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此情難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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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半柱香後,燕祈然淡淡出聲,“你輸了,你自己挑一個死吧!”

    燕胤卻一直沉默,那些人是他的恩人,是他摯友,是追隨他出生入死的人,他如何能去一言決定他們的生死。

    等了一會兒,燕祈然抿了口茶,淡淡道,“還是,本王替你挑?”

    說話間,虎威堂將領中間,一人站了出來,“王爺,恕末將先走一步。”

    燕胤聞言霍然轉身回頭,那人已經拔劍自刎。

    “程將軍!!”一陣腥紅的血雨,濺得所有人都紅了眼。

    燕祈然收回目光,收起棋子,淡淡道,“寧王,還要賭嗎?”

    第二局,七條人命。

    燕胤撐了一柱香,還是輸了。

    燕祈然淡淡抬手,一聲令下的同時,城牆之上驟然而起一陣震耳欲聾槍鳴聲,七名弓箭手應聲倒地。

    “要殺便殺,何必那麽多廢話!”楚蕎從城內快步走來,說話間手中的短火槍連發數槍,桌上的棋盤頃刻之間化為碎屑一堆。

    燕祈然淡淡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塵土,而後抬眼望向幾步之外的男裝女子,“楚蕎,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們棋差一著落在你手裏沒什麽好說的,要殺便殺,不必多說廢話!”她冷冷地勾了勾唇角,一抬手將手中的火槍抵在自己的太陽穴,“放箭吧!”

    燕祈然眉間寒意懾人,一雙鳳眸危險地眯起,“你在做什麽?拿你的命威脅本王放了他們?”

    “沒有威脅。”楚蕎平靜地望著她,眼底死水一般地沉寂,“我不認為我的命還有威脅你的價值,我隻是不想死在你的手上。”

    燕祈然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薄唇緊抿。

    兩人冷冷地望著對方,誰也不肯妥協,誰也不肯退讓

    許久,許久。

    久得仿佛已經過了滄桑百年,燕祈然冷冷轉身,“滾!”

    所有人都不由一愣,他身後的侍衛立即道“王爺,這些人,不能放!”

    這些人一旦放走了,將來就是心腹大患啊!

    燕祈然負手背對而立,誰也看不見他麵上的神情。

    楚蕎依舊僵硬的保持著那個姿勢,仿若雕塑。

    沁兒看到魏景一行人走遠了,跑到她身邊,看到淚流滿麵的臉,不由愣住了。

    “楚姐姐”

    楚蕎回過神來,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翻身上馬,“走!”

    與此同時,禪位大典上的動亂在燕皇雷厲風行的手段下,短短幾個時辰便給鎮壓下來,二皇子動亂中圖窮匕見欲弑君奪位,被金武衛當場射殺,參與其中的幾大家族被下旨抄家,流放。

    “皇帝,這道聖旨,是怎麽回事?”晁太後將派人半道截下的聖旨狠狠擲於案上,“殺了你的兒子,現在連你的外公,你的舅舅,你都不放過了?”

    “朕的兒子?”燕皇撐著書案緩緩站起身,猛地拉開龍袍衣領,露著剛剛包紮的血跡猶在的傷口,“看到了,這就是朕的兒子給的!”

    “陛下,您小心些,小心傷口再給繃開了。”單喜緊張地扶住他,安撫道。

    “想必,太後看到朕還活著站在這裏,大失所望吧!”燕皇拂開單喜的手,緩步從書案後走了出來,“相比之下,你更希望站在這裏的,是你那乖孫兒!”

    “皇帝,你是這樣同母後說話?”晁太後忿然斥道。

    “母後?”燕皇冷然嗤笑,一步一步逼近前去,怒聲喝道,“你若不是我的母後,我不會容忍你這麽多年,更不會容忍晁家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你若不是我的母後,在知道你一次又次對他們母子下手,在你害死了映夕之後,我還讓你,讓晁家這麽多年榮華富貴不倒。”

    “你別忘了,是誰把你扶上帝位,是誰讓你讓坐上這把龍椅的。”晁太後說著,揚手一指龍案後的金龍椅,“是本宮,是晁家,是這些讓你下旨流放處斬的人!”

    “我不稀罕!我恨這個皇位!我恨你給我的這一切!我恨我生在這該死的大燕皇宮!”燕皇咬牙切齒,字字含恨。

    他恨這金階玉馬背後的血腥殘酷,冰冷無情,他坐擁天下,卻失去了自己想要珍惜的一切,這個皇位於他又有何用!

    “你”晁太後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眼底冰冷的恨意,“本宮給了你天下最大的權利,最高貴的地位,最富有的身家,你到底還要什麽?”

    “我要父慈子孝,我要兄友弟恭,我要一家和睦。”他說著,揚手一指皇城之外的方向,“我要跟皇宮外的人一樣,簡簡單單地活。”

    晁太後怔怔地望著他,誰不想那麽活,可是進了這皇宮大院,麵對權利傾軋,他們的路隻有一條,隻有爭,隻有鬥,隻有站在權利的頂端,才有活路。

    “我曾經擁有過的,可是最終還是毀在了你我的手上。”燕皇麵上現出冷嘲的笑意。

    “若是有得選擇,本宮何嚐想走到這一步,是他們逼的,都是他們逼的!”晁太後眼底隱現仇恨的瘋狂,手中的玉佛珠斷了線,如玉的珠了散了一地。

    她轉身站在勤政殿的窗前,望著富盛繁華的宮庭,說道,“當年,本宮與司馬姐姐都是花一樣的年紀入宮,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入了宮一直彼此照應,後宮佳麗三千,卻隻有我和她頗得聖寵,再之後,我與她同時懷上龍種,再之後,她的孩子出生被立為太子,她做了皇後,而本宮的孩子本宮的孩子卻她毒害了,那是你的大哥,他都沒有活到一歲。”

    燕皇看著這一個一向強勢的母後,一時間有些怔然。

    “本宮的孩子死了,她的孩子卻做了太子,本宮向先帝說明,卻被他貶入冷宮禁足了整整一年。”晁太後已經有歲月風霜的麵容緩緩綻起深沉莫測的笑意,“從冷宮出來之後,本宮再沒有提那個孩子,還將她的孩子當親生的一般疼愛,那麽多年,本宮終於還是贏了她,把她和司馬家一起送上死路。”

    燕皇沉默地望著她,有些心疼,有些不忍,又有些冷漠。

    “本宮怎麽能再讓她的孩子坐上皇位,等著他來為母報仇。”她說著目光如炬地望向燕皇,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所以,你必須當大燕的皇帝,你隻能當大燕的皇帝。”

    在這大燕皇宮裏,就沒有清清白白活著的人。

    “可是,你既然失去過你的兒子,為什麽還要去害我的妻兒?”燕皇問道。

    晁太後收起臉上的悲痛,還是永遠不變的貴氣驕傲,“他們不死,你又怎麽會安安份份地做這大燕皇帝,本宮隻恨,當初沒除掉那個孽種,否則也不會鬧到今日這個地步!”

    如果沒有燕祈然回來,她的兒子不會變成這樣,不會這般處心積慮的要將晁家置於死地。

    “你要的,不是朕的這個兒子,是能夠保住你晁家榮華富貴的棋子而已。”燕皇轉身,一步一步走向龍案,沉聲道,“朕不會殺他們,但也不會讓他們再留在上京。”

    “那跟殺了他們,有什麽區別?”晁太後怒聲喝道。

    晁家在上京,百年根基,到頭來卻是毀在她親生兒子的手中。

    “來人,送太後娘娘回延禧宮!”燕皇背對而立,沉聲的令道。

    “你”晁太後心有不甘,自己爭鬥一生,卻最終敗在了兒子的手上。

    勤政殿恢複沉寂,燕皇無力地扶著桌案,眉眼間的皺紋似又加深了幾道。

    “陛下,寧王帶著虎威堂和鳳家的人離開上京了,就連緹妃娘娘也從宮裏逃出去了。”金武衛統領進來稟報道。

    “朕已下旨上京封城,誰放他們走的?”燕皇氣急拍案而起。

    話音一落,燕祈然閑步進了勤政殿,淡淡道,“我放走的。”

    “祈然,你”燕皇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單喜連忙朝金武衛統領使了個顏色,讓他離開。

    “你明知道鳳家是害你母親的凶手之一,你還放虎歸山?”燕皇忍著怒意,沉聲道。

    這麽多年君臣,他比誰都清楚那鳳家父子兩人的睿智精明,一旦給了他們生路,將來就是心腹大患。

    正說,一名金武衛過來,單喜望了望父子兩人,悄然快步趕到殿門,聽罷稟報的消息,麵色頓時大變。

    “陛下,那寧王”他回身望向燕皇,難掩一臉驚恐之色。

    燕皇擰眉瞪著他,“說!”

    “寧王他他是太子的兒子,先帝皇孫,燕胤啊!”單喜顫抖著聲音稟報道,這等殺父弑母之仇,讓他離開了上京,將來那便是死敵啊!

    燕皇扶著桌案的身形不由一晃,“你說什麽?”

    單喜望了望燕祈然,繼續說道,“當年鳳丞相和老候爺,拿鳳家大公子鳳寧瀾換了太子的兒子燕胤,現在的寧王就是先帝的皇孫,燕胤!”

    燕皇痛苦地斂目,深深吸了口氣,望向燕祈然,“你知道?”

    “我不知道,你又怎麽會知道。”燕祈然神情淡淡。

    “你”燕皇不好責備他,立即道,“快給我傳旨其它州城的守城將領,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將他們截殺在大燕境內,永絕後患!”

    單喜聞言卻沉默著,沒有動。

    “還不快去!”燕皇拍案喝道。

    單喜望了望燕祈然,方才回道,“陛下,已經晚了,上京城所有的驛站官員和馬匹都被人殺了,虎威堂所有將領又追隨寧王而去,咱們現在是無信可傳,可將可派啊!”

    “誰幹的?”燕皇氣得臉色青白,竟然留了這一手。

    單喜沉吟了許久,悄悄望了望燕祈然,方才道,“回陛下,是楚蕎!”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女子在不動聲色間,斷了他們所有的路,讓寧王一行人安全逃離了大燕境內,成為了他們將來的大敵。

    大燕天啟十三年,寧王於岐州自立為王,以生父靖楚太子名號,建立西楚,是為西楚王。

    同年,大燕出兵岐州圍剿。

    這一戰開始,便打了整整五年。

    五年間,大燕出兵二十八次圍剿岐州,西楚經曆大小戰役八百七十三次,雖然也有傷亡,也有敗績,但一直在大燕的邊陲屹立不倒,且越戰越強。

    西楚新朝初立,輕徭薄賦,附近各州城的百姓也紛紛遷往西楚境內。

    大燕兵馬一次次敗北,燕皇五年間也一直纏綿病榻,宸親王雖還未繼位,但已與大燕皇帝無異。

    新年到了,岐州城下了一場清雪,常年奔波各處打量生意的楚蕎回到了岐州,城裏十分熱鬧,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派祥和的景象。

    這幾年,她也一直尋找方法醫治白二爺,也來來回回去過多次蒼月,但諸葛家卻一直將諸葛無塵的消息封鎖得很嚴密,是生是死也讓外麵的無從得知。

    直到得到諸葛家一直在暗中尋訪名醫的消息,她請了溫如春去諸葛家,隻得到消息說諸葛無塵一直昏迷未醒,生還的機會不大,她陸續尋了各國的名醫到諸葛家,卻再也沒有消息傳出。

    “楚姐姐!楚姐姐!”遠遠的,沁兒在人群裏蹦著朝她招手,後麵還有鳳緹縈,燕胤,魏景,等人。

    這五年來,她雖然一直奔波各地打理神兵山莊的生意,但每到臘月就一定會回來岐州過年。

    楚蕎第一時間向燕胤打聽了最近岐州的戰事,以及士兵傷亡情況,方才放下心來用膳,燕胤和魏景幾人吃了一半便去了書房商議軍務,一時間暖閣也就剩下他們幾個女子了。

    “沁兒,你母後送了信來要你回去,你若再不回去,你的幾個哥哥就真的要過來綁你回去了啊!”楚蕎望了望她,勸道,“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該到成婚的年紀了。”

    “你看,你們都比我年長,也沒有成婚,憑什麽要催著我這個最小的先嫁人,一點都不公平嘛!”沁兒一臉地理直氣壯。

    “我們都是成過婚的,哪像你。”鳳緹縈笑道。

    “那不算啊。”沁兒笑了笑,湊近道,“等你什麽時候做了西楚的王後,楚姐姐也嫁了人了,玉溪也找了人家了,我就回去招駙馬。”

    楚蕎和鳳緹縈相互望了望,淡笑不語。

    “燕家那父子兩個都”沁兒一說起燕家的人,就一臉的義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