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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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這樣的高手對敵,玩弄小聰明和小花樣,都沒有任何意義,這隻會暴露自己更多的弱點。

    師父曾經說,要將“絕命六式”的威力發揮到最大,首先便是要有殺人之心,不能猶豫不決,心存婦人之仁。

    所以我起手便毫不猶豫,直取上官飛鷹的雙目,速度和力量無以複加,目標絲毫不差,這正是我當初學的第一招“絕目式”。這一招我練得最久,所以最為純熟。

    人在遇到危難時,總是以最為本能的方式應對,好比灰塵迎麵而來,人們總是習慣於眨眼一樣。

    上官飛鷹並不閃避,甚至連頭都沒偏一下,隻是抬起左衣袖向我的鐵劍一揮,劍尖的準頭便已偏離。接著他右手五指成爪,抓向我的右手腕部。

    我鬆開劍柄,縮回右手,同時左手從下麵抄出接住鐵劍,中途轉招,“傷心式”應手而出。我沒有用太多虛實變化,直接攻擊上官飛鷹的心髒。

    上官飛鷹身子仍然一動不動,右手衣袖很奇妙向下劃了半個圈,卷向我的鐵劍。這一次,我甚至沒看到清他的手到底是怎麽發力的。而且,他的衣袖尚離劍身有兩寸遠,劍尖的準頭便已偏向外側。

    我順勢上行,劍柄再次離開左手,右手抄住變招使出 “陰陽式”,攻其太陽穴。

    上官飛鷹的右衣袖自下而上,後發先至,我的招式尚未完全使出來,劍身便被衣袖擋住。同時他左手中指和食指並攏,直取我的咽喉。

    我隻好將劍回抽,腳下以他為中心遊了半個圈,以避開他的咽喉一擊。然後我回身使出“離心式”,這是背後攻人心髒的招式。

    我以為這招能逼得他轉身的,至少他也得向左或向右移動身子,以避開我這一擊。沒想到他連頭都不回,隻是右腳稍微抖了抖,衣服後擺向上撲來,將我這一招化解得無影無蹤。接著左腳後跟在地上一蹬,無數沙子撒向我麵門。

    我隻好腳下不停步,再遊半圈回到他正麵,他似乎早料到這一著,一手抓我的劍,一手成掌,擊向我腰間。我要避開他這兩手,最好的辦法是撤劍後退,然後找機會重新進攻。但是,我采取的是另一種更加冒險的做法。

    我腳下仍然沒停步,身子卻向後倒地,避開他兩手攻擊之後立即使出陰毒的“搗龍式”,攻其兩腿和下腹。這一回並不是我故作仁慈,而棄其下陰不攻,一是角度有偏差,二是我認為像他這種人物,下陰肯定沒空門,弄不好還有個圈套在等著我。

    歸無情當初在我這一招上失利受傷,事後他們不可能不去研究對付這一招的辦法。所以,我現在的手法和準頭都作了修正,就算不能傷他,至少讓他忙於自保,無暇反攻我。

    但這一次我還是算錯了。

    上官飛鷹畢竟不是歸無情可比,他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實際上是對我的攻擊應付得遊刃有餘,另外,我也對“觸手處皆為兵器”的理解有誤,以為他無論用什麽作兵器都能使得出神入化,但至少還得靠雙手發力出招的。

    事實是,他身上的每一部位幾乎都是兵器,可以隨意催動傷人,剛才的衣服後擺上撲就是一例。

    此時,上官飛鷹衣服前後擺都張開,像利刃一樣罩住了我,使我雙手突然之間就像在水中一樣,無法隨意揮動,出招越來越慢。他左腳直踏我的劍尖,右腳踢向我的腰間。

    這一下讓我很驚異,難道他的腳能夠刀槍不入,竟敢無視我的劍尖?果真如此,他身上肯定還有很多部位能擋刀劍,絕不僅僅是腳底。一個武功高手,不可能隻把腳底練成刀槍不入。

    另外一種解釋就是,能擋刀劍的,並不是他自己的腳,而是腳上穿的鞋。但我覺得這種可能性幾乎沒有,像他這種身份的人,靠穿一雙鞋來擋刀劍,傳揚江湖,顏麵盡失。

    那麽,還有最後一種可能:他這一踩是虛招,隻要我撤劍回避,後麵會有更陰狠的招式在等著我。而我自己又不知道等著我的到底是什麽。

    我賭的就是最後這種可能性。

    假如他身上確很多地方能擋刀劍,那麽此戰不用再打下去,我已經輸了。師父曾經說:“知吾之可以擊,而不知敵之不可以擊,不可勝也。”隻知道自己怎麽出劍,卻不知道攻擊敵人哪個部位,還怎麽打下去?

    而假如他真是穿了一雙底部帶硬物的鞋,那麽他就是個徒有虛名的人物,就算當場能把我的劍踩斷,之後我仍有機會反敗為勝。

    最後,如果是虛招就好辦多了,我不撤劍,必然逼得他撤招,這一步的主動權就在我手上。

    我背部使力,向旁一滾,避開腰間那一踢,手上的劍尖卻迎著他的湧泉穴刺了上去。

    這次僥幸,我賭贏了。

    上官飛鷹果然硬生生撤回了這一踩,我的鐵劍借機削他另一腳的小腿,他避無可避,終於向後退了一步。我也隨之一躍而起。

    整個過程雖然沒能傷到他,但逼得一代豪雄後退,對我的心理是一個很大的慰藉。當然,我其實比他狼狽多了,四方遊走了一圈,還在地上打滾,身上沾滿灰土,看上去又恢複了那個小乞丐模樣。

    而且,事實上一直是我在進攻,上官飛鷹隻是見招拆招化解攻勢,並未出手攻我的弱點或空門。所以,以實力而論,我的確差了一截。

    現在上官飛鷹站在五步之外,我躍起站在他原來站的地方。周圍一切又一次靜了下來。

    上官飛鷹這次主動說話了:“小子,你果然是個人物。我十年沒與你這樣的高人交過手了。隻可惜你身上沒什麽殺氣,否則假以時日,江湖上沒人是你的對手。”

    我歎了口氣:“慚愧,我隻是僥幸沒受傷而已。”

    上官飛鷹說:“關鍵時刻你賭了一把,而且賭贏了,這就是一種智慧。古往今來的名將功臣,有誰不是靠著僥幸一步步成就自己的?況且,一個人武功達到頂峰之後,手腳迅捷和招法精絕已經是次要的了,取勝主要靠的是智慧和勇氣。年輕人,你完全具備這兩個先決條件,如果今天你不死,以後要好好加以挖掘。”

    我說:“多謝幫主教誨。”

    上官飛鷹淡淡道:“你是諸神教的人?諸葛神甫在哪裏?”

    我茫然答:“諸神教?沒聽說過。諸葛神甫又是誰?”

    他顯然從我的劍招中看出了什麽淵源,否則語氣不會這麽肯定。但“諸神教”和“諸葛神甫”我卻是第一次聽說,師父當初向我論及江湖上的人和事,從沒提到過這麽一個組織和這個人名。

    但以上官飛鷹的見識,應該不會出什麽差錯,如此說來,師父自己可能跟諸神教或諸葛神甫有什麽關聯,隻是他來到荒原上以後,刻意隱去了自己的來曆和背景。在我麵前,他自稱是“王大”。

    上官飛鷹沒有再追問下去。他也許從我的神情中看出,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徒然浪費時間。對於我的來曆,現在他可能知道得比我自己都多。

    他說:“年輕人,看在諸葛神甫的麵子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把屋裏的阿紅給我,今天的較量就到此為止。”

    這次答話的是裏屋阿紅,她說:“王……王大俠,不用再打下去了。讓我跟他們走,隻要我不死,咱倆還有重見之日。以上官幫主如此身份,是不會殺我一個弱女子的。而且,很多事情,我也確實應該給聚鷹幫一個交代。”

    剛才我出屋時,阿紅應該知道來的都是聚鷹幫的人,她昨晚親眼見到我傷了歸無情,所以覺得我擊退這些人沒多大問題,才會要求我不能丟下她。如此看來,她心裏是極不情願跟著聚鷹幫的人離開的。

    可沒想到幫主親自駕臨,一輪比試下來,她發現我擋不住上官飛鷹,怕我再打下去受傷,甚至有可能喪命,隻能請求我放棄誓言。

    但是,我王大俠豈是貪生怕死之輩?雖然你上官飛鷹威震江湖,但僅憑你一句話,就要我眼睜睜看著你把我心愛的女人帶走,連個理由都沒有,你讓我臉麵何存?

    再說了,我身中劇毒,要找到吳智所說的東西,甚至比打敗上官飛鷹都難,反正也活不了幾天了,現在又何必再次恐懼死亡?

    我沒理會阿紅,對上官飛鷹說:“上官幫主,你說一不二,我也不能放棄誓言。”

    上官飛鷹說:“好小子,接下來你沒那麽幸運了。”

    他順手一抓,手上多了一把小椅子,那是昨晚我背阿紅來到這裏時,黑暗中踢翻在地的。接著他右手隻輕輕一抖,椅子便散架了,他手上隻剩一根短木棍,其它部分全都向我射來,勁風之淩厲,堪比歸無情手中的劍。

    撲麵而來的那些短棍和木屑,幾乎罩住了我上半身的所有要害,還有兩塊攻擊我下盤。

    我要避開其實並不太難,隻需及時向左或向右移動身子即可,但我這一避,木屑、木棍或木塊勢必全部射進室內,而阿紅的床剛好在房門對麵,雖然她橫躺著,但就算有一小塊擊中她,不死也得重傷。

    所以,我不能避開。

    我後退兩步,剛好將身子堵在門口,右手鐵劍使出大開大合的“傷心式”,用盡各種變化,將前麵射向要害部位的木塊全部擊落,左手向上抓住差點越過頭頂的木屑,雙腳也踢飛了幾塊攻擊下盤的短木棍。

    這幾下我手腳並用,外人看上去估計是眼花繚亂,姿勢飄逸。但於我自己而言卻是手忙腳亂,驚險萬分,我已將手腳的迅捷程度發揮到了極限。

    散架椅子的所有攻擊到是全部擋住了,隻可惜後麵還有一個上官飛鷹,他向前一衝的威力,可不是那些散落的木塊可比。

    當我的劍擊落最後一塊木棍時,上官飛鷹已到了我三步之內,手上的短棍直擊點向我的心髒。此時我避無可避,右腳尚未收回,左手仍上頭頂,慌亂之中隻好將鐵劍轉向削他手腕。

    上官飛鷹右手稍縮,棍端點向我的劍柄,而其左手卻以更加淩厲之勢擊我前胸。

    我急抽左手向下護胸,但為時已晚,手掌尚未回到咽喉部位,胸前已重重中了一掌,整個人斜著飛進了屋內,剛好跌在阿紅的床邊。

    我立即掙紮著坐在地上,頭靠床沿,喉嚨裏感覺飽滿滾燙,忍不住張嘴,一道鮮血噴射在地上,看上去就像甩出一條紅色飄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