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身世之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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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不會是巧合。”楚蕎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似是想要釋放出壓在心底重重過往,說道,“單喜專門把尹三夫人帶過來,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大燕皇帝的手筆。”

    諸葛無塵聞言點了點頭,卻又道,“赫連太子與宸親王府交好,他這似乎於大燕是有害而無利。”

    “他現在最想做的是就是除掉西楚這根心頭刺,自然是不擇手段先對付我了。”楚蕎說著,自嘲一笑,“揭穿我的身份也就意味著赫連璟無法登基,北魏因為帝位之爭更可能陷入內亂,而我若牽涉在內,自然再無暇插手西楚的事。一來他對付西楚要少些阻力,二來兩國交戰期間,北魏陷入內亂便不會再是大燕的威脅。”

    “這也是北魏皇帝堅持要讓赫連璟登基的原因。”諸葛無塵點頭,笑著說道,“不管他算計什麽,現在計劃也落空了。”

    “不,還有一層。”楚蕎低頭望著落在腳邊的落葉,平靜說道,“一旦北魏皇帝要赫連璟登基,為免將來再動搖國本,追查今日之事,你說他們會怎麽做?”

    諸葛無塵聞言麵上笑意頓斂,“你是說,他們要殺人滅口。”

    “帝王之家,從來如此。”楚蕎冷嘲一笑,靜靜說道,“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成為北魏皇帝穩固江山的人,而不是我。”

    諸葛無塵不由一陣心驚,但也清楚天子之家的血腥黑暗,他沒有說話,目光卻多了幾分冰冷堅毅之色。

    北魏皇帝和皇後,倘若敢動那樣的心思,那麽蒼月也差不多該擴展下國境線的時候了。

    “放心吧,我現在可不是任人魚肉的小丫頭,想動我也該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楚蕎離宮之後,宸親王府一行也隨之回到了流景園,燕禳直接去了楚蕎那邊。

    北苑,單喜沉默地望了一眼麵色沉冷的燕祈然,一顆心不由一個哆嗦。

    陛下原想宸親王已經休了楚蕎應不會有什麽大事,如今看來他的心思並非他們所預料那般簡單,可是楚蕎此人又非除不可,以後該如何是好?

    “他讓你做的?”燕祈然鳳目低垂,瞅著杯中的茶葉,淡聲問道。

    單喜心中微一思量,坦然道,“陛下說,要除西楚,必先除楚蕎不可。”

    這個人麵前,坦言與拐彎抹角要有用。

    “他這個太上皇,似乎是做得太閑了。”燕祈然眼底掠過一絲寒色。

    單喜立即頷首,誠惶誠恐道,“王爺,陛下年紀都到這般了,無非是要為你掃清障礙,讓你以後不必再憂心這些而已,一切也都是為了王爺和世子考慮。”

    說到底,燕皇也不放心讓燕祈然來解決西楚的事,隻要楚蕎還在西楚一日,他就不會下這個手,隻會讓著西楚愈發壯大,最後反過來吞並大燕。

    到那時,大燕的百年基業,也就毀於一旦了。

    所以,不管如何他也要在自己有生之年,除掉這個女人,除掉西楚。

    燕祈然聞言冷冷一笑,而後淡淡說道,“回去告訴他,他要打西楚我不管,但他若再動這樣的心思,本王不介意讓北魏也換個皇帝做一做,說不定她比赫連璟更適合當皇帝。”

    單喜聞言,額頭頓時涔涔冷汗,沒想到燕祈然竟是動了這樣的心思,若是他要扶持楚蕎做上北魏的女帝,不就讓西楚如虎添翼了?

    可是,他既已休了楚蕎,為何還要這般與陛下做對,護住那個女子?

    “若是沒什麽事,就帶著你帶來的人回上京去,別在本王眼前礙眼。”燕祈然淡淡說道。

    尹寶鏡今日有些不對勁,他現在沒時間去猜測她是要幹什麽,早點送離這裏,以免再惹出什麽是非來。

    西苑這邊,燕禳一直賴著不走,把自己從宮裏裝出來的瓜子核桃都堆到了桌上,拿著茶壺砸核桃,把桃仁剝出來給楚蕎,但他的技術顯然不怎麽樣,桃仁全被砸爛了,楚蕎看著小家夥忙得滿頭大汗,還是拿著吃掉了。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肚子餓,但我吃飽了,心情就會好了。”燕禳又剝了兩個桃仁遞過來,笑著問,“你現在心情好了嗎?”

    楚蕎聞言失笑,心情不好還能這樣嗎?

    “要是還不好的話,我讓爹爹給你做點心,我每回吃了爹爹做的點心,心情再不好也會好了。”小家夥眨巴著眼睛,一臉期待地望著她說道。

    楚蕎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當他爹做的吃的是什麽靈丹妙藥嗎?

    過了一會兒,沁兒和花鳳凰幾人都陸續回來了,大家熱熱鬧鬧鬧地坐了一桌準備用晚膳,沁兒要把燕禳送回去,小家夥死死抱著楚蕎腿不肯走,她也隻好作罷。

    楚蕎看著滿滿坐著一桌的人,望了望鳳緹縈,默然相視一笑。

    她這一生失去過父母,失去過愛人,失去過孩子,但所幸還有他們,真心以待。

    晚膳正熱鬧,已為北魏國君的赫連璟親自微服而來,沒有了以往的嘻笑豪爽之色,站在門口道,“楚大人,太上皇和太後希望你能進宮一趟。”

    熱鬧的晚宴一下沉寂了下來,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隻有楚蕎還是恍若未聞地夾菜,吃飯,喝湯,恍若一切都與她毫不相幹。

    諸葛無塵望了望門口處的赫連璟,又望了望楚蕎,想起方才她對自己說過的那番推測,眉頭不由擰緊了幾分。

    他們都還沒有說話,燕禳便扯著脖子答了話,“你走吧,蕎蕎她不去。”

    雖然不知道什麽事,但他也感覺得出,楚蕎並不想見這個人,也不想去那北魏皇宮。

    沁兒笑著朝小家夥豎了豎大拇指,雖然他老爹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他兒子倒是越看越可愛嘛!

    鳳緹縈心中亦是擔憂,楚蕎就是看那殷皇後一眼便是痛苦,還要去麵對那已經遺棄她多年的父母兩人,說不定那太上皇還存了別的心思,她孤身前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楚姐姐”沁兒望了望楚蕎,卻又不知她是作何打算。

    楚蕎眉目淡淡,望了望還等在門口的赫連璟,道,“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這麽多年,那兩個人對她而言都如陌生人無異,如今亦如是。

    赫連璟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楚蕎,就當是我請求你,隨我進宮走一趟,他們想見見你。”

    楚蕎喝了口湯,淡淡道,“等我用完晚膳再說。”

    “阿蕎!”鳳緹縈喚道,這一去顯然不會是什麽好事。

    楚蕎笑了笑,說道,“大約是今天幫了太上皇和太後大忙,他們想要謝一謝我而已,別那麽緊張。”

    赫連璟親自來請,這已經是給了她莫大的麵子了。

    她答應去,不是為什麽一家團圓,隻是想徹徹底底做個了斷而已。

    鳳緹縈幾人不放心,紛紛要求陪她一同入宮,楚蕎吩咐瀧一將燕禳送回去,便隻帶了花鳳凰一起走。

    “你應該恨我們的吧?”赫連璟自嘲一笑,似是對她說,又似是在自語。

    楚蕎本是望著馬車外,聞言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我為什麽要恨你們?”

    赫連璟望著這樣平靜的楚蕎,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也許是恨過的,但恨得太累了,就放棄了。”她望著車窗外的燈火,行人,平靜地說道。

    當一個人掙紮生存已經用盡了心力,哪還有那個空閑去恨這些無關緊要的人。

    馬車駛進北魏皇宮,高大的宮門次第而開,她靜靜地看著在眼前一晃而過的宮樓殿宇,她卻驀然間有些慶幸,自己不曾在這裏成長。

    不然,她不會遇到那麽多真心相待的朋友,她不會體會到什麽是真正的自由,不會學會獨立而堅強地生活。

    行了許久,馬車停了下來,太監總管行至馬車前,“皇上,太上皇和太後已經在琅華閣等著了。”

    赫連璟先下了馬車,出於禮貌伸手想要扶楚蕎下車,楚蕎淡淡笑了笑,“我沒那麽金貴。”

    說罷,自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穩穩落地。

    花鳳凰跳下馬,跟了過來,對著赫連璟說道,“一會兒麻煩你們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晚膳食沒吃飽,一會兒還要趕著出去夜宵。”

    楚蕎衝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呂瑞打開殿門,做了個請的動作,“皇上,楚大人,請”

    花鳳凰被攔在了外麵,楚蕎獨自進了琅華閣去。

    屋內的兩人聽到開門的聲音,相互望了望,麵上難掩不安之色。

    “你來了。”太上皇起身,略顯蒼老的麵容泛起慈愛的笑意,站在他身旁的殷太後望著楚蕎,想要說什麽,卻又不可該如何開口。

    “太上皇深夜邀楚蕎入宮,不知是何事?”

    一句太上皇,已經涇渭分明地告訴他,她不想與他們再有任何瓜葛。

    太上皇聞言麵上笑意微僵,側了側身道,“你母親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菜,等了你們許久了,咱們一邊吃一邊聊。”

    母親?

    楚蕎掃一眼滿桌的精致菜色,淡聲道,“我已經吃過了,無福消受太後娘娘的手藝,再吃會吐。”

    這時候,給她來什麽一家團聚,真是可笑!

    殷太後麵上難掩尷尬之色,有些局促不安,微啞著聲音開口道,“阿蕎”

    “太後娘娘!”楚蕎沉冷著聲音打斷她的話,麵上笑意薄涼,“不要再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也跟你沒有半分關係,今日在大殿上我已經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殷太後急切地想要解釋些什麽。

    “你隻有一個兒子,就是現在的北魏皇帝。”楚蕎沉聲說道,掃了一眼三人道,“廢話我不想再多說,直接點,你們準備怎麽處置我。”

    “朕知道,你心中一定怨恨著我們,但我們亦有我們的不得已。”太上皇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目光沉痛地望著她。

    “對,不得已,想要自己保命讓我沉到冰湖裏是不得已,為了保住你們的榮華富貴和聲名,不管我死活是不得已,那麽今時今日,為了保住你們兒子的帝位不受動搖,是不得已要將我殺了,還是不得已來軟禁我一輩子?”她笑得冰冷而譏誚。

    太上皇沉默地側開頭,不可否認他有一瞬間是動過這樣的念頭,但終究還是不忍心。

    “阿蕎,今天請你過來是我想見見你,也想讓太上皇見見你這個女兒。”這個從一出生,他就未曾見過的女兒,這個流落在外十幾年的女兒

    “想見我?”楚蕎冷然嗤笑一聲坐下,低頭轉著手上的暖玉扳指,冷冷說道,“我被丟在冰湖裏生死掙紮的時候,你們怎麽沒想見見我呢?”

    殷太後痛苦地抿了抿唇,愧疚地不敢去看目光灼灼的女子。

    “當我被發配邊關的時候,你們怎麽就沒有想見見我呢?”她自顧自地說著,聲音冷而平靜。

    “那時候”太上皇想要說什麽,卻對上她那樣冰冷的目光,無言以對。

    他們,終究是虧欠了她太多。

    “當我這麽多年孤苦無依的時候,你們怎麽沒有想見見我呢?”她冷然一笑,道,“如若今日不是殿上這一場鬧劇,隻怕你們到死也不會想見我吧!”

    屋內沉寂,冰冷地沉寂。

    “現在想起我是你女兒了?”她冷冷地望向殷太後,“晚了,太後娘娘。”

    “她終究是生你的母親,你怎麽能對她說話?”太上皇沉聲道,天生貴族傲氣加上對這個女兒一直沒有什麽情誼,便看不過她這般的頤指氣使。

    “太上皇陛下,我已經很客氣了。”楚蕎冷冷側目望了望他,道,“誰也不要再跟我說她是我母親,她不配。”

    “你”太上皇氣憤在心,卻又想來是自己虧欠,又強忍了下來。

    “過去這麽多年,我沒有你們,也一樣過得很好,現在,以後就更不需要你們了。”楚蕎淡淡地說道。

    赫連璟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切,也終於肯定,楚蕎確實是他們的女兒,而自己頂替了她,奪取了她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父皇,母後,既然你們找到了你們的女兒,是否可以告訴我,我又是誰的孩子?”赫連璟麵目沉沉地問道。

    殷太後望了望北魏太上皇,卻沒有說話。

    楚蕎笑了笑,起身道,“還是我來告訴你吧,你的生母是叫殷藜,隻是個不受寵的官女子,生下你之後便病逝了,太上皇要讓太後娘娘入宮便正好借了你母親的名,又有了你這個兒子,於是就穩穩當當地在後宮一路步步高升,寵冠六宮。”

    北魏皇帝老謀深算,又怎麽會讓一個不是自己骨肉的孩子成為北魏太子,還一力將他扶上帝位。

    太上皇聞言望了望楚蕎,這件事知之甚少,卻不想這麽快就讓她給查出來了。

    赫連璟聞言卻暗自鬆了口氣,還未說話,楚蕎便開口道,“天色不早了,太上皇和太後若是沒什麽事,我可以出宮了嗎?”

    她站在這裏也是一個多餘的人,也許從一出生,對他們而言,她就是多餘的一個。

    “阿蕎”殷太後麵上沒有了人前的高貴凜然,走近前來說道,“我知道這些年,是我們虧欠了你太多,如今你若是能回來,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補償你這些年所失去的。”

    “補償?”楚蕎好似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你們能補償什麽?”

    “就算不能給你公主的身份,但也能給你公主一樣的生活,朕已經在德州給你尋了一處最好的皇家別苑,等過些日子由璟兒將你認為義妹,那時”北魏皇帝望著她,語氣難得的平和。

    “你們認為我需要這些嗎?”楚蕎淡淡一笑,踱步走近正座之後的龍椅,“這魏宮上下,除了這把椅子,還真沒什麽我看得上眼的。”

    “你竟然有這麽大的野心。”北魏皇帝慍怒。

    “急什麽,我不稀罕它。”楚蕎冷笑,望了望赫連璟,道,“它已經有了它的新主人,我沒興趣。”

    “楚蕎”赫連璟想,若是她要這個皇位,他確實是會給的,這是他欠的。

    “太上皇陛下,太後娘娘,這時候不要跟我說什麽補償,什麽父女母女之情,讓我留在德州,住進你的皇家別苑,無非是想將我軟禁在此,怕我在西楚將來懷恨在心,與北魏為敵而已,不是嗎?”楚蕎冷然笑道,這麽多年的生存,揣摩人心早已成為一種條件反射和本能。

    殷太後聞言沉痛之色更盛,過來想要拉她,“阿蕎,我們隻是希望你再流落在外,以後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

    楚蕎不動聲色避開她的觸碰,平靜地說道,“這樣的話,一來就算有人再追查今天的事情,我也在你們的控製之中。二來,我不能再插手西楚,不會再威脅到北魏,二位的算盤打得太精了,隻可惜我不打算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