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神仙眷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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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夥玩鬧了一陣便窩在床上睡著了,楚蕎無奈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給他脫了袍子和鞋襪,正準備就寢房門敲便有人敲響了房門。
楚蕎快步過去開了房門,玉溪端著一碗薑湯在門口,道,“王妃,這一路冒著風雪趕回來少不得會染了風寒,把這碗薑湯喝了再睡,也好驅驅體內的寒氣。”
“先進來吧。”楚蕎笑了笑,側身讓人進門。
玉溪端著薑湯進門,見著床上已經熟睡的燕禳立即放鬆了腳步,將薑湯擱到桌上笑道,“今日倒是睡得早了,以往晚上都是很晚了才睡,怎麽勸都不聽。”
楚蕎端起薑湯抿了一口,由衷謝道,“這一年多來,謝謝你這般悉心照顧燕禳了。”
玉溪笑著搖了搖頭,道,“小少爺很聽話懂事,我倒沒操多少心。”
燕禳在楚蕎麵前就像個孩子,在他們麵前就像個小大人,對人對事都是謙恭有禮,所以甚是受人喜愛。
楚蕎側頭望了望床上還睡著的孩子,眉眼間難掩心疼之意。
玉溪等到她喝完了薑湯,收了碗問道,“左賢王為何沒同你一起回來?”
楚蕎聞言皺了皺眉,“他一直沒有回來?”
“一直都沒有,諸葛家都派人來詢問過好多次了。”玉溪擔憂地望了望她。
“他比我還早一個多月走的?我親自送的他,怎麽會沒有回來?”楚蕎眉頭越皺越緊,回憶起他向她道別的那一日,越想越覺得心中不安。
他那天明明說自己要回岐州的,怎麽會一直都沒有回來過?
次日一早,楚蕎送燕禳到王宮上早課,然後去了書房麵見燕胤,一是為了將神兵山莊的事務以後轉手給他,二是辭行準備帶燕禳離開上京尋找諸葛無塵。
燕胤沒有多加勸阻,隻是道,“無塵有東西托我交給你。”
楚蕎詫異地皺了皺眉,“什麽東西?”
燕胤自暗閣之內取出信,遞給她道,“這是你們離開岐州之前他交給我的,他說如果你們一起回來,這封信他就來取回,若是你一個人回來就交給你。”
楚蕎抿打開了信,最開頭的兩個字映入眼簾。
休書。
這是一封一年多以前便寫好的休書,楚蕎看著上麵熟悉的字跡,休書落款的日期卻是她不曾想到的。
那一天,西楚與蒼月聯姻,他與她成婚的日子,而他便在那一天就已經寫下了這封休書,也預料到他們最終也無法一生相守。
燕胤麵色倒並未有太大意外,平靜說道,“其實,這封信從你們成親第二天便放在了我這裏,隻是那時候我並不知道裏麵是什麽,直到你們離開岐州之前,他才告訴我這是留給你的休書。”
楚蕎眉眼沉重地將休書收起,問道,“他還說過什麽?”
燕胤默然地搖了搖頭,“沒有。”
他想,也許是那時候他已經知道了楚蕎這一生都無法放下燕祈然,所以怕自己到最後會沒有那個勇氣寫下這封休書放她走,才提前寫好放在他這裏。
而楚蕎下定決心離開岐州去尋人,也更讓他認識到了這一點,那一路護送而去,不過是將她送到了那個人身邊。
許久,楚蕎默然將休書收起,心情卻是難言的沉重。
燕胤望了望她,誠懇地說道,“雖然我也一直希望你與他真的能有相守白頭的一天,但感情的事從來不是外人所能左右的,隻希望你能找到那個人的消息,鳳丞相已經失去了縈縈,不能再失去這個兒子。”
這個他一直敬重的老人,因為對他和父親的一腔忠義,先後喪妻喪女,這個失而複得的兒子已經是鳳家唯一的血脈,若讓他在有生之年再失去這個兒子,便當真要讓他孤獨終老了。
他是可以照顧他,敬愛他,可又哪裏抵得上親人之間的血脈相連。
“我知道,我一定會找到他回來。”楚蕎鄭重地說道,而後朝著燕胤微一頷首準備告辭。
“楚蕎,等等。”燕胤出聲叫住她。
楚蕎停了下來,“怎麽了?”
燕胤微微皺著眉頭,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無塵出行之前曾和我說,你們是要去神域之境,我聽人說那裏有一些大智慧大神通之人,所以一直想有沒有可能再讓縈縈回來。”
說到那個名字,聲音都不由有些哽咽得顫抖。
楚蕎抿唇沉吟著,她也曾拜托老酒鬼,也不知會不會辦到。
燕胤見她不回答,又連忙道,“便是不能讓她再回來,就算就算讓我再見她一麵也好,若是不能見麵,哪怕哪怕隻是讓我知道她如今在何處,又過得如何”
這個女子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這麽多年她就在自己身邊,自己卻一心想著為父親母親複仇卻獨獨忽略她。
他總以為隻有報殺父弑母之仇,才能真正放下心結,才有有資格與她恩愛纏綿。
可是命運竟是這般無情,他們還來不及相守便將她無情地帶走,當如今這年年月月他再也看不到她,任憑他再打勝多少仗,任憑他再如何政績斐然,也再也沒有那個對他會心一笑的女子。
她總是那樣懂他,懂他在仇恨困苦掙紮的靈魂,懂他對那個腐朽的王朝刻骨痛心的仇恨,所以當年她毅然決然入宮為妃,所以這些年她對他說如何營救母親,如何對付幾大家族,如何在隱下仇恨在那些豺狼虎豹間求得生存之機,可是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句喜歡或愛。
她拿她的一生在成全他想要做的一切,他卻未能在她有生之年給過她一天幸福的生活,甚至都來不及將暗藏於心的種種心意道與她聽。
若是這世上有能換回她的一個機會,他願拿他一生的所有去交換。
楚蕎靜靜地望著燕胤麵上蔓延起的悲痛之色,心也跟著沉了下去,縈縈的死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又何不是她一生最大的悲痛。
“這件事,交給我吧。”楚蕎堅定地望了望他,說道,“我會找到諸葛無塵回來,也會設法讓縈縈再回來。”
一年之後,等到神域的祭神大典過後,她一定會再去那裏。
“若是可以,我是想請你給我畫下一份地圖,待我交頓好這裏的事務,親自前去那裏。”燕胤道。
楚蕎已經幫助西楚太多,這件事理當由他自己去,他似乎從未為縈縈做過什麽,便是從這一件事開始吧!
“隻是現在神域正在祭神之期,與外界是完全隔絕的,我已經試過了在祭神之期間根本進不去,我隨後還要去往神域的,縈縈的死也是因我,這件事交給我去做,亦是應當。”
一來,如今西楚全靠燕胤一人支撐,他一走便很可能會出大亂子,周圍還有那些虎視眈眈的鄰國。
二來,如今燕祈然已是神域天尊,但他與燕胤之間也是有恩怨的,便是他真尋到了神域開口,以那個人的別扭性子,也定然不會答應。
燕胤望了她半晌,想來是她有她堅持的道理,便也不再追問下去,點了點頭道,“那便拜托你了。”
楚蕎去接了燕禳回楚宅,正準備向沁兒等人告別卻發現玉溪和樊離已經談婚論嫁,於是便決定多逗留幾日替玉溪操辦完婚事再起程。
她想著這一走大約以後也不會再回來,於是便將楚宅以及岐州城內的幾間鋪間留給了玉溪做嫁妝,以免她嫁過去受了委屈什麽的。
花鳳凰原本是到北魏找赫連璟比武單挑,接到玉溪成親的消息還沒打完就鼻青臉腫地回來參加婚禮了。
玉溪出嫁的第二天,楚蕎便帶著燕禳踏前去神域邊境尋找諸葛無塵的蹤跡,小家夥甚少出遠門,跟著她出來便是歡喜不已。
隻是她數月之間輾轉半壁江山,卻始終未曾尋到諸葛無塵的蹤跡。
當時她便擔心取走仙骨會傷了諸葛無塵,隻是當時一心係著燕祈然的生死,並未覺得最後那一天的別離有什麽不妥,如今細想起來便是疑點重重。
諸葛無塵一向是個心思縝密之人,必然知道她是顧忌取走仙骨會對他不利,所以才會與她見那一麵要她放心,隻可惜自己當時並未注意到這些。
轉眼便是冬天了,一場大雪楚蕎和燕禳不得不停留在一座小鎮等著官道疏通方才能起程。
燕禳在客棧待不住,拉著她出門賞雪,小家夥皺著鼻子一邊叫道,“這裏好香啊!”
楚蕎抿唇笑了笑,說道,“是梅花香。”
從他們一進了這鎮子便聞到空氣中的縷縷梅香,但令她奇怪的是,這鎮上並未見到有種梅花,怎麽會有這樣的梅花香呢?
“那是鎮外梅山那邊飄過來的花香,去年來了個老人住在了那山上,把山上都種滿了梅花,今年一到冬天就全開了,這鎮子滿滿都飄著梅花香了。”邊上賣糖人的攤販一邊烤著糖人,一邊說道。
燕禳接過糖人舔了舔便道,“蕎蕎,我們去看梅花好不好?”
“天太冷了,一會兒給凍病了怎麽辦?”楚蕎皺了皺眉頭道。
“禳兒不怕冷,我們去嘛,就看一會兒,看一會兒就回來。”燕禳拉著她的手央求道。
“好了,說好就一會兒啊。”楚蕎無奈地牽著兒子往鎮外走。
兩人一路沿著山路走了約摸半柱香,便看到漫山的紅梅映雪,絕美如畫一般,這樣的景致忽地讓她想起諸葛無塵的王府之中的胭脂梅,如今應該也是這般傲雪盛開了。
“好漂亮!”燕禳在雪地裏一邊跑著,一邊叫道。
“你慢點,別摔著了。”楚蕎跟在後麵叮囑道。
正說著,跑在前麵的燕禳一個跟頭已經摔在了雪地裏,自己又笑著爬了起來。
“你啊,現在花也看了,該回去了吧,鎮上的官道也該通了,咱們得繼續趕路了。”楚蕎將他牽起道說道。
“哦。”燕禳任她拍著身上的碎雪,踮著腳尖折了一枝梅花道,“蕎蕎,給你。”
楚蕎笑了笑,伸手接在手中,“現在可以走了吧?”
“嗯。”燕禳點了點頭。
楚蕎前腳牽著燕禳從梅山下來,梅山頂上一團白閃電般地竄回屋內,大叫道,“凍死爺了,凍死爺了”
諸葛無塵微微咳了咳嗽,披上鬥蓬起身,“我出去看看就回來!”
“外麵路不好走,還是別出去了吧!”白二爺勸道。
“你還真當我老得都走不動了?”諸葛無塵笑了笑,已經舉步出了門。
白二爺不放心還是跟著他一起到山東上轉了轉,到了山下的時候,瞧見被人折過的花枝咬牙切齒道,“讓爺知道是哪個兔崽子看我不咬斷他的手。”
“罷了,不過一枝花而已。”諸葛無塵淡淡笑了笑。
如今,他這副模樣也不好再回去,隻有留在這窮鄉僻壤聊以度日。
白二爺在雪地裏一陣上竄下跳,咕噥道,“爺怎麽聞到了蕎蕎的味道?”
說罷,它又深深地歎了歎氣,一定是幻覺吧,她如今怎麽可能會在世上,會來到這裏?
整整一年時光,楚蕎帶著燕禳輾轉各地,小家夥不堪路途跋涉染上風寒病倒了,正好又到了桃源穀附近,她帶著燕禳看了病便回到了桃源穀。
隻是穀中久無人居住,兩人打掃便用了整整一天,楚蕎經過石室停想起曾經在桃源穀時,燕祈然魔氣一顯便會進到這石室之中,但他在石室之中到底做什麽,她卻是一無所知的。
她想了想,上前尋到了石室的機關走了進去,裏麵很黑她隻能憑著敏銳的聽力前行,漸漸地前麵有了光亮,石室直通到了後山,上麵的岩石縫隙間透進陽光,她看到那陽光照耀的地方一把捂住了嘴,血液隨之寸寸冰涼了下去。
這裏並沒有她所想象中的能醫治他魔煞之氣的東西,隻有一座千年寒鐵和神符鑄就的牢籠,他進到這裏並沒有療傷,而是在這裏憑著自己的意誌力慢慢壓下體力的血魔之力。
她想到自己當年血魔附身之時,一旦意誌被其控製便儼然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他不想變成那樣的魔鬼,便隻有將自己困在這牢籠之中承受煎熬。
大約也便是在這裏,他漸漸認識到了自己已經時日無多,才會在回到上京之後那樣忍痛逼她離開。
她艱難地步上前,顫抖地伸出手摸著那冰涼的牢籠,然後自己鑽了進去默然地坐在裏麵,去想象他當時的痛苦和無助,可是他當時所承受又豈是她所能想象到的。
這一年以來,她也會想起他,想著他何時能歸來。
可是這一刻,她最為想念,恨不能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他站在眼前。
過了許久,在外麵的燕禳尋不到她見著石室大門敞開也跟著跑了進來,可是黑漆漆地又看不見路,便一邊走一邊叫道,“蕎蕎?蕎蕎?你在裏麵嗎?”
爹爹以前也老往這石室裏跑,還不準他進來,這裏到底有什麽東西啊?
楚蕎一聽聲音立即睜開了眼睛,快速起身出去攔下了尋來的燕禳。
年關將近,大燕有個古老的習俗,到了除夕這一天若是一家人有什麽心願,做誠心誠意做了天燈,將心願掛在天燈上,在子時三刻將它放飛,天上的神仙看到祈願便會幫助實現。
燕禳早早便吵著要楚蕎幫著做,原是做一個就夠了,小家夥一口氣讓她給做了十幾個,說一個天燈神仙會看不到,多放幾個他就能看到了。
隻是,望著那一堆的燈籠,他卻又悶悶不樂了。
“怎麽了?”
燕禳微微皺著眉頭,擔憂地說道,“蕎蕎,你說爹爹真的會回來嗎?”
他真的很希望爹爹可以回來和他們一起過年,可是他為什麽還是不見回來。
楚蕎蹲下身理了理孩子身上的小袍子,笑點了點頭道,“他會回來的。”
她遠遠地望了望神域之境的方向,那裏一年的祭神之期快到了,他也該要回來了。
神域,一年的祭神之期之將盡,理應由天尊親自在神域天池主持祭神大典,以確認新一任的神王人選,也就是千年之後的天尊接任人的出現。
然而,他們的新天尊似乎對這些事並不關心,眼見祭神大典已至,主持大典的白止天尊卻不見了蹤影,眾仙臣無奈之下隻得去找上重華神尊出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