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買不如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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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桂老此時看到花月搖的臉色,必定大為吃驚,她小小的臉蛋一片鐵青,眼神淩厲,渾身僵硬。

    街道上仍是熙熙攘攘,所有街道的聲音卻漸漸拋擲耳後,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背景。

    一人一鶴來到海邊,這裏人煙稀少,海邊許多天然的沙柳,仙鶴見花月搖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便高昂了脖子,走到沙柳伸出,探長脖子,啄了一條又一條,小魚食入腹中。

    忽然,花月搖折回去,一手攀援一株柳樹,一腳踏地,飛身到房屋屋脊。

    她穿的是草鞋,踏在屋脊上無聲無息,高高低低的樓房在身前掠過,她雙腳動如車輪,運送身體穿越屋簷瓦背,急速飛行在半空,屋下行人宛如螻蟻。

    近了。

    猛一提氣,飛鳥一般,雙腳落地時,輕如羽毛,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花月搖身體伏在多寶閣屋脊之上,伸出五指,小心而迅速地解開身旁一片磚瓦。

    瓦片中間是碧色的,表麵有浮雕,這種瓦片十分精貴,唯一的缺陷便是不承重,一旦有一點重物壓上,瓦片輕而易舉就會斷裂。

    她朝下投入一片柳葉。

    那片柳葉無依無靠地飄曳下去,落在地上。

    花月搖始終盯著那片柳葉,不知過了多久,那片柳葉葉身忽然動了動,一點黃色出現在葉身上,那點黃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很快覆蓋了全部的葉片。

    泛黃的樹葉漸漸幹枯、收攏,蜷縮成一塊,暴露出條條葉脈。

    忽的,一隻腳踏上去,柳葉成了一地碎屑。

    三百二十一下。

    從柳葉從落入那一刻開始到泛黃枯死,整整三百二十一下,五分零三十五秒。

    也就是說,她從進入萬寶閣開始,到盜得靈訣,必須在五分三十五秒以前,而且是越快越好。

    輕輕地將瓦片蓋回原處。花月搖附耳上去,靜靜聆聽著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響。

    萬寶閣總計分為四層,桂老在進店處,兩名名侍者在進店左首侍茶。大廳六麵,每一處錦緞後麵連通環道,丹、符在二樓,陣、器在三樓,靈訣在最頂層。目前所匐屋脊處往下看隻能見到七架寶櫃、兩條過道。

    環道入口左右侍立兩名侍者,雅座後侍立一名侍者,雅座與觀寶室相隔一架屏風,侍者便站立在屏風之後。

    而問題在於,環道入口處的兩名侍者,視線所及,能看到整層寶閣,如何避開侍者的視線?

    同樣的,若外來者入侵寶閣會在六分鍾內殞身,侍者終日站立其間,為何卻沒有絲毫不妥?

    花月搖靜靜地伏身屋脊,一動不動,周圍嘈雜,而她竟似陷入虛空。她在靜靜地等待,手、腳、身體已如靜物,和屋瓦混為一體。

    花月搖將自己也當做一片磚瓦,除了胸腔內還在跳動的心髒,她的眼睛都沒有眨動一下。

    太陽漸漸升高,薄霧已經完全驅散,太陽的光線毫無保留地照射在花月搖的臉上,她的臉金黃一片,白的臉浮上一層紅潤。

    忽然,她睜開眼,直起身,迅速地揭開身體左側的瓦片,將瓦片均勻平鋪於右側,揭開七八片後,她身體宛若之蛇,倏忽之間鑽入瓦片的空隙中,落在了一隻架子上。

    抬頭,頂上房梁稀疏,中間為圓形,呈放射狀四下延伸,六個交接處各掛著銅展,上麵盛蠟燭樹支。

    沒有任何猶豫,她背靠著架子,身體柔軟地貼合著架子下滑。腳一落地,她移出一隻眼,隻見兩駕並立的寶架後的環道附近,兩個侍者呆呆地站立著,換著腳,小聲地聊著天。

    一個閃身,花月搖躲藏到另一展架子後麵,豎身而立。

    幾個閃身後,已來到最後一架寶架後,旁邊就是屏風,屏風後立著個皂衣侍者,麵朝著自己這個方向,一動不動,神色肅然。

    花月搖閉上眼,在心裏默數著。

    她在等。

    等一個最恰當的時機。

    幾個數後,一個侍者忽然環道下方張望了片刻,喜道:“環兒上來了,該是叫我們下去吃飯。玉墨,走了。”

    環道上響起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站在屏風後的人嗯了一聲,折身向入口處走去。

    他的身形剛一動,花月搖驀地睜眼,雙手上升,身體騰空到寶架頂端。腳剛一觸及架子,花月搖心中心中便是一驚。

    許是寶架也有許多年歲,架身老朽,腳架早已斷裂,饒是花月搖小心到萬分,也發出嘎吱一聲。

    穿皂色衣衫的侍者本已走到房屋中間,忽然駐腳,又猶豫地向前走了兩小步,然後回頭,仔細凝視了最後那一展寶架。

    慢慢的,他目光中露出疑惑,然後走近,蹲下去,伸手摸了摸架子底。

    “玉墨,你還在幹什麽?”另外兩個侍者轉過身,不耐煩地催促他。

    皂衣侍者直起身子,向環道步去。花月搖看著他漆黑的頭頂,在自己下方移過。

    房梁是放射型的,花月搖趴在房梁上,一點點收緊手腳,沒有片刻耽誤,帶動全身肌肉,一點點向房梁中心移動。

    樓下的腳步聲越來越響,三個人同時蹬梯而上,樓上的三個人均朝環道走去。

    花月搖換了一個方向,一腳勾住房梁,一手攀住下垂的燈台,懸掛著身體,迅速地向下滑動。

    “你們仨快去吃吧,現在外頭日頭正毒,真想睡個午覺。”一個侍者從樓下冒出一隻腦袋,向上蹬著台階。

    “今天來多寶閣的人可真多。”一人道。

    “那是當然,還有三日便是坊市了,連少主也回來了。”又一人道。

    正在此時,花月搖伸直手臂,奈何身材矮小,夠不到目標。

    她再夠了夠手,仍然差半寸,可這已經是身體的伸長的極限了。

    她果斷收手,改換雙手,攀住吊燈,雙腳悄無聲息地下放,掂直腳尖,兩腿並伸,那半本破爛的書冊便夾在了兩隻腳掌中間。

    而當另外三個侍者各就各位時,房梁是哪還有半個人影,隻剩下房梁下的燈燭搖曳。

    當花月搖再次蓋住磚瓦時,日光刺眼,她閉了閉眼,止住腦袋的暈眩。

    低頭,手中事半本殘破靈訣,上麵隻字無有,常人看去不過一堆廢紙,隻有她知道,這是一本怎樣的密寶。

    她將靈訣放入衣衫內,身影再次在無數個房頂上遊曳,花月搖嘴角微微揚起,抬頭,白日當空,陽光刺眼,她腳下一個趔趄,從三層高的房頂上滾落下去。

    索性反應敏捷,她抬手抓了一下二樓突起的欄杆,才勉強穩住身形,但仍舊落入地上一攤汙水之中。

    剛從汙水中起身,忽聞對麵街角兩個手執柳條的黃發小兒指著自己大笑起來:“哈哈哈,一隻大白狗,落入水塘中。尾巴搖一搖,大聲汪汪叫。哈哈哈……”

    花月搖無奈地打量周身汙漬,泛起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