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下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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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結了片刻之後,江川忽然有了主意,對劉基道:“軍師,既然多鐸對我們使出驕兵之計,那我們就上當一次如何?”
看著江川閃亮的眼神,劉基心中一動道:“主公有什麽好主意了?”
江川湊過去道:“我是這麽想的。”於是如此這般的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通,劉基聽完之後先是驚愕然後又是佩服。
“主公這一出實在大膽,但是如果成功的話,那這一戰就可以結束了,我們就真的有了可以跟皇太極談判的資格了。”劉基讚歎道,
“既然軍師也讚同,那就這麽辦。”江川一拍桌子道。
“不過主公,切不可操之過急,還是再等上一日效果更好,否則會引起韃子懷疑的。”劉基想了想又補充道。
“成,聽軍師的。”江川很爽快的答應了。
兩個人又湊在一起商議了半天各種細節,時而低聲說話,時而又在一些有分歧的問題上爭論的時候聲音大了起來。
最終,兩人商定完畢之後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祁萱已經在門口探頭看了幾回了,看到兩個大佬忙著,也不敢進來打擾。直到聽到兩人談話結束這才將熱了幾遍的飯菜送了進來。
江川也正好餓了,一身戎裝也不卸甲,跟劉基一起風卷殘雲一般的吃完飯然後又上了城樓。
問過白牧,清兵一直很安靜,也沒有任何異常。
江川叮囑白牧繼續監視,一有動靜及時向他稟報。
這幾日他因為心中有事,還有各種安排,所以一直都有些睡眠不足。所以上了城樓三層之後便在矮榻上倒頭就睡,很快就鼾聲大作。
這人太累了,睡覺都不帶做夢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聽見有人在輕聲呼喚自己,江川猛然一睜眼,手都抓緊了身旁的領主大劍。
定眼一看,卻是白牧。
“何事?”江川起身問道。
“大人,韃子又開始攻城了。”白牧道。
“走,出去看看。”江川立刻清醒過來,站起來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白牧疾步跟在後麵。
出了城樓一看,清兵攻擊的樣子跟上午一樣,基本上又是一觸即潰,反複幾次之後又是留下了上百具屍體然後收兵回營了。
如果不是劉基的分析,江川甚至都以為多鐸是想投靠自己這邊了,所以不停的給自己送人頭了。
不過他更加確信了多鐸使的就是驕兵之計了。
這下別說江川了,就連白牧這些中級將領都感覺到不對了。
“大人,韃子就是送死也不是這麽個死法啊。末將看他倒是存心來消耗咱們的守城物資來了。”白牧看著倉皇撤退回營的清兵隊伍道。
“沒準多鐸真是這麽想的。繼續監視吧,韃子來幾次,咱們就收幾次人頭,別心疼物資,這東西多的是。”江川拍拍白牧的肩膀笑道。
第二天一早,清兵又照例攻了一次城,不過這次看起來攻勢能夠猛烈一些,所以在城下麵留下的屍體也更多了一些。
尚可喜也搞不清楚多鐸到底在搞什麽,這幾日攻城的左右就是他和孔有德的人馬,兩支人馬輪流攻城,自己這邊傷亡也有近千人了。
那些滿洲兵和蒙古兵都在那袖手看熱鬧,將領見了他還不時的大聲挖苦嘲諷幾句,搞得他心中惱怒至極,但是卻也不能跟這些人硬剛,所以差點憋出內傷來。
孔有德心情更加鬱悶,因為他的部下傷亡的比尚可喜部下傷亡的更重,所以兩人算是同病相憐,去找多鐸怕得罪這位爺,所以隻能私下發牢騷。
還好,中午全軍吃完飯後,多鐸就擊鼓聚將,在中軍大帳升帳議事。
中軍大帳頗大,進門正對的是一個寬大的帥案,帥案後麵是一個虎皮大椅,正是主帥多鐸的位置。而此時大椅上空無一人。
大椅後麵則是一塊用羊皮製作的巨大屏風遮擋著後帳。
在帥案東側則是一排兵器架,上麵插著各色兵器,旁邊豎著一座盔甲架。在帥案的西側則擺放著各色令旗令牌以及主帥大印。
在帥案之下的空地上兩側分布著兩列將墩。
滿,蒙,漢三族將領紛紛進入大帳,都收斂聲息,各自找將墩坐下。
從羊皮屏風後麵轉出一個身著軟甲的小廝,高聲叫道:“大帥升帳,諸將起!”
眾人急忙起身看向帥案,正見多鐸從帥案之後昂然走出,然後端坐虎皮大椅之上,目光威嚴的掃視眾將一圈。
“奴才等參見大帥!”諸將齊聲轟然拜道。
“坐。”多鐸一擺手,諸將才敢落座。
人人以稱奴才為榮,而且級別不夠,資格不夠的就是想稱奴才還不得呢。這也是滿清國獨有的風景,真是蠍子拉屎獨一份。
“我軍已經在此盤桓五六日了,連續攻城已經三日,損傷不少,卻無絲毫進展,都說說吧,這仗該怎麽打。”多鐸看一眼眾人,開門見山道。
這話一出,眾人麵麵相覷,卻沒一人主動開口說話,大帳之中一時沉默了下來。
開玩笑,你一個主帥派人攻了三天都沒進展,我們要是說有好辦法,那不是打你的臉嗎?這種事情隻要不傻的絕對不會主動開口的。
而且大家都聽說,這位爺好像心眼子不太大,要是今天說話得罪了他,日後就有的受了。
所以,抱定這個主意,根本沒有一個人主動開口獻策的。
多鐸冷冷一笑,似乎也清楚眾人的意思,直接將目光投向了孔有德。
“孔將軍,你說。這幾日你部頻繁攻城,應該對賊軍有所了解,說說你的想法。”多鐸直接點名。
孔有德一肚子鬱悶,自己私底下都不敢去找這位爺,沒想到他竟然要自己當這麽多人的麵說心裏話,那真是把自己架到火上烤啊。
可是他又不能不說,猶豫了片刻後終於起身道:“奴才以為,這股賊軍戰力非同一般,又把這賊穴營造的如此堅固高大,比起大同城那等堅城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想要拿下此城,非人力可為,必須用紅衣大炮轟擊才可攻破。所以,奴才以為王爺當迅速調集紅衣大炮來此,定能一舉破城。”
孔有德也是權衡再三,覺得這樣說不會太得罪多鐸才敢開口的。
不想他剛一說完,多鐸還沒評判,對麵一個將領就霍然起身大罵道:“你這狗奴才,分明貪生怕死,卻偏說什麽人力難為,一派胡言,應當馬上處死。”
眾人一看,卻是一個年輕的滿人將領,正並指如劍指著孔有德破口大罵。
而多鐸卻對此好像視而不見一般,擺出一副看戲的架勢。
孔有德此時就算再能忍,也忍不住了,漲紅著一張黑臉道:“鼇拜,大家同朝為臣,莫要欺人太甚。孔某說的句句屬實,而且這幾日攻城部下損傷眾多,何來貪生怕死一說?若你再這般辱我,孔某就是拚了命也要找到皇上麵前為孔某主持公道。”
此人正是鼇拜,屬鑲黃旗,也是一名立下過赫赫戰功的滿洲猛將。當年曾在攻克皮島之戰中立下大功,因此被皇太極賜封“巴圖魯”稱號,也就是勇士的意思。
而鼇拜一向桀驁不馴,性格剛烈暴躁,在多年征戰生涯之中屢敗明軍,所以對明軍蔑視不已。對於孔有德尚可喜這種因為兵敗而降的明朝降將更是看不起,經常找機會找茬。
孔有德平日裏沒少被鼇拜欺負,但是卻沒想到今日鼇拜竟然敢在中軍大帳之中當眾侮辱他,這讓他心中多日怨氣忽然爆發,也顧不上什麽得罪人不得罪人了,直言要請皇太極給自己主持公道。
鼇拜一聽孔有德這個敗軍之將竟然還敢用皇太極來嚇唬他,更是大怒,拔出刀來就要砍孔有德。
孔有德也不敢示弱,拔出腰刀就要衝上去。
兩邊的人急忙拉住雙方,場麵一時混亂不已。
一直冷眼旁觀的多鐸這才冷哼一聲:“你們都是好本事啊,在本王麵前咆哮動刀,可是當本王不存在嗎?”
孔有德這漢八旗畢竟是後媽養的,一聽此言,急忙收刀入鞘,跪在地上道:“王爺恕罪,奴才並非不尊王爺,實在乃是鼇拜欺人太甚,還請王爺恕罪!”
鼇拜則不以為然,噴出一個重重的鼻息,大咧咧的插刀入鞘,重新坐回了座位之上,一雙牛眼依然瞪著孔有德。
多鐸掃了一眼鼇拜,眼中閃過一絲厲芒,然後轉向孔有德嗤笑道:“既然當奴才,就要有當奴才的覺悟。主子就是打你罵你,你也得好好受著,否則下次你這腦袋我就幫你摘了。”
孔有德雖然知道多鐸不會給自己主持公道,但是聽到這種公然羞辱的話,心中一股巨大的憤怒湧上來,嘴唇都差點咬破了,低著頭,一張黑臉更紅了。
半晌,他才抬起頭來緩緩道:“謝王爺教誨,奴才知錯了。”
孔有德的憤怒多鐸自然看在眼裏,不屑的冷冷一笑,擺擺手道:“繼續說說攻城的事情。“
經過了這麽一出之後,漢人將領基本都閉嘴不言,一個個臉色都不好看。
蒙古將領則不善攻城,所以也沒什麽好主意。
隻有一群滿洲將領在七嘴八舌的說著各種意見。說來說去,無非也就是打造更多雲梯,繼續攻城。安排督戰隊,敢後退一步殺無赦等等沒有多少建設性的話。
攻城這種事情,在滿清沒有獲得紅衣大炮之前對他們來說都是不擅長的事情。
多鐸眉頭皺起,看著這亂糟糟的情景,心中暗罵一群蠢貨。
正在此時,一個親衛進帳來報:“王爺,穀內賊軍派人來向我軍下戰書了。”
眾將剛才還在亂哄哄的,聽見這話,先是一愣,然後忽然哄堂大笑起來,好像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樣。
尤其是鼇拜笑得最是囂張肆意,口水都快噴到那報信士兵的臉上了。
多鐸也是一愣,不過很快臉上露出了一副得意的笑容:“來了幾人?”
“回稟王爺,隻有兩人。”那士兵道。
“好,賊軍有膽,讓他們進來。”多鐸下令道。
片刻功夫後,從賬外緩步走進來兩個身著鐵甲的劍士,兩人都是一身銀甲,腰懸長劍,昂昂然走了進來。
前麵一人,身材高大,麵容俊朗,最近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而身後一人卻是神情肅穆,正是上次來給多鐸傳訊的那員小將。
兩人昂昂然走進大帳,略一打量,便看到了高居帥座之上的多鐸。
還不等多鐸說話,鼇拜卻先蹦出來大叫道:“賊軍好狗膽,竟然敢來我滿洲大帳,不怕被剁成肉醬嗎?”
而且腰間長刀已經出鞘架到了為首那名劍士的脖子上。
身後那名劍士神色一冷,正要動作的時候,卻被同伴給搖頭製止了。
為首的俊朗劍士縱聲大笑,用手指輕輕撥開鼇拜那明晃晃的腰刀:“真是好笑,你這滿洲大帳又不是龍潭虎穴,我們既然敢來,當然就沒放在心上。不過我們要是身上少一個頭發,我們家將軍就會將你們那位嬌滴滴的固倫雍穆公主殿下給斬下一隻手。我們若少了一隻手,那麽你們就等著給你們的公主殿下收屍吧。”
此言一出,滿帳將領都是大怒,都拔出刀來怒目而視,有人破口大罵,一時之間劍拔弩張,這兩人看起來頃刻之間就要被剁成肉泥了。
但是那俊朗劍士卻依然不懼,臉上依然帶著那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好像對眼前這凶險的場麵根本沒有看在眼裏一樣。
多鐸坐在帥案之後冷眼旁觀,看到此人如此鎮定自若,倒是心中也感到佩服,暗想這一個小小的賊穴之中竟然有這許多厲害人物,心中有些驚訝。
他心中的確也生出了將這兩人斬了的想法,雖然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但是在多鐸眼中,對麵的根本就是一群賊匪,不配與他滿洲大軍放在同等的位置上說話。
但是對方既然提到了公主的安危,他就不能不有所顧慮了。如果殺了這兩個無足輕重的賊將,而使的公主真的出了意外,那到時候免不了被皇太極所惡,這對王兄多爾袞的雄心有害無益。
心中已定,多鐸擺擺手道:“眾將退下,不得無禮。”
眾人這次憤憤不平的收刀回鞘,坐回自己的座位,但是都用眼睛盯著兩人,好像恨不得用眼神從他們身上剜下一塊肉來一般。
兩名銀甲劍士卻好似根本沒有察覺一般,為首的俊朗劍士將目光投向多鐸,淡淡一笑開口道:“敢問這位可是清國豫王多鐸殿下?”
“正是本王,說說你們的來意。”多鐸眼中光芒閃爍,冷聲問道。
“聞名不如見麵,見麵不如聞名啊。都說多鐸是滿洲名將,治軍有方,今日一見果然大開眼界啊。哈哈……”俊朗劍士並沒有直接回答多鐸,反而對身後的夥伴笑道。
滿洲諸將之中有人聽出了對方話中的譏諷,有人沒有聽出,但是卻看出對方毫無顧忌的狷狂之態,又是差點摟不住火,一個個眼睛瞪著大大的恨不得立刻上去剁了這兩個狂妄的家夥。
多鐸臉色也不好看,此人分明在嘲諷自己治軍無方,所以才有剛才諸將之亂,冷冷一笑凝視著那俊朗劍士道:“小小賊人,也敢在本王麵前放肆。難道真當本王不敢殺你嗎?”
多鐸一言既出,大帳外嘩啦一聲湧進了一片甲士,明晃晃的長矛將兩名劍士圍在了中間,那矛尖堪堪離兩人的咽喉不到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