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字數:5726   加入書籤

A+A-




    我接著說:“在我看來,派阿紅到萬方客棧來的意義並不大,因為你既已認定東西與我有關,如果我在裏麵被殺,證明東西被萬方成得到了,如果我活著出來,表示東西在我身上,至少我知道東西在何處。可你為什麽同意阿紅來冒這個風險呢?得不到有用的情報不說,還會讓萬方成提高警惕。”

    上官飛鷹:“你不妨猜猜看。”

    我說:“不管你給阿紅附加的條件是什麽,或者說要刺探什麽樣的信息,我覺得,那都不是你本來的目的。因為阿紅在這個客棧裏出入了幾年,該熟悉的,都熟悉了,沒法知道的,這一次萬方成更不會讓她知道了。”

    上官飛鷹似乎來了興趣,淡淡地說:“那麽,你對此又有什麽看法呢?”

    我說:“你是用阿紅的性命在試探萬方成。”

    我感覺阿紅在身邊顫動了一下,隨即又複歸平靜。

    上官飛鷹:“有何解釋?”

    我說:“幾年以來,上官幫主估計派過很多人來調查萬方成,但基本沒什麽效果。而你這一次為了聚鷹幫的生死存亡,深入這個偏僻的秀水鎮,除了要麵對少林≈ap;武當和諸神教兩股力量,還得背後提防萬方成這個地頭蛇。所以,我昨天進入萬方客棧後再也沒出來,讓幫主真正擔心的,還不是那件東西的去向,而是萬方成到底有什麽目的,他是否會與我聯手對付外麵的江湖人物?果真如此,對你上官幫主就會產生巨大的壓力。你不會想看到這種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結果的。”

    上官飛鷹歎了口氣:“沒想到你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

    我接著說:“你打傷我的那一天,就知道阿紅與我的關係非同一般,萬方成在這個鎮上的耳目眾多,當然也有辦法了解到這一點。所以,阿紅此次孤身深入萬方客棧,如果立即被萬方成殺掉,對幫主而言是一件好事,因為至少表明萬方成與我沒有聯合起來,而且,我活著出來的可能性也很小。其實,幫主最不想看到的是,我和阿紅活生生一起走出來,因為那表明我與萬方成已經結合成一體了。”

    上官飛鷹說:“雖然你說的都是猜測之辭,但我還是得承認,我低估了你。”

    我笑道:“能得到幫主的稱讚不容易,但坦白說,現在我最不想聽到這種讚美,因為那表示我活著的可能性非常小。”

    上官飛鷹:“你話已說得夠多了。東西在哪裏?”

    我歎口氣說:“我帶著三個女孩子從這裏麵走入幫主的視線裏,就已經注定了一個結局,那就是必須死掉,雖然不一定就是此時此刻。我還想問的是,幫主現在找那件東西的意義何在?”

    上官飛鷹:“看來,萬方成告訴了你很多事情,隻不過,那件東西有沒有意義,不是你應該考慮的事情。”

    我說:“在所有江湖人物的想象中,我帶著那個盒子到秀水鎮,是想要打開盒子得到裏麵的秘密。因為天下隻有兩個人能打開這個盒子,一個已經失蹤,另一個就是秀水鎮上的萬方成。可是整個事件當中,有一個很大的破綻,而這個破綻也許隻有兩個人最清楚,一個就是幫主你,還有一個仍然是萬方成。”

    上官飛鷹淡淡地說:“你認為是什麽破綻?”

    我說:“時間差。”

    上官飛鷹:“此話何解?”

    我說:“為什麽我那天會被歸無情找上?因為我身上帶著那些有鷹圖案的銀子,而這些銀子來自你們聚鷹幫的秘密金庫,這點江湖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們更不知道的是,要侵入聚鷹幫的秘密金庫,得到這些銀子,就必須先打開那個鐵盒子。”

    上官飛鷹沉默。他知道我一定會說下去。

    我說:“而你們的銀子是在兩個月前失竊的,也就是說,那個天下無雙的鐵盒子,在兩個月前就已經被人打開了。那麽,問題就來了,既然盒子已經打開,當然秘密也已經泄露,我為何還要在兩個月後冒這麽大風險,帶著盒子千辛萬苦到秀水鎮上來找萬方成?”

    上官飛鷹歎了口氣說:“這也正是我想問你的。”

    我繼續說:“萬方成在秀水鎮上一手遮天,那是憑借他多年苦心建成的機關,離開此地,他就是個普通人,在武功上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所以,他不太可能離開此地,到別的地方去打開盒子。如果兩個月前那個鐵盒子真的被打開了,隻有兩種可能:第一,有人曾經秘密帶著盒子到過秀水鎮,請萬方成打開了它;第二,另外一個能打開盒子的人,也就是失蹤的魔教教主諸葛神甫,已經重現江湖。”

    上官飛鷹:“你想說的是,無論哪一種可能,兩個月後盒子明目張膽地出現在前往秀水鎮的路途中,隻是一個陰謀?”

    我說:“這件事發生之初,也許沒這麽複雜。盜取盒子洗劫金庫的,不管是個人還是團體,都是為了引起江湖恐慌,因為保存這個盒子的是少林≈ap;武當,而金庫卻是聚鷹幫的命脈。所以盒子一失蹤,少林≈ap;武當和聚鷹幫的猜忌是免不了的,金庫一失竊,雙方還有可能互相攻殺。但是,事情的始作俑者不可能置身事外,也要同時承受來自少林≈ap;武當和聚鷹幫的調查壓力,所以,必須把盒子引向另外一個地方,借此轉移各方的注意力。”

    上官飛鷹淡淡地說:“推論合情合理,說下去。”

    我說:“本來這種小把戲,有一定的吸引注意力的效果,卻不可能把江湖上所有的主力都引向秀水鎮。但是,我的出現,給整件事增添了幾分傳奇色彩。自那之後,江湖上的人都聽說,一個使劍高手,武功來路不明,身份不清,帶著那個盒子到秀水鎮上找萬方成。”

    上官飛鷹這回沒接話。

    我自顧自地說:“這一次少林≈ap;武當坐不住了,不但要立即派人來調查盒子之事,還得出動主力對付我這個高手,因為他們相信,高手背後可能還有更多的高手。”

    上官飛鷹還是沒接話。

    我續說:“其實少林≈ap;武當坐不住的原因,主要還在於,他們也許並不知道盒子在兩個月前就已經打開了,隻知道盒子已經失蹤,下落不明。因為聚鷹幫雖然會去質問少林≈ap;武當保存盒子不力,但為了麵子,肯定不會透露銀子失竊之事。也就是說,少林≈ap;武當派了大量高手到秀水鎮,想趕在盒子打開之前,奪回盒子,或者將事情壓下去。”

    上官飛鷹終於開口:“按此推論,諸神教的人也在秘密地趕來,就是為了混水摸魚。”

    我說:“少林≈ap;武當和諸神教兩大力量都有理由到秀水鎮上來,恰恰就是聚鷹幫最不應該來。”

    上官飛鷹仍然很平靜,問:“那又是為什麽?”

    我說:“我剛才說過,整件事件的破綻就在於,盒子打開之後又被帶往秀水鎮,其間有兩個月的時間差。這個破綻你上官幫主心裏最清楚。萬方成也清楚,因為兩個月前他並沒有幫人打開過盒子,卻又從我這裏知道了鷹圖案銀子的事。”

    上官飛鷹:“所以,整件事更像是諸神教設了一個局,讓少林≈ap;武當和聚鷹幫調動主力到秀水鎮,以那位年輕高手和萬方成為目標,最終三方發生火拚,而諸神教坐收漁翁之利。”

    我說:“所以我才想不通,這個局可以調動少林≈ap;武當,畢竟他們有很多細節不清楚,但以上官幫主的才智,不可能讓人這麽牽著鼻子走的。那麽,上官幫主冒著這麽大的風險,親自帶人來秀水鎮,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上官飛鷹冷笑反問:“小子,你又想到了什麽呢?”

    我歎了口氣:“坦白說,在萬方成的地下室裏,我想了一整天,也沒把這事想明白。隻能簡單地推測:上官幫主此次親自前來,並非為了找我和那個盒子,因為盒子已打開,再找它沒有意義;你是為了更重要的事情而來的,而且,你是迫不得已必須前來。”

    上官飛鷹歎道:“小子,留下你,真的是個禍害。”

    我歎道:“上官幫主來到秀水鎮,其實是在我到達之前。我猜測,幫主一開始對我其實是不屑一顧的,以你的見識,我的武功再高,一個歸無情就足夠對付了。況且,在此之前我的武功和身份隻是個傳聞,你更相信這是別人處心積慮宣揚出來,混淆視聽的。可是,我在兩場爭鬥中,將歸無情和你的五大護衛全部打傷,才讓你大吃一驚,於是親自帶著朱玲來見我,並且以你幫主之尊,與我一個無名年輕後輩交手,目的是想看清我的來路。”

    上官飛鷹又一次沉默。

    我續說:“這次交手,你看出我與諸神教有關聯,卻又發現我隻不過是一個被人耍弄的傻小子。所以,你並沒有殺我,卻借故留下朱玲與我在一起,進一步觀察我的動向。隻可惜,在我身上發生的偶然事件太多了。我單獨進入萬方成的核心地帶,讓你再次起疑,首先你肯定盒子必定在萬方成、我以及朱玲三人之一身上,其次,你認為,你到秀水鎮上來處理的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也許萬方成知道點什麽,而我與他密談了一整天,那麽,我也必定知道點什麽。這才是你與歸無情在這裏等我的根本原因!”

    上官飛鷹麵無表情:“你還有什麽可說的嗎?”

    我歎道:“我所知道的,以及我能想到的,都已經說完了。但我知道上官幫主為了安全起見,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所以我必死無疑。對此我無話可說,隻有一個請求。”

    上官飛鷹:“說!雖然我未必會答應。”

    我說:“我與萬方成在密室會談,這三個女孩子沒聽到一個字,請幫主放過她們。”

    上官飛鷹:“小子,你太不了解我。我既然要殺你滅口,當然就不會相信你的一麵之辭。本來你如果留下東西,我可以讓你休養幾天,身體恢複後再殺你,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

    這一次沉默的是我。我知道再也無話可說了。

    我真不應該從萬方成的地下室裏走出來,雖然那裏麵暗無天日、氣氛沉悶,但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現在倒好,我本打算把三個女孩子安全送走,沒想到卻因此送了她們的命。如果當時隻讓她們三個或其中兩個出來,我這個主角沒上場,上官飛鷹不會貿然下殺手的,此刻卻給了他一次性解決後顧之憂的機會。

    死定了。我還能有什麽機會?我放眼四顧,沒有別的閑人。

    安靜,一切都安靜得可怕。

    就在我覺得快要崩潰之時,頭頂忽然響起了一個人的說話聲,聲音不大,卻每一個字都很清晰:

    “上官幫主,以你的身份,動手殺一個重傷在身的年輕人,有點說不過去吧?”

    上官飛鷹聳然動容,這種表情是我沒見過的,他一向給我淡定從容的感覺。

    他輕輕地吐出幾個字:“李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