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夏芮絲等人和牛頭人的巨大遷徙群已經出發了兩天，他們從夜晚出發，到第二天的清晨，就已經徹底看不見自己的曾經家園的土地。

    為了照顧平民的速度，白天時他們紮營休息，吃喝補給，喂養科多獸。夜晚就繼續趕路，越是能早日離開淒涼之地，自己的安全就得到了一份保證。

    夏芮絲坐在凱恩的科多獸上，他巨大身形也隻有最強壯的科多獸才能駝動。

    這一路上，夏芮絲和凱恩一直在交談，內容不僅是牛頭人的現狀，也包括了他們的曆史，文化，社會，和信仰。

    在夏芮絲對這個古老民族燦爛而又古樸的文化感到沉醉時，凱恩也更多的了解了高等精靈這個種族。

    在夏芮絲的口中，這是一個喪失了活力，沉浸於自己往日輝煌，而對外界的變化視而不見的種族。整個種族都崇拜者魔法的力量，卻忽略了很多其他的東西，他們的年輕人越發墮落，上一代老去的同時，新一代卻還沒做好接替的準備。

    凱恩清楚地知道，高等精靈們的生活過於愜意，他們常年累月的安逸生活，早就摧毀了他們的進取和拚搏之心。從幼時就開始的無憂無慮生活，也將他們民族中的血性漸漸消磨。

    長此以往，高等精靈王國終有一天會在往日的餘暉中，坍塌變成廢墟。

    而夏芮絲和她的夥伴就是意識到這個問題的一群人，作為這個族群的一份子，他們選擇了積極進取，在磨煉自身的同時，更是為了整個種族尋找著出路。

    凱恩對於夏芮絲也開始充滿了好感，雖然性格看起來有些跳脫，言談舉止有失沉穩。但是她看起來，是真的能夠改變自己國家命運的人。

    更難的是，她的年齡在她的族群中，還隻是剛剛成年。

    這份天賦的才華，讓凱恩對她刮目相看。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吧。”夏芮絲的原話如此。凱恩不知道的是，這話也不是夏芮絲原創的。

    隊伍出發的這幾天，老陳和安娜也都在其他兩名酋長的科多獸上，遠行者們坐在其他戰士的科多獸上，相互之間也有交談，貧瘠之地上的高等精靈和牛頭人之間的友誼，正從這次遷徙開始。

    年輕的母牛媽媽背著全家的財產，跟著那些老年的戰士一起，在隊伍中間行走。

    背負這輜重和傷員的科多獸，發出疲憊的叫聲，但是他的主人卻無法讓他休息。

    幼年的牛頭人，即使在遷徙途中，也不忘開心的玩耍，他們和科多獸幼崽，歡笑著在隊伍中竄來竄去。

    遷徙的隊伍，在淒涼之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足跡，科多獸的叫聲和牛頭人的驅趕，高等精靈的談笑，多年之後也還留在這些幼小牛頭人的心裏，成為他們一生的重要回憶。

    夏芮絲看著這長長的隊伍，和灰色的土地，心中感慨萬千。

    她雖然能夠拯救牛頭人的命運，卻也成了讓牛頭人離開自己的家鄉的人。

    “夏芮絲，放輕鬆，離開淒涼之地不一定是一件壞事。我們的祖先曾經漫步於整個世界，如今的我們隻是又要踏上他們的道路。”凱恩平靜地道。

    冷風吹過夏芮絲的臉龐，曾經的短發如今也變成了馬尾辮，雖然總是梳理，卻還是有幾縷太有個性，不肯服帖。她用手把她們塞到耳後。

    無意間的動作又有些讓她自己嚇了一跳，這麽女性化的動作如今做起來卻已經十分習慣了。

    “你有什麽心事麽？夏芮絲。”凱恩突然問道。

    “隻是有些驚歎於自己的變化。如果是曾經的我，不論是國家的興亡還是舒哈魯的生滅，恐怕都不會過問。如今的我卻親身參與其中，甚至就連性格，都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夏芮絲看著月光下的遷徙隊伍，感歎得到。

    “你現在承受的所有壓力，所有痛苦，都是因為你變的更強大了才帶來的。”凱恩道：“曾經得我也隻是戰士，當我結果酋長的位置，我才意識到，變強大不會讓事情變得簡單，隻會讓你看到的更多，感受到的更多，承受的也會更多。”

    “或許吧，或許有一天，我會辭去所有的職務，回到老家結個婚，然後踏踏實實的寫個故事，那樣也許沒什麽煩惱。”夏芮絲隨口道。

    “對於書中的人物，作家就是最高點的存在，可是作家也會有自己的煩惱。不僅如此，那些讀書的人也會有自己會感到痛苦的事情。”凱恩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戲謔，他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心中想起了一些年輕時候的事情。

    “這樣講的話，我們就進入了一個圈，一個車輪，永遠也轉不完。”夏芮絲也起了玩笑的心思，她用輕快的口吻道：“也許我們都是書中的人物，那我可能就要去找作者談談，關於我的設定問題。”

    “我們當然會成為書中的人物，很久很久之後，牛頭人的後代和居住在那時已經叫做奶與蜜之地的高等精靈的後代，當他們讀著我們的經曆，會有怎樣的想法。”

    “凱恩，你有時候讓我覺得你就像一個老牛仔一樣。”

    凱恩眨了眨眼，道：“牛仔，哈哈，也許你說的沒錯。”

    夏芮絲不在繼續對話，她隻是看著月光在灰色沙地的倒影，和長長的隊伍。

    突然，隊伍的末端產生了一些騷亂，中間的人群也開始加快速度向前移動。

    “半人馬！他們出現在了我們後方！是科卡爾部族！”一名牛頭人獵手一邊騎著科多獸向前奔來，一邊大聲喊道。

    一瞬間所有人的神情都被調動起來，夏芮絲看了凱恩一眼，然後跳下科多獸向著後方跑去。

    “將軍！”安娜大喊道，她也想下來跟著夏芮絲一起。

    “不！安娜你和老陳一起，注意保護大部隊，我去後麵看看。”夏芮絲喊道，她從一名牛頭人獵手那接過一隻科多獸，向著末尾奔去。

    凱恩也挺下來，他讓哈繆爾和符文圖騰部族的戰士負責保護平民，其他戰士和他一起回轉去應對半人馬的攻擊。

    “遠行者們，搭上你們的弓箭，等待這些半人馬渣滓靠近，就狠狠地射擊！”夏芮絲高舉迅捷劍，同時大聲命令道。

    牛頭人戰士一邊繼續前進，一邊回頭注意著半人馬的距離。這些家夥出現的並不突然，恐怕是要在後麵跟了一陣，應該是剛剛開始衝鋒就被發現了。

    幸好是隔著一段距離同時開始急速衝鋒，否則科多獸駝著大量的物資和兩族的戰士，很明快就會被追上。

    這些半人馬咬在大部隊的後方，當他們進入了近距射擊距離時，遠行者們就毫不在意消耗的放出箭雨，這些箭矢經過了一些改造，每兩名遠行者將一根繩子穿在箭尾，然後同時射出，如果兩隻箭都射中目標，就會讓他們在奔跑中完全拌在一起，失去速度。

    而假如一箭命中目標，另一箭隻是插在地上，則會毫不留情的將那名半人馬釘在原地，即使他們能夠繼續向前，也會阻礙後麵的繼續衝鋒。

    而假如兩隻都沒命中，則會在地上形成一根不太堅固的絆馬索，隻要一隻半人馬摔倒，後麵就會因為慣性無法停止而倒下一片。

    夏芮絲騎著科多獸，來到了隊伍末尾，她要親眼驗證這套戰術的可行性。

    隨著最前方的半人馬倒地，後麵的半人馬也都被絆倒，很快就形成了連鎖效應，半人馬的速度慢了下來，牛頭人和半人馬再次拉開了距離。

    看來是可行的，隻是不知道半人馬方麵要如何應對。

    半人馬又再次跟上，那些摔倒的有一部分筋斷骨折，無法在奔跑的，就被一起在原地，甚至有一部分被踩死。另一些隻是摔了一跤並無大礙的，爬起來又繼續加入了衝鋒。

    遠行者們有如剛剛一樣射擊，半人馬的速度再次被拖後。

    往複數次之後，半人馬中的領導者，終於下令讓半人馬分成兩部分，一左一右，同時追擊並且包夾這些牛頭人們。

    遠行者的戰術一下子變得不再好用，箭矢一單分散，止動力大大下降，而失去了連鎖效應，使得半人馬和大部隊之間的距離越發靠近。

    “放棄拌鎖，直接射擊他們的身體！”夏芮絲高喊道。

    聽到了夏芮絲的命令，遠行者們不在使用拌鎖，轉而攻擊半人馬的身體，他們分開之後，身體的側麵暴露在了攻擊範圍裏，因此很容易被命中。

    但是距離還是在一點一點縮小，很快她們就會追上前方的大部隊。

    夏芮絲咬了咬牙，她有些無可奈何。牛頭人的戰號卻突然響起，戰士們紛紛回轉，準備與半人馬進行肉搏戰，以此拖延他們的速度，淒涼之地的出口就在前方，原本還有幾個小時的路程，而現在他們急速奔跑之下，恐怕用不了那麽久。

    早在他們出發時，夏芮絲就向十字路口要塞進行了傳訊，此刻法師團應該和加茲魯維一起乘坐空艇，抵達了石爪山脈，隻要進入山脈中，他們就處於不敗之地了。

    夏芮絲拉住韁繩，也調轉方向，跟隨牛頭人們一起，向著半人馬衝去。

    看著這些牛頭人的身影，她忽然想起了前世的詩句。

    投出冷眼，看生、看死；騎士，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