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鞋子，潘雲攀上粗藤，用手探了探無衣的額頭，依舊是高燒不退，讓他因大有收獲而變得極佳的心情不由得蒙上一層陰影。

    綠蘿的記憶中，並沒有治療人類的手段。這也很正常，它畢竟不是人類，甚至與人類的接觸都極少，就算它曾經見過林中的野獸受傷，它們往往都是傷病不重隻能硬挺，傷重不治便會死亡。

    對此潘雲也隻能無奈歎息，繼續采用草藥配合物理降溫手段給無衣先把體溫降下來。

    采集周圍草藥的時候，他尋到被綠蘿抽飛的短匕，順手將其插入新得的靴子靴褲中。

    這把匕首可不是普通的利刃，乃是一把切金斷玉的寶刃。無衣給他的時候並沒有詳細交代，可是他知道，這樣的寶刃，即便沒有符文都價格不菲，何況它的刃麵上還附有天然符文，這更讓它價值陡增，雖不一定算得上價值連城，恐怕也不是尋常人家能夠買得到的。潘雲甚至猜測此刃或許出自名家之手，隻不知它是否有自己的名字。

    潘雲交代綠蘿守著無衣，自已又前往離得最近的小溪處取了清涼的泉水來。與狼群的戰鬥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和水分，雖然在方才的奇異進步中，他在體力上已有所恢複，可是水分還是需要補充的。

    他自己喝飽了水，又用綠蘿給他的葫蘆裝了一些回來，給無衣潤了潤唇，這才靠在粗藤旁邊休息。

    疲勞襲來，潘雲昏昏欲睡，目光流轉間，他忽地悚然發現不遠處的石像竟然開始寸寸剝落。這一下他的睡意被一股寒意取代，立即瞪大了雙眼，吃驚的瞧著石像，說不出話來。

    隻見方才至少表麵還光潔，隻有綠蘿枝條纏繞的石像，這一刻已經變得麵目全非，如同一尊已經在這裏風吹雨淋幾百年的泥菩薩一樣，斑駁碎裂。

    綠蘿似乎也發現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凝聚的人形化身來到潘雲身旁，仿照人類模樣，看向那石像。

    半晌，石像表麵剝落得更加嚴重，完全沒有了人形，甚至連它腳下的蓮台，這一刻都隻剩下半邊還在了。

    “這是怎麽回事？”潘雲終於有點回過神來，感到無比驚奇的問綠蘿道，“你以前將這靴子拿出來過嗎？”

    綠蘿搖頭，它是在與潘雲深入交流之後，才第一次有了離開野囚林的想法，這是它第一次與異類如此深入的交流，第一次這樣信任一個藤類以外的生命，自然也是第一次將它最本源的生命之根暴露給它自己之外的生命。

    “也就是說，你也不知道將這靴子拿出來會有什麽後果。”潘雲是問它，又是自己肯定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們之前的交流，讓他對綠蘿的了解極深，自然不必綠蘿親自解說，他便已經了然。

    石像上石皮的剝落愈演愈烈、越來越快，到最後，那石像就好像一堆散沙一樣，化作砂粉垮了下來。一道碧色流光忽忽悠悠的從那堆石像崩散所留下來的殘渣中飄飛而出，流光運轉飛快，雖然可見，但難以看清。潘雲正待要仔細分辨它是何物的時候，那幽幽流光竟好像發現了蜜糖的蜜蜂一樣，以極快的速度飛向無衣。

    “哎呦！不好！”潘雲頓時吃了一驚，以他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彈身而起，便想要在那幽幽流光侵襲無衣之前擋住它的去路。可是讓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盡管潘雲已經展現了極快的反應速度，甚至說這一刻他已經超越了人體速度的極限，可那幽幽流光還是完全不合情理的、以比潘雲快出十倍以上的速度，直射向無衣的額頭。

    這一刻，潘雲腸子都要悔青了，心說自己依舊身處險地，怎麽可以這樣掉以輕心？他三步並做兩步、手腳並用的爬上粗藤，來到無衣麵前。

    無衣依舊處於深度暈厥之中，麵額因高燒而潮紅，呼吸略微急促，看不出有什麽異樣。可是潘雲親眼見到那詭異的幽幽流光沒入了無衣的額頭，又怎麽會放心得下？他將她輕輕扶起，讓她半坐半靠在自己肩頭，用他如今這瘦弱的小肩膀撐起她的嬌軀。

    “這是什麽東西，你看清了嗎？”綠蘿所化的人形藤這時也攀附了上來，潘雲扭頭看它，問道。

    “這……”綠蘿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遲疑，這在它身上實在極其少見，“我好像是見過，隻不過，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那時我才剛剛知道我自己的存在。”

    潘雲聽得眉頭微皺，凝集全部精神力量灌注雙眼，試圖通過強大的精神力量幫助他找到那道沒入無衣額間的幽幽流光。可是他的做法依舊是徒勞的，潘雲甚至“看”清了無衣額間皮下的血管，可是那東西就像是融入溫水之中的雪花一樣，完全沒有影蹤，讓潘雲不由得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未知的事物是最讓人難以放心的，即便它並不危險，可是人們往往會因為無知去做出很多錯誤的判斷，這一刻潘雲雖然不敢判斷這東西一定會危害無衣，可是他不了解它，自然也就不能盲目做出相反的判斷。

    潘雲看向綠蘿所化的人形藤，期待他的下文。綠蘿沉吟片晌，才緩緩說道：“我不清楚它的存在是我出現之前，還是之後。因為在我擁有意識的那一刻，它好像就已經在石像之內了。你也知道，我們藤類壽命本身就很漫長，我也不知道在擁有意識之前，我活了多少歲月，所以究竟是擁有了意識的我吸引來了它，還是它早就在石像中，看著我一天天擁有了意識，我是說不清的。”

    潘雲其實想說，這些並不重要，可是他了解綠蘿，這就是它的思維方式，如果他強行打斷它的思路，恐怕它的思維會更加混亂，最終他更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因此也隻有強忍著心中的焦急，聽綠蘿繼續說下去，說這流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