的瞪著元梅,她不慌不忙的伸出一隻手,捏住我下顎的關節,稍一用力,把我嘴掐開,上下打量了一番,拿起水壺,灌了些水進來,又從身旁拿過一個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給我壓在舌頭下,手腕一抖,輕推下巴,把我嘴又合住了,說:“含住別動,你應該是昨天誤含了那些屍骨渣子,致使陰氣侵體,沒關係,應該很快就能好。”
我點點頭,心想這一覺竟然睡了整整一夜,反正說不了話,不如閉上眼繼續睡,誰知道前麵還有多少妖魔鬼怪,能多睡一會算一會,想到這又覺的好笑,真把自己當成降妖除魔的孫猴子了,哎,真要有七十二般變化,誰受這個苦。
胡思亂想著閉上了眼睛,漸漸的從嘴裏傳來一股淡淡的清香,這香味有些像鬆木的味道,幹燥而又溫暖,使焦躁的心情逐漸平複下來,精神也為之一振,清香過後一股熱流從嘴一路向下延伸,最終遍布全身,感覺體內猶如萬馬奔騰一般,五髒六腑都隨之燥熱起來,若不是我現在渾身是傷,真想跳起來好好瘋跑幾圈。
到了最後,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起來,感覺有股熱流從鼻孔中緩緩淌出,我趕忙坐起身,哼唧了一聲,元梅看了我一眼,隨手從地上拿起一塊廢紗布堵在我鼻子上,半支煙的時間,鼻血止住了,我頓時覺的神清氣爽,試著晃了晃下顎,下顎已經可以動了,隻是還不算利索,而且舌頭一陣陣發麻,我迫不及待的問元梅:“艾葉正馬樣了?”
元梅顯然沒聽懂,瞪著大眼“嗯”?了一聲,我仰頭咽了咽口水,抬手一指二爺,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裹的跟粽子一樣,元梅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說:“喂了藥了,放心,他比你結實,死不了。”
我點點頭,不再言語,環視著周圍的一切,白的如同羊脂一般的石頭,映射著火把的光,將眼前的範圍照的格外明亮,倒懸的石柱上不時的有水滴落,水落之處形成了一個同樣顏色的石柱,就好像一根滴油的蠟燭,這些石柱有的粗如小號水缸,有的細如筆管,還有些上下已經連在一起,上下粗而中間細,犬牙交錯,略顯猙獰。
元梅看見我在打量這些石頭便說:“這些是鍾乳石,可以入藥,這鍾乳石的水專治五勞七傷,有溫陽的作用,也不知該說這家夥是命好還是命歹,偏偏在這個地方著了道。
他被附身,跟心情有很大關係,情緒低落,心情沮喪的人,最是吸引那些不幹不淨的東西,真看不出他這麽大大咧咧的一個人,居然還挺癡情。”
正說話間,二爺那邊突然咳嗽起來,一聲緊似一聲,元梅趕緊閉上嘴,不一會就見他整個人都彈了起來,一口黑血噴了出來,吐完之後,慢慢又躺了下去,從始至終都沒睜眼,也不知剛剛元梅的話他聽見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