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進秋城 第十三章 給我們的信

字數:5411   加入書籤

A+A-


    眼看街上的人越來越少,我和二爺點起煙,慢慢抽著,二爺忍不住問元梅:“李司令,咱擱這站著,難不成你是想等小武哥那癟犢子?”

    元梅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咱們這次不是為了看曾柔柔而來的,是為了探聽她怎麽會這麽早來?究竟有什麽目的?當然更為重要的是,隻有她才知道此時曾衛國一夥確切的位置和到達的時間,而這些信息相信有一多半都會告訴小武哥,小武哥和曾柔柔,你更想抓哪個?”

    這話一出,二爺先是一愣,接著不服氣的說:“小武哥屬於私放犯人,沒就地正法已經算他命大了,咋還能告訴他這老些?”

    :“你沒看見他那個高興的樣子?曾柔柔剛剛去保安團隻是個樣子,為的是安撫人心,畢竟小武哥這種地頭蛇,他們得罪不得,道理還是一樣,整個廣西都不是他們的地盤,一旦搞出什麽風吹草動,極有可能一切都前功盡棄,甚至還有掉腦袋的風險,畢竟像曾柔柔,曾衛國這種級別的,在軍統高層眼裏,是最適合不過的替罪羊。”

    :“所以曾柔柔才偽裝成牽馬的?”我一聽元梅的分析,心中茅塞頓開。

    :“對,一旦出現意外,隨時可以拋出別人,保護自己,所以這也是小武哥來這裏的原因,安撫民心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可具體到拍板做主的事情上,隻能曾柔柔親自出馬。”

    :“啊,我說那小子咋往這跑呢,合著是安排好的,我以為他跑來作揖請安了,那咋的?咱就擱這等?可這不是動手的地方啊,你瞅瞅這滿街的人。”

    元梅這才反應過來,這裏雖然僻靜,但倘若小武哥出來之後不從這走,我們豈不是空等一場,就算是他從這走,我們這邊稍一動作,保不齊就被巡邏的衛兵發現了,她皺著眉問:“你們說他出來之後,會去保安團還是去素芳閣?”

    這叫什麽問題?我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他想去哪我們怎麽知道,我搖了搖頭,二爺卻嬉笑著說:“他去哪還不是咱一句話的事?”

    我驚訝的看著他:“什麽意思?”

    他笑而不語的伸手朝元梅要了幾個大子,邁步出了巷子,往保安團的方向走去,路過鎖匠鋪的時候,買了一把最大號的鎖頭,我們跟在後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拿著鎖頭,大搖大擺的走到保安隊門前,把鎖子往門環上一套,哢吧一聲,鎖住了,轉身朝著素芳閣的方向走去,我心裏暗挑大拇指,心說這招可真損啊,把人家門鎖了,再過一會,街上的鋪子就該關門了,大晚上的上哪找人開鎖去?這可不是逼著人家去素芳閣嘛。

    和元梅對視一眼,兩人都是一臉的壞笑,緊追二爺而去,到了素芳閣樓下的小巷中,元梅開始分工,三個人各有安排,開始分頭行動。

    我走回到白雲客棧門外,躲在暗處,繼續等小武哥出來,也不知是我躲的地方不對,還是那位衛兵眼太毒,其中一個居然看見了我,一步步的朝我慢慢走來,我一下慌了神,現在街上隻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人,想混進去,斷然不可能,轉身就跑,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況且這些人腰裏藏著槍,我可跑不過子彈。

    想說我是本地人,可口音又不對,而且這些人恐怕早就把我的樣貌刻在腦子裏了,虧的陰影遮住了臉,模糊不清,否則早開槍了。

    正當我渾身緊繃,隨時準備一搏的關口,突然有人拉了拉我衣袖,我低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昨天賣煙的那個小孩,小孩露著一口白牙,衝我咧開嘴嘿嘿一笑說道:“真是你,哎,買煙卷嗎?哈德門?”

    我如臨大赦一般,趕緊拉住他說:“好啊,來兩包,不,四包,哎,你有多少吧,我包圓了,這幾天煙癮特別大,哎,昨天給你那兩個大子花哪了?”

    其實我是沒話找話,沒什麽比在街上遇見熟人更像本地人的了。

    小孩先是一愣,隨後開心的說了聲:“好嘞”便把掛在脖子上的小木箱摘下來,把裏麵所有的哈德門香煙都拿了出來,邊拿邊說:“這煙好抽的很,不過抽的起的人太少,那倆大子啊,我在孫記買了六個燒餅,哎,就飯光巷口的那家,就屬他家的甜燒餅好吃,你吃過嗎?”

    :“當然,怎麽可能沒吃過,不過我喜歡五香味的,再配上一碗牛肉粉,那滋味,嘿。”

    :“是,是,是,我還給我姐買了一根紅頭繩,她也是,居然罵我浪費,嫌我浪費還那麽高興,阿爸說的對,女孩子就是麻煩。”

    我一邊胡說八道的應承著,一邊偷眼看那衛兵,那人遠遠的站著看了我倆一會,轉身走了,我長籲了口氣,把煙都拿了,鼓鼓囊囊裝的滿身都是,又多給了他一個大子,孩子還想跟我多聊會,看樣子,平時可能也沒什麽朋友,但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這裏又是是非之地,在我催促下,他才依依不舍的走了,臨走又送了我一包火柴,一步三回頭的消失在黑暗中。

    等他走遠了,我急忙找了個更隱蔽的地方,幹脆蹲下來,遠遠的看著客棧門口,夜已深,街上行人越來越少,可能是覺的太過紮眼了,門口的衛兵也減少到了兩個,仍舊不停的來回走動,巡視四周。

    就在我想站起身活動一下麻木的腿時,突然小武哥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門,後麵不緊不慢的跟著那個騎馬的年輕人,兩人在門口揮手分別,小武哥轉身直接朝著素芳閣的方向走去,看來我們想多了,這小子壓根就沒打算回保安團。

    我剛要動身跟上去,眼光往上一瞟,發現二樓的一扇窗戶旁站著個人,正往下四處打量,雖然看不清相貌,單看身形我也知道是曾柔柔,看起來她早就猜到我們會潛伏在這裏,這是打算用小武哥吊我們出來,我靜靜蹲著,盯著她,一動不動。

    小武哥剛走沒多久,又從客棧出來了兩個衛兵,這兩個人都是腰裏掛著槍,周身上下收拾的緊繃利索,從腰帶裏光禿禿的槍到走路的姿勢,看的出是練家子,而且隨時準備一戰。

    之所以能從挎槍的方式認定這兩人不是普通人,是因為小武哥那種挎槍的方式,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外行,當年曾勇江曾管這種方式叫土匪式,鬆鬆垮垮,好像掛了個流星錘一般,四處亂晃,這樣挎槍唯一的好處就是顯擺,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槍,壞處就是一旦遇到危險,根本來不及拔槍,因為大部分時候,自己都摸不到槍在哪,還容易被人搶槍。

    經常戰鬥的人,槍一定是牢牢固定在右側腰部,這種方式更適合花口擼子,因為體積小,槍套直接可以穿在腰帶上,但這種槍士兵不愛用,威力太小,打身上也就是個眼。

    匣子炮是大家的最愛,雖然個大可威力也大,而且最大的好處就是它的木質槍套可以拆下安裝在槍把上變成槍托,減小連發的後坐力,提高精度,可因為受到體積限製,所以匣子炮隻有斜挎背帶,右手始終需要按在槍套上,跑動起來才不去來回亂晃,然而正因為匣子炮的槍套是木製的,所以想要打開槍套,通常需要兩隻手,這就大大減慢了拔槍的速度,因此大部分士兵如果正處於戰鬥狀態的話,一般是不會把槍放進槍套中的,尤其是這種尾隨,暗殺,槍一般是除去槍套,直接別在腰帶裏,以便隨時射擊,這兩個人的就是這樣。

    這兩個人出來,先往樓上看,曾柔柔指了指小武哥走的方向,兩個人一點頭,快步跟了上去,直到人影消失在黑暗中,曾柔柔才關上了窗戶,我借機站起身,回頭從另一條小巷躥了出去,心裏盤算著如何能夠趕在那兩人追上小武哥之前把他攔下,而且還得馬上通知二爺和元梅,以防他們貿然行事,中了計。

    又不能有太大的動作,以防腳步聲驚動了他人,又不能太慢,隻能屏氣凝神,踮著腳尖,憑著記憶穿過條條小巷,直奔素芳閣,兜兜轉轉,繞了偌大的一個圈子,終於趕在了小武哥的前麵,從小巷一出來,正看見吹著口哨的他迎麵走來,我深吸了口氣,大步迎著走過去,站在他麵前著說:“小武哥,玩去呀?”

    他先是一愣,然後也是一臉微笑的說:“嗯,哈,轉,轉轉。”

    緊接著他盯著我的臉撓了撓頭,哎了一聲,我轉身就跑,隻聽身後:“他!他,他媽的”,腳步聲響,一路攆了上來,我急忙朝著二爺和元梅他們等著的那條巷子跑去。

    前腳跑進去,小武哥後腳就追了上來,我突然站定,朝著他微微一笑,還沒等他站穩,二爺從一旁的黑暗中照著他腦袋斜刺著重重砸了一拳,當場把他打暈在地。

    我剛忙拉著他的手,把他拖到一旁,示意二爺他們不要說話,此時巷子口跑過兩個人,站在外麵朝裏麵打量了一番,又往前跑了去。

    二爺低聲問我:“什麽人?”

    :“曾柔柔的人,快,把他弄走。”

    二爺把小武哥的槍下了,扛到肩上,三個人東轉西轉的出了秋城,直奔土丘而去,打算夜審小武哥。

    到了土丘,二爺已是氣喘籲籲,把小武哥綁在樹上,二爺上前左右開弓就是兩個大巴掌,以報之前挨打的仇,這兩巴掌打的小武哥瞬間就醒轉過來,張嘴喊道:“爺爺饒命啊!”

    等看清是我們,他咬著牙說:“他,他,他媽的,你”還沒說完,二爺跳過去,又是兩個大巴掌,打的他腦袋如同狂風中的一片樹葉,左搖右晃,二爺打完站在一邊說:“二爺我今天一定把你這毛病給治好了,不用謝,應該的。”

    :“把老子放,放啊開”

    :“呀,你們看,有效果啊”說完上去又是兩個大巴掌,小武哥的嘴角鮮血直流,淚眼婆娑的問:“你,你們,到嗷,底,要,要,幹啥?”

    二爺還要上前,元梅衝他擺了擺手,上前看著小武哥問:“今天的那個中央來的人,跟你說什麽了?我們隻想知道這個,放心,隻要你實話實說,我們一定留你活口。”

    :“呸,少做,做,做夢”

    啪啪,又是兩巴掌,小武哥一張嘴,吐出兩顆牙來,滿嘴是血的看著元梅說:“你保證我說了能放我回去?”

    :“我能保證你隻要說了,一定不會死。”

    :“呀哈,瞅見沒,這玩意就欠打,治好了。”

    元梅愣了二爺一眼,盯著小武哥的眼睛,兩人互相對視了一陣,小武哥的頭耷拉下去,說道:“這中央特派員有信給你們。”

    聽完這話,我們先是一愣,他接著說:“在我胸前的口袋裏,你說過的,饒我不死。”

    元梅點點頭,二爺從他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從裏麵抽出信紙,小心打開,我劃著一根火柴,三個人湊上去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