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關於杭州的遙遠臆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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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疏影看著那麵旗子,上麵寫著:天堂之旅旅行社。葉疏影隻覺得天雷滾滾,她對著夏雨說:“喂,我們真的不是來工作的麽?為什麽會有旅行社接機,這事兒許司知道嗎?而且你不是說在你的帶領下遊玩一定會愛上杭州麽?怎麽還要請導遊,這也太搞笑了吧……”

    但是夏雨沒有理她一連串的話,他自顧自地走了出去,站在外麵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

    “杭州啊!也是好久沒來了。”夏雨麵色陶醉。

    “哈?”葉疏影愣住了。

    “你聞,溫暖而潮濕,這就是杭州的味道啊。”夏雨衝著葉疏影指著周圍的空氣,興奮地說道。

    “大家好。我叫素弦,是夏雨哥的朋友,也是天堂之旅旅行社的導遊。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會帶領大家領會真正的人間天堂——杭州!今天我們的行程是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就去靈隱寺,晚上大家自由活動。夏雨哥,你看這樣安排可以麽?”長腿美女導遊在車上做了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隨即衝著夏雨笑眼盈盈地說道。

    “可以呀。”夏雨衝著素弦眯眼笑著,語氣中帶著一股讓葉疏影作嘔的甜膩。

    “喂。”看素弦已經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去了,葉疏影輕輕碰了碰夏雨,“哪裏認識的美女啊?長得真不錯。”

    “大學時候在外麵玩的時候遇到的。當時她一個人拿著地圖,不知道該去哪裏玩。我們就帶著她一起玩,後來她覺得杭州實在是太棒了,畢業後就跑來這裏當導遊了。”夏雨嘴角微微含笑。

    “嗬,為什麽你對陌生人那麽客氣,對我卻那麽刻薄?”葉疏影不忿。

    夏雨白了她一眼:“別人可沒有吃過我的紅燒肉,我的白斬雞,我的爆炒雞胗,我的糖醋裏脊,還覺得我對你不好?你倒是給我吐出來啊。”

    “夏雨哥。”素弦轉過身來,神色竟有些不悅,“這位姑娘是?”

    “同事兼室友,所以經常來蹭我的飯。”夏雨聳聳肩,“我也是不堪其擾啊。”

    “哦。”素弦點點頭,“夏雨哥不要太過分哦,小心我告訴笑笑姐。”

    夏雨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

    葉疏影聽到這個名字後,也很識趣地住了嘴,靠在椅背上裝睡。

    午飯已經在飛機上草草吃過了,所以一行人在酒店放下行李後就緊接著奔赴靈隱寺了。到買票的地方,葉疏影得意洋洋地掏出了自己的學生證:“哈哈哈,好久沒有用到它了。”

    “唉。我們是沒有這優惠嘍。”亞玲歎息,身邊的陳亞鴻和李旭也聳聳肩。

    買完票後,夏雨跟素弦說:“我想先去三生石那邊看看,然後再去靈隱寺。”

    “哇,三生石!三生石竟然在這兒?”亞玲眼前一亮,“我還以為隻是裏才有的東西。”

    素弦點點頭:“嗯,我就不去了。我在寺廟門口等你們。”

    “我也不去了,你們去吧。”

    “嗯,我也不去。”李旭和陳亞鴻紛紛表示對浪漫的三生石不感興趣,也去寺廟門口等他們,便一左一右地跟著素弦走了,嘴裏倒是不停地跟素弦搭著話,安的什麽心思也是一眼就看穿了。

    “好。”雖說導遊是素弦,但夏雨似乎已經完全取代了她的作用,直接就拉著其他幾個人奔赴三生石了。

    三生石出現在很多、電視劇、電影裏,葉疏影也聽過,《紅樓夢》的故事就是從三生石開始的,但她卻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三生石在靈隱寺邊。三生石的“三生”分別代表“前生”“今生”“來生”,很多人的愛情是從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開始的,而相愛之後人們又一定會期待“緣定三生”。聽上去感覺真的很不錯,葉疏影心裏也期待了起來。

    夏雨帶著他們走過了一塊刻著“咫尺西天”的照壁,往前一直走著,道旁有清可見底的小溪,周圍也是綠意蔥蔥,亞玲是北方人,沒怎麽來過南方,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讚歎:“好美啊。好美啊。感覺跟走在古代一樣。”

    走了一小會兒,又看到了一座小石橋,夏雨忽然停了下來,問她們:“你們聽過一個關於石橋的典故麽?”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紛紛搖頭。

    夏雨於是一邊走一邊侃侃而談:“佛陀有一弟子阿難,愛上了一個女子。他跑去告訴佛陀,於是佛陀問他:有多愛?阿難說,願化生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雨打,隻願此女從橋上過。”

    葉疏影和亞玲都是頭一次聽到這個佛家典故,走上石橋的時候,腳步一下子緩了下來。

    夏雨倒是繼續大踏步地走著,嘴裏跟著念念叨叨:“你們說一個和尚沒事兒愛來愛去的,像話麽?”

    又走了五六分鍾,夏雨停下了腳步:“到了。”

    “到了?”葉疏影瞪大了眼睛,周圍沒有別的遊客,隻有一些石頭埋在一堆綠色之中。她忽然明白為什麽素弦說自己不跟過來了,因為這兒根本算不上一個景點啊。

    “這就是三生石了。”夏雨指著其中一塊石頭說道。

    “你說是就是了?你隨便指一塊破石頭就行了?”葉疏影搖頭表示不信,“你唬人的吧?”

    夏雨“嘖”了一聲:“還不信!你看,上麵寫著字啊。”

    葉疏影這才認真去看,發現果然刻著“三生石”三個字,還有些細細小小的字,大概是什麽曆史典故,但已經看不清了。

    亞玲皺著眉頭:“什麽字兒,都看不清了。”

    夏雨清了清嗓子:“來,我和你們說。這個故事是這樣的:唐代有個隱士叫李源,住在慧林寺,和一個叫圓澤的和尚很要好。兩人相約一起去四川峨眉山遊玩,圓澤想取道長安,從北部走陸路。可李源堅持水路更快,和尚說不過他,兩個人就從長江水路入川。在路上河邊他們遇到了一個懷孕三年的孕婦。圓澤看到這個孕婦就哭了,說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願意走水路,因為他注定要做這個婦人的兒子,遇到了就躲不開了。他和李源相約在十三年後杭州天竺寺外相見。當晚圓澤就圓寂了,孕婦也順利產子。十三年後,李源如約來到此處,隻見遙遙遠處一牧童,唱道:‘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慚愧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李源明白他就是圓澤了,想與之見麵,可牧童卻越走越遠,唱道:‘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吳越江山遊已遍,卻回煙棹上瞿塘。’天竺寺外,便指的是這兒,當時李源就是站在這塊石頭下。這是說他們的情誼,曆經輪回轉世都不變,所以這塊石頭便叫三生石了。”

    二人聽得頻頻點頭,恍然大悟,看向夏雨的目光也頓時多了幾分仰慕。沒想到夏雨這麽偏門的典故也知道,而且很有講故事的天賦,說起故事來那叫一個引人入勝,頗有點當導遊的天賦。

    “所以說呀,”夏雨深歎了一口氣,“那麽多情歌啊,愛情電影裏都用三生石,但是大家都不知道,三生石的傳說,講的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故事。哈哈哈哈哈哈。”夏雨最後幾個“哈”笑得鏗鏘有力,讓還沉浸在美麗傳說裏的葉疏影和亞玲差點噎過去。

    好在葉疏影已經習慣了時而文藝矯情時而狗血惡趣味的夏雨,隻是聳聳肩,表示了無奈。

    夏雨笑著往前走去:“三生石既然見過了,我們去看靈隱寺吧。”

    葉疏影跟了上去:“喂,想不到你還真有做導遊的天賦,怎麽知道那麽多故事的?”

    夏雨微微笑著:“以前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總是喜歡蹭導遊。看到哪裏有一個團來,我們就立刻跟上去,導遊講得好我們就跟著,導遊講得不好,我們就換一個。以前覺得玩一個地方自己探究最好玩,可是很多東西,背後的故事才有意思,遇到一個好的導遊,真的會玩得很爽。當然也不是次次都能遇到好導遊,好多次還跟丟過,後來我就自己在網上查一些典故,去的時候我就跟她講那些故事。好在我口才不錯,而且最後總會來個神轉折,倒也蠻受歡迎的。”

    葉疏影也隻是笑,沒有接著問下去。她當然知道夏雨說的朋友是指哪個朋友。

    他們接著去了靈隱寺,裏麵人很多,但每個人都很安靜,沒有半點擁擠喧嘩的感覺,他們麵目虔誠,將香舉過頭頂,垂頭祈禱著。

    “你知道他們為什麽把香舉這麽高麽?”夏雨問葉疏影。

    葉疏影自然是搖搖頭,心想夏雨真是愛賣弄,自己根本不想知道。

    “因為舉頭三尺有神明。”夏雨帶著葉疏影走進了寺廟,在佛像前跪拜了下來,雙手合十。

    “許了什麽願?”葉疏影等他起身後問。

    夏雨衝著葉疏影腦門拍了一下:“好奇心那麽強。”

    葉疏影吐了一下舌頭:“哦,對哦,說出來就不靈了。”

    夏雨撫額:“這是在寺廟祈願,你真以為這是許生日願望麽?還說出來就不靈了……你說古代的人去拜送子觀音明顯是想要一個兒子,如果被別人知道就不靈了,那他們還拜個啥?心誠則靈,來寺廟又不是來求願望實現這麽功利的事情。我現在心裏沒什麽願望,就是來看看。”

    “哦,我有願望。”葉疏影跪拜下來,閉上眼睛對著佛祖默念,“請讓我畢業後能夠順利轉正!請讓我畢業後能夠順利轉正!請讓我畢業後能夠順利轉正!”

    夏雨看著葉疏影認真的臉,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卻也有些辛酸。曾幾何時,他也曾這樣單純過呢。那個時候,他們一同跪在佛像前,輕聲祈禱著,希望大學畢業以後能夠在同一個地方。

    如今,他們的確在同一個地方了,可是卻已經分開了。當時來寺廟求拜時隻考慮了要在一個地方,從來沒想過分開這件事啊。所以這願望到底是實現了,還是沒實現呢?

    佛祖啊!夏雨仰頭看著那尊佛像,佛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喜不悲的樣子。夏雨心中輕歎:這次來靈隱寺,不過是想還願罷了。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當初的那個願望是不是真的能夠算是實現了。

    葉疏影此時已經站了起來,推了一把發呆的夏雨:“發什麽呆呢?”

    夏雨回過神來,對著葉疏影狡黠地一笑:“我覺得你剛剛不應該拜佛祖。”

    “為什麽?”葉疏影不解。

    “你應該拜我啊。”夏雨得意洋洋,“你想轉正,佛祖不一定幫得了你。你拜我,我一定努力幫你!”

    “去死吧你!”葉疏影追上去打夏雨。

    “噓。”夏雨急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佛門清淨之地。”

    葉疏影依舊不依不饒地在他頭上拍了一記後走了出去。

    夏雨跟了上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過頭來,看著那尊佛。

    不悲不喜,似笑非笑,佛也依舊那樣看著他。

    夏雨歎了口氣,轉身向前跪拜了下來,嘴裏輕聲念道:

    “心願已償,雖有遺憾,不再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