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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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傷未愈但仍堅持出麵的龍馬弦一郎手持鋒利的懷劍在最前麵開路,年邁但仍健碩的風魔小太郎扛著胸前血肉模糊的源稚生跟在後麵,櫻井七海殿後,三人拚盡全力撤向走廊另一端的樓梯間。
幸存的幹部們義無反顧地衝向信步而行的風間琉璃,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希望哪怕能拖延一秒鍾。人類的血肉之軀開裂開裂再開裂,傷口中泵出的鮮血在雪白的牆壁上潑灑出鮮紅而妖豔的花。
“放開我!你們隻是在浪費人命!”源稚生虛弱地下令,胸膈處的傷口並不致命,但他已經失血過半,風間琉璃在刺穿了他的胸口之後擰轉了刀柄,把原本楔形的傷口變成了血肉模糊的窟窿。
“死多少人都不可惜!”風魔小太郎冷冷地說,“您在,蛇岐八家的旗就沒倒,我們也就仍有希望,旗如果倒了,武士活著也是行屍走肉!”
風魔小太郎一腳踢開了通往天台的門,直升機就在前麵,上麵的幹部竭力向天台上殘餘的死侍傾瀉火力。他轉身把鐵門鎖死,但這隻是普普通通的一扇鐵門,攔不住鬼神般的風間琉璃。
風魔小太郎把源稚生推給櫻井七海,轉身頂住鐵門。旁邊的龍馬弦一郎脫下自己的襯衫露出自己猛虎般的身軀,隻是他之前一直沒有握持武器的左手也暴露了出來,軟軟地垂在身旁。而他敦實的大腿正在微微顫抖,顯然他還沒來得及從之前死侍的撕咬中恢複。他和風魔小太郎一起頂在鐵門上,麵無表情。“我也留下來拖延時間。”
“你給我滾!!”風魔小太郎一把扯開龍馬弦一郎把他推向直升機。頂住鐵門的分明是個遲暮的老人,但他的突然暴起卻連正直壯年的龍馬弦一郎都隻能避其鋒芒。
“我一個人就夠了!現在的你有什麽用!帶上大家長給我滾!讓我和愛子說兩句話!”
這是正確的決定。龍馬弦一郎沒有抗辯,默默扛起源稚生右臂一瘸一拐地去向直升機。龍馬弦一郎轉過身後風魔小太郎原本怒目金剛的神色驟然緩和下來了,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柔和了許多。那滿是皺紋的老臉上不複往日的肅然,帶著些許不舍與憐惜。
“我留下來擋住這個怪物,我已經見識過這個花花世界了,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呢?可你還年輕。”風魔小太郎用肩膀頂住鐵門,急促地說,“一定要保護大家長!告訴他政宗先生在神社裏留了東西給他!現在,你也走吧。”
走了幾步,櫻井七海聽見風魔小太郎在背後說:“當年的事情,也不都是因為我家的老太婆反對,而是你太年輕了……我已經太老了,陪不了你多少年,人一輩子總要有個人陪你走到最後,要不然就太孤獨了!”
他語速極快,但聲音又是那麽輕柔:“大家都是普通人,這些年愛也愛得亂七八糟的,恨也恨得亂七八糟的,可那又有什麽辦法呢?”
他猛地回頭:“別繼續恨我了!要恨,就恨你遇見我的時候我不是二十五歲吧!”
雨水淋在他的臉上,那張蒼老的麵孔糾結如怒龍,雄壯如獅子,可那雙眼睛裏的神情單純得就像個少年。
“走!你這個蠢女人!”風魔小太郎大吼。
櫻井七海轉過頭,在槍火夾道中追上龍馬弦一郎,抬起源稚生另一隻手臂奔向直升機。直升機上的人冒著被死侍攻擊的危險衝了下來,把她們拉了上去。刺耳的轟鳴瞬間放大,直升機拔地而起。
下方的天台上,渾身是血的風魔小太郎麵對妖鬼般的風間琉璃發動了最後一擊,作為忍者之王,他的最後一擊竟然不是用懷劍或者忍刀,而是用汽油桶。
這個老人高舉著一個燃燒的汽油桶衝向風間琉璃,把手中點燃的打火機扔進汽油桶裏,但風間琉璃隨手扯過一個鐵架子,扔出去砸在風魔小太郎身上,把他和汽油桶一起砸出天台,墜入水中。
爆炸的火柱從海水中衝起,水中的死侍群被火光照亮,如鯊魚般圍著那道火柱遊動。
天台上隻剩下風間琉璃。他仰望天空,無聲地狂笑,張開雙臂,似乎要擁抱他的哥哥。
“稚女,我們都回不去了……麽?”源稚生發出介乎呻吟和夢囈之間的低聲。
直升機飛速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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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深至骨髓的痛。風魔小太郎不知道自己全身上下斷了多少根骨頭。十根?還是二十?這就是極惡之鬼的力量嗎?一照麵自己就敗下陣了,完全無法抗衡。所謂的“皇”和“鬼”,真的是常人所觸碰不到領域啊。畢生所學的技術和技巧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完全沒有用處,風魔小太郎在心中苦笑。
痛的不隻有折斷的骨頭,還有皮膚。高溫炙烤的感覺真是痛啊,上次這麽痛是什麽時候?風魔小太郎腦海中胡思亂想著,反正他也做不到其他事情了。接下來是低溫的刺激,自己似乎掉進了水中。是淹沒了東京的潮水麽?這或許是個適合忍者之王的歸宿。隻是......嗯?這兒是哪?
上一秒還準備念兩句辭世詩的風魔小太郎愣住了。肉體上的疼痛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反而稱得上是舒適。麵前是一片無垠的草地。暖暖的陽光從天上灑下照在身上,和幾秒鍾前一片漆黑的東京夜空完全不同,可天上卻並沒有太陽。他低頭看了看身上,雖然火焰已經撲滅了,但遍布焦黑的和服說明之前的並不是夢境。那麽唯一的結論是......這裏就是黃泉嗎?出人意料,是個不錯的地方,並不適合自己這種手上沾滿血的人。
他被背後嘈雜的聲音吸引了,他警惕地轉身,握緊雙拳殺氣四溢。懷劍已經沒有了,但他還有這對值得信賴的雙手,以及多年染血所留下的殺心。
然後他呆在原地,凜冽的殺心破碎得一幹二淨。他身後是一座老式和屋和一株櫻花樹,一大堆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在樹下三三兩兩圍成一群,其中那個和他一樣老的老家夥正愁眉苦臉地坐在一副將棋前,看到他來了還興衝衝地朝他招手。“風魔君!快過來幫幫忙!宮本君真是本家第一智將啊。”
而坐在它對麵的就是另一位家主,宮本誌雄,此刻他正不緊不慢的拿起棋盤旁的茶杯,用杯蓋劃開浮沫輕輕喝上一口,神態遠比犬山賀悠閑。
“這裏便是......黃泉嗎?人很少啊。”風魔小太郎說著坐到棋盤旁邊,犬山賀也給他斟了一杯熱茶。
“這裏可不是什麽黃泉。”宮本誌雄不高興地推了推眼鏡。“唯心主義是進步的絆腳石。”雖然對外時蛇歧八家總是鐵板一塊,但私下裏這位科研起家的家主和他們這些老家夥總是不太對路子。
“不是黃泉?但......”
“解釋起來有點複雜,總之風魔君你可以理解為我們還活著。”犬山賀說。
“活著你們就在這裏悠閑地下棋?!大家長現在可是性命攸關!”風魔小太郎氣得吹胡子瞪眼。“你們倒好,偽造死亡後就安安心心待在這?忘記了你們蛇歧八家家主的身份?!”一想到重傷的源稚生和徹底瘋狂無人能擋的風間琉璃,風魔小太郎就為這些家夥的安於現狀而氣憤。
“所以你以為這裏是哪裏?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宮本誌雄也發火了,他一向都看不慣家族裏的老人明明什麽都不懂卻自持身份便隨意對晚輩發火,他自己也深受其害。
“嘛嘛,大家坐下來好好聊一下。”犬山賀在其中打著圓場緩解氣氛。“風魔君也先聽我們說說這裏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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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a,和本部建立聯係了嗎?”李蘇問。
“聯係已經開始,裝備部抵達東京都氣象大廳,昂熱校長也已經搭乘上了東京都知事的車,正在前往東京都氣象局。”
“行,那幫我接象龜吧。”
片刻之後,電話接通,揚聲器裏響起源稚生疲憊的聲音:“喂?哪位?”
“是我,李蘇。蛇歧八家的每個據點都正在淪陷對不對?去東京都氣象局吧,我們共同的老師在那裏。”
“謝謝。”沉默許久,源稚生在電話那端輕聲道謝,而後是背景音中駕駛員大聲回複改道的消息。
掛斷電話,李蘇再次開口:“再幫我接拉麵師傅。”
過了片刻電話再次接通,這回那端的聲音遠比前一個蒼老也遠比前一個焦急:“喂?哪位?你現在有什麽事?”
“是我。你想離開東京對不對?我沒有門路但我知道誰有門路,去東京都氣象局吧,你的老朋友在那裏。”
電話沉默片刻後掛斷了,對方甚至來不及道謝。
“浮標有監測到什麽數據嗎?”
“有,但是很微小。我覺得這應該隻是采集器的噪聲。”
“這麽大的樣本,這麽統一的數據,你真的相信是噪聲?”
“你說的情況也有可能,但概率很小。”
“概率很小,那麽可能性怎麽樣?用你人類那部分告訴我。”李蘇輕笑。
“......很大。”
“那就把這個可能性告訴裝備部的老朋友們吧。”
然後便保持安靜了,李蘇沒有再和eva對話,手機的拾音器裏隻剩下呼呼的風聲。
“你......已經不準備隱藏了呢。”eva輕輕歎了口氣。
“沒辦法,大敵當前。”
eva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gps顯示李蘇正以驚人的速度在東京城裏穿梭,而這種速度是橡皮艇所達不到的。事實也正是如此,如果某個仍在運行的攝像頭拍到李蘇的話,就會發現他直接懸在地麵或水麵以上的空中,他正在東京城裏貼地飛行。
“這麽急,你是要去哪?”
“源氏重工。”李蘇抬頭仰望,麵前赫然是座鐵黑色的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