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愛而不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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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蕎被他拉起身,跟著小家夥穿樓過閣繞了好遠,最後爬上王府內最高的一座樓閣。
“你能帶我上去嗎?”小家夥指了指房頂,說道。
楚蕎笑了笑,拉著他足尖一點兩人一起上了房頂,遠闊的視野不僅可以看盡整個宸親王府,甚至可以看到王府外的長街。
“來這裏幹什麽?”楚蕎拉著燕禳坐在房頂上,問道。
燕禳小臉揚起一個神秘兮兮地聲音,然後從衣領裏摳出一個掛在脖子上的銀哨子,衝著她搖了搖,“你看著哦?”
小家夥說完,含著銀哨使勁吹著,哨子很奇怪,聲音不大,卻可以傳得很遠。
楚蕎正思量著,邊上的小家夥眼睛一亮,欣喜地朝著遠處的天空招手,“大雪鷹,大雪鷹,我在這裏!”
楚蕎順著他招手的方向望去,遠處的天空之中,一隻罕見的雪鷹正朝著這邊飛來,在他們頭頂盤旋了幾圈,然後落在了燕禳的小肩膀上,可能是太重了,燕禳被壓得身子都斜了斜。
“你怎麽又長胖了,以後會飛不動的。”燕禳皺著小臉,伸著小手摸了摸雪鷹的頭。
楚蕎笑著側頭望著蹲在他肩頭的雪鷹,這是生長於雪山之巔,頗具靈性的珍禽,甚少有人能馴服它,她也隻是從書中聽聞,今日倒真的見了。
燕禳取下自己掛在脖子上的銀哨遞給楚蕎,說道,“這是禳兒最喜歡的大雪鷹,送給你。”
楚蕎愣了愣,將銀哨接過又掛到小家夥的脖子上,“不用了,你自己留著吧!”
“你不喜歡禳兒嗎?”燕世子見她不接受自己送的禮物,小臉滿是失落,“大雪鷹很聰明,很聽話的。”
楚蕎搖了搖頭,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還是留在你身邊好,我不善長跟它打交道。”
這樣靈性的珍禽,想來也是燕祈然馴著留在小家夥身邊,以便隨時知道他在哪裏,保護安全的,她哪能拿走。
她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宸樓的方向,曾經也有那麽一個人,想要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予她,隻是如今,她再也看不到那個人在哪裏了?
他在很近的地方,卻又好像隔著好遠,好遠
“以前爹爹也經常帶禳兒來這裏跟大雪鷹玩的,以後他肯定不會再跟禳兒玩了。”燕禳難過地歎了歎氣。
他也不想惹爹爹生氣的,可是爹爹幹嘛要跟他搶蕎蕎嘛!
“不會的。”楚蕎笑了笑,她可沒打算真要把這小子帶回西楚去。
燕禳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在楚蕎麵前提情敵,於是問道,“西楚在哪裏,離上京遠嗎?”
楚蕎笑著指了指西邊的方向,道,“在很遠很遠的那邊,就是西楚了。”
她來從岐州離開已經大半個月過去了,當時自己的悲痛之下一紙留書來了上京,諸葛無塵,沁兒,玉溪他們一定都很擔心。
他們都遵守著縈縈的遺言,不想她卷入這場仇恨之中,她最終也辜負了他們的好意。
縈縈為她所設想的,她都懂,她那樣聰明早就看穿了她,看穿了她還未曾真正放下燕祈然,所以她不想因為自己的死,而讓她與他再次對立為敵。
她希望,將來她與他還有機會重新走到一起,所以苦心成全。
她懂,她全都懂
可是,如今的燕祈然,如今的她,早已沒有了未來。
燕禳順著她指地方向望去,望著雲霞滿天的盡頭,不由地皺了皺眉頭,原來爹爹以前經常望的地方,就是西楚啊!
可是,他為什麽要望那裏
一陣冷風吹過,楚蕎驀然回過神來,側頭望了望邊上的小家夥,道,“這裏有點冷,咱們下去吧。”
“嗯。”燕禳點了點頭,讓大雪鷹自己飛走,然後讓楚蕎帶著自己從房頂上下來。
夜裏,楚蕎一如以往的計劃準備與花鳳凰和黑鷹外出行動,正要出門,燕祈然卻直直站在了門口將她堵在宸樓。
“三天之內,不許出去,不許動武!”
楚蕎沉著臉,針鋒相對,“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你想幹什麽是與我無關,但你這手再傷一回給落了殘廢,我若是醫出個殘廢,傳出去丟人。”燕祈然站在門口,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楚蕎隻恨自己武藝不精,打不過他,不然非一腳把他踹開不可。
“別把人都當白癡傻子,難不成離了你他們就不成事兒了?”燕祈然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外麵的花鳳凰和黑鷹,冷聲哼道。
“你”花鳳凰心中那個怒啊。
黑鷹卻攔住她,上前對楚蕎道,“主子留下養傷吧,剩下的事我們去辦就行。”
雖然對這個宸親王沒什麽好感,但他總歸還是為楚蕎著想的,她那傷確實該留下來好好休養一下。
楚蕎咬牙望了望攔在門口的男人,於是望了望花鳳凰和黑鷹兩人,“你們行事小心些。”
“是。”黑鷹應了聲,拉上花鳳凰一道離開。
楚蕎看著兩人離去,一語不發地進了房內,重重地將劍拍在桌上,卻又震得手臂上的傷口一陣陣疼痛。
燕祈然閑步走進屋內想要替她換藥,楚蕎卻斷然拒絕了,自己動手上藥包紮,不再讓他插手。
“當年,上京城外,你放了我們一次。這一回,你又幫了我一次,作為回報,我可以答應你兩件事,但要與我報仇的事無關。”楚蕎平靜地說道。
她不想再欠著人情糾纏不清,既然已經無法再走到一起,就分得明明白白吧!
燕祈然望著了她半晌,說道,“好,既然你這麽說,那就答應我第一件事,以後不要去找什麽神王遺物,也不要再跟那些神域魔域的人牽連。”
楚蕎聞言皺了皺眉,這是他第二次向她提這樣的要求。
“好,我答應你。”
“至於第二件事,以後再說吧。”燕祈然說罷,起身自己回了軟榻看書去。
楚蕎點了點頭,而後望著窗外濃濃的夜色沉默了許久,聲音有些壓抑的顫抖,緩緩說道,“那個人害死我最好的朋友,我本是一定要殺了他的,但你總歸幫了我很多,這一次我不會取他性命。”
燕祈然抿唇,沒有說話,卻也知道這一步的退讓,對她而言,有多麽艱難。
良久,楚蕎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所以,以後不管我再發生什麽事,是生是死,你也別再插手了,雖然過了五年,也經曆了這麽多事,即便到現在,我也無法控製自己的心,但是以後我想試著忘了你。”
她無法否認這五年來心中的牽掛,無法否認每一次聽到這個他的名字,都無法控製心的悸動,但是,這五年來她也走得累了。
他的若即若離,明珠的夭折,父母的薄涼,鳳緹縈的慘死在經曆這一切之後,她才知道自己其實沒有那麽堅強,她的心再也經不起任何磨礪了。
燕祈然聞言抬眼望了過來,看著她瘦削的側臉,目光有著春水映梨花一般的溫暖柔情,卻又蘊藏著徹骨的寂寞和蒼涼。
楚蕎似有所覺側頭望了過去,燕祈然卻已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簾,沉吟了許久,薄唇輕啟,“那樣很好。”
終於她被自己逼得無力再愛,想要忘記放下了。
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
隻是,為什麽在她說出句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倏地有什麽空落了,讓他惶亂得不知所措。
楚蕎一時間有些怔然,或許這五年來一直為過去而羈絆的人,隻有她而已。
次日,不知從何處歸來的老酒鬼一回來便霸占了他們的早膳,燕禳便拉著她要帶她去城裏吃好吃的,她想著上京正處處搜捕她便要拒絕,結果卻燕祈然不由分說替她答應了下來。
她換了身男裝方才出門,好在有那一個人見人怕的活閻王一道,右衛營的人雖然在城內四處尋人,卻沒有一個敢出現在他們周圍。
在街上救下了一個被丈夫毆打的女子,細看才發現竟是尹家的大小姐尹寶鏡,五年前燕胤留下一紙休書帶兵叛逃出京,她與大夫人在國公府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最後被指給了一個好賭成性的商人之子,丈夫不僅敗光了家產,還隔三差五地逼她回國公府拿錢,拿少了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楚蕎有些看不過去,便暗中見了尹寶鏡一麵,安排人將她和大夫人送離了上京城,回到宸親王府之時,燕禳一個人在院子裏悶悶地坐著,見她回來便控訴道,“爹爹去了東籬園,又不準我進去。”
楚蕎微震,她知道住在東籬園的人是尹沉香。
老酒鬼一覺睡醒,瞧見院子裏的楚蕎,便招了招手,“丫頭,你過來。”
楚蕎抿了抿唇,步上前去,“怎麽了?”
老酒鬼左右望了望,確定某人還沒回來,便問道,“我以前跟你說過的事,怎麽樣了?”
“什麽事?”
“神王遺物。”老酒鬼說的極輕,似生怕被外人聽了去一般。
楚蕎聞言皺了皺眉,這師徒兩個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個人不要她去找神王遺物,一個又一再拜托她務必找回來,她到底,要聽誰的?
“你是神域中人,應該比我更容易找到。”楚蕎淡聲說道。
老酒鬼喝了一口酒,長歎了一聲,道,“我要是能找到,就不會找你了。”
“你都找不到,我就更找不到了。”楚蕎淡淡笑了笑,回絕道。
老酒鬼望向她,醉意迷蒙的眼睛,一瞬間清澈明銳起來,低聲說道,“這天下間除了你,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找到神王遺物。”
楚蕎微怔,而後笑了笑道,“前輩,你是酒沒醒嗎?”
“我很清醒,也很認真地在跟你說。”老酒鬼平靜說道,那雙總是泛著醉意的眼睛,此刻格外的明銳而沉靜“這世上除了他和你,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神王遺物的所在。”
楚蕎皺了皺眉,有些好笑,“可是,我確實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她早就去找到救白二爺了。
“你現在不知道,但你一定能找到它。”老酒鬼往她跟前挪近了幾分,凝神聽著周圍的動靜,這番話是又是絕對不能落入那二百五徒弟耳中的。
楚蕎抿唇沉默了片刻,坦然言道,“我已經答應了燕祈然,不會再去找它,也不會再跟神域魔域的人牽扯,所以我大概幫不上你的忙。”
“如果,它關係到白止神王的生死呢?”老酒鬼目光深深地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沉聲說道。
“白止神王?”楚蕎眉頭越擰越緊,想了想,然後道,“那就與我更扯不上什麽關係了?”
她是個很遵守承諾的人,既然答應了燕祈然,她便不會輕易違背。
“如果,它將來也攸關祈然呢?”老酒鬼沉聲道。
楚蕎抿唇沉吟了片刻,方才問道,“什麽意思?”
燕祈然和白止神王有什麽關係嗎?
可是,當初在桃源穀的時候,她就算再不明白,也知道那是與錢瘋子身上氣息一樣的魔族氣息,甚至比錢瘋子身上的魔煞之氣更盛。
如白二爺所說,自古神魔不兩立,那樣的燕祈然應該就不會是與白止神王再有什麽關係,可是他所學的許多,又是出自神域。
“不管你願不願意去找,我先跟你說一些線縈,待到哪一天你想通了,就沿著這些線索去找。”
老酒鬼仰頭灌了一口酒,對她道,“可好?”
楚蕎想著答應了燕祈然的話,內心掙紮了一番,還是覺得自己應該知道,於是點了點頭,“你說。”
“神王遺物便是神王仙骨,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後來被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在諸葛家,如今想必是在左賢王諸葛無塵的體內。”老酒鬼神情難得的認真,一字一句地低聲對她說道。
楚蕎聞言頓時愣住,難道鳳寧瀾當年大火中獲救,死而複生便是因為神王遺物,他並不是白目神王的轉世,白二爺之所以會錯認,便是因為他體內的神王遺物?
那麽,白二爺和錢瘋子一直尋找的白止神王,又躲在了哪裏?
“你是要把所有的部分都集齊?”楚蕎追問道,那樣豈不是連諸葛無塵體內的那一部分也要拿走?
“如果你不能盡早找到其它兩份的話,取他體內那一塊,也沒有多大用。”老酒鬼道。
楚蕎聞言,沉默著不再說話。
老酒鬼望了她許久,出聲道,“丫頭,這些日跟我學些東西如何?將來你總會有用到的地方。”
楚蕎思來想去,還是答應了下來,“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我也想請你答應一件事,到西楚去幫我醫好一個朋友,它叫白玉堂。”
“神王殿的小耗子?”老酒鬼挑眉問道。
“對。”楚蕎點了點頭,在之後的幾天都跟著老酒鬼湊在一塊練功,同時也免於跟燕祈然的尷尬碰麵。
一連數日過去,右衛營的人在花鳳凰和黑鷹的連番擊殺之下,終於隻剩到趙進和常嘯林二人,雖然兩人都已經被逼得幾近瘋狂,但是她必須要去親手了結這兩個將縈縈送地獄的魔鬼。
深秋的雨夜,城中的百姓因著京中那夜夜發生的右衛營血案,一到天黑都不敢再出門,城中顯得格外寂靜。
楚蕎撐著油紙傘穿行在長街,她走得很慢,也很安靜,一句話也不說。
她不是嗜殺之人,她也知道殺這些人也換不回一個鳳緹縈,可是有些事她必須要去做。
花鳳凰披著油衣在後麵跟著,帶了包瓜子一邊走一邊磕,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響得又格外清脆,格外滲人。
黑鷹皺著眉側頭望了望她,想叫她停下來,花鳳凰卻大方地抓了一把遞過來,“你也來點兒?”
黑鷹沒有接,大步走前了幾步,不再與她走在一道。
右衛營燈火明亮,卻也處處都透著亡靈的氣息,死在這裏的人太多了。
“大哥,我們就真的要在這裏等死嗎?”趙進握刀的手沁著冷汗,不時四下張望,似是要提防著不知何時會撲出來奪他性命的凶手。
“不然呢?”相較於趙進,常嘯林此刻顯得很平靜。
事到如今,他知道無論如何他們都逃脫不了的。
“我們走,離開上京,離開大燕,我還不想死,不想就這麽死。”趙進不服氣地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