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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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晴,給人以一種天地很寬的感覺,微雨過後的地麵上,積水不像夏日那樣很快就被蒸幹,在清晨的時候映著初生的晨光,絢麗多彩。
在朱雀大街上占地極廣的青檸初級魔法學院,天珩與其餘的幾名新生隨著那名叫做慕雲的六年級學長來到操場上,在他的指導之下,學習著鬥氣的基礎原理知識。
那些高年級的師兄師姐們,也在一旁練習著鬥技,其中就有那位在新生的開學典禮上,與天之驕子高永夏難分伯仲的阿衡,他手持著紅纓槍,不知疲倦的磨礪著自己的鬥技,吸引著許多新生的目光。
天珩偶爾的時候,會微微出神,不語的望向旁邊的那座有些破舊的演武館。
昨日,與天珩在悉熟小駐裏有過一麵之緣的白衣男子陳錚作為鬥氣班的老師,卻在新生上課的第一天讓慕雲代課,反而領著一臉疑惑神色的雲翼單獨進入了演武館。
甚至讓慕雲施放了一個隔音魔法,形成一個隔音罩,將整個演武館籠罩在裏麵。
青檸學院本來隻有一座演武館,後來在鬥氣班的建議之下,又建立了一座新的演武館,隻是在建成之初,被魔法班征用。
陳錚對此毫不在意,之前那座稍有些破舊的演武館就成了鬥氣班的學習場館。
天珩怔怔的看著側前方並肩臥著的兩座截然不同的演武館,心中不解。
昨日已經見過了陳錚為身體有異的雲翼針灸醫治,可今早那個生龍活虎的雲翼不是已經被治愈了麽?
而且,究竟是什麽事情,避開所有人也就算了,居然要用到隔音罩?
“天珩,專注一點,不要走神。”慕雲說道。
天珩趕緊轉過身來,用心聽講。
偌大的演武館裏,雲翼與陳錚席地而坐,隻占據了很小的一部分地方。
一身白衣似雪的陳錚,雙手抱著雙膝,神態隨意淡然,四下觀望,已經不像最早的時候,視線始終凝視在雲翼的身上。
演武場裏的設施早已有些陳舊了,從早晨雲翼入定開始,一直到現在,袖手坐著仿若無所事事的陳錚絲毫不覺得無聊與厭煩,好像能從簡陋的演武館裏看出一朵花來。
雲翼盤膝而坐,雙眼緊閉,兩耳不聞,深入冥想。
對於太陽而言,隻是從東麵的天空,緩緩移動到西麵的天空,可對於雲翼而言,仿佛經曆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每一個召喚師,都需要用空間魔法,開辟出一片屬於他自己的空間。
空間魔法是所有魔法中,難度最大的那種,對空間元素的元素親和力要求極高。可雲翼,卻還要在施放空間魔法的時候,避開禁魔手鏈。
雲翼曾好奇的向陳錚詢問,這究竟是如何辦到的,陳錚對此隻是淡淡的一笑,並不多做解釋,隻是說禁魔手鏈隻是人工智能的產物,雖然神奇,可終究不是人,不懂得思考,很容易被欺騙。
耗費了一整個白日,雲翼才緩緩睜開眼睛,在冥想之後精神異常的飽滿,可是久坐之後的雙腿已經有些麻木了,身體也感到十分的僵硬。
雲翼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陳錚,他剛剛用空間魔法開辟出的永久空間,隻有一粒米粒那麽大。雲翼給它起名字叫“封界”。
陳錚語氣淡然,“夠用了。現在,你試著向你體內的暗黑龍使用捕捉術。”
“可是,我找不到它啊?”雲翼歪著頭詢問。
陳錚輕輕一笑,“不用你找它,它會自己找上去的。放心,它聽的到我們說的話。”
聽到過陳錚與翟海苔、雲翼的對話,暗黑龍自然知道這可能是它脫困的唯一的辦法了,自然回主動的配合他們的行動。
雲翼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緩緩站起身來。他默默吟唱著召喚術的捕捉,熟練的避過了左手手腕處禁魔手鏈的探測。
捕捉術落在雲翼的體內,仿佛落了空,但在下一秒的時候,雲翼能感受到一種欣喜的情緒迎了上來,接著就感覺到身體一輕,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身體裏消失了。
接著,雲翼感到有一團濃鬱的黑氣出現在封界裏,不用閉上眼睛去看,就能看到那團黑氣形成一道龍的虛影,和出現在他夢裏的那道一模一樣。
那團黑氣被壓縮進真實空間隻有米粒大小的封界裏,變得十分的凝實,雲翼看著它,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聽的到它的心跳。
這,就是藏在他體內的那條龍麽?雲翼神色複雜的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
陳錚說道:“現在,把它召喚出來吧。”
雲翼沉默了一下,努力平複心情,按照陳錚教會他的召喚術,默念道:“暗黑龍,請聽從我的呼喚,降臨在此世界。”
仿佛是陰了天,演武館裏出現了從窗外闖入的陽光也無法驅散的黑暗。
隨著湧起的狂風,巨大的黑龍,好似憑空出現在半空中,幾乎塞滿了整個演武館。它微微發愣,懸停在那裏,如同活在夢裏,不敢相信的體會著久違了的自由。
它通體皆是黑色,隻是眼中精光閃爍,散發著欣喜的情緒。巨大的龍翼肆意伸展,遮天蔽日,龍尾如蛇一樣盤旋。
複得返自然的暗黑龍抬起龍首,似乎要仰天長嘯,以抒發胸臆。
“閉嘴。”下方傳來陳錚淡漠的聲音。
暗黑龍低下頭來,俯視著這個膽大包天的人,從它出生起,還沒有卑微的人類敢這樣跟它說話,即便這個人有份幫助自己重獲自由。
暗黑龍眼珠中如同可以噴出火來,憤怒的凝視著陳錚,施放出睥睨天下的龍族威壓。
天好像要塌下來,空氣也被擠壓,雲翼險些站不穩,呼吸猛的一窒,但在下一秒鍾就恢複了正常。
因為那個叫陳錚的白衣男子淡淡的說了一句:“也別釋放威壓,你想把城裏的大人物們都引過來麽?”
暗黑龍名叫玄螭,它驚恐的發現,那個男子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卻仿若深沉的淵水,聳立的高山,令人看不透,不想與他為敵。
陽光重新從窗**入,那片隨玄螭出現的陰影和威壓霎時間無影無蹤。
玄螭看向另一邊,那個將它召喚出來的十二歲少年。
雲翼故作鎮定的仰著頭,與它對視,有一種玄妙的奇特感覺,仿佛兩者之間,有著血脈上的關聯,就像是遇到了多年沒見過的血親,有種陌生的熟悉感。
“謝謝你,雲翼。”玄螭的聲音十分的蒼老。
雲翼沉默不語。
玄螭眼神複雜的看著雲翼,欲言又止。
即便是出來了,可雲翼開辟的那個封界,和東海之濱的那個海底龍宮,又有什麽區別呢?
自由已經唾手可得,可是要怎麽開口向那個少年說,用血契之術進入你的封界,隻是為了離開禁魔手鏈的束縛呢?
而我,不想成為你的召喚獸。
因為你不配。
陳錚哪裏會不知道玄螭在想些什麽,心中冷笑,緩緩走到雲翼的身側,“你大可放心的離開,雲翼他從沒想過要你做他的召喚獸的。”
“哦?”玄螭愣在那裏,然後沉默。
陳錚冷冷的笑,“怎麽,你還想讓雲翼解開血脈契約,放你自由?”
雖然陳錚讓它可以隨意的離去,可玄螭與雲翼之間,還是在它進入封界的時候,結成了血脈契約的,對玄螭而言,是一種威脅與後患。
假如之後陳錚受傷或者死亡,玄螭也會因此元氣大傷。
可是,要讓那個少年解開血契?玄螭對此想法搖了搖頭,那樣的話,會令雲翼損傷極大,甚至會毀了他的前程。
“不至於。”玄螭搖動著巨大的龍首,“不過……”
陳錚淡淡的說道:“別說了,走吧。也許在你看來,這個少年如今一無所有,可我要送你一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總有一天,這個少年會讓你高攀不起。”
雲翼微微張著嘴,詫異的看著對他滿是期待的陳錚。
玄螭沉默了一下,“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這個少年因為我的緣故,被戴上了這個叫做禁魔手鏈的東西,為了補償他,我會暫時待在他創造的這個空間裏養傷,在他需要我的時候,我會替他出手三次。”
陳錚有些錯愕,然後輕輕一笑,“和魔獸打交道,有時候比跟人打交道,要輕鬆的多了。”
玄螭點了點它碩大的龍首,對他的說法好似深有體會,“因為魔獸永遠都是魔獸,人,有的時候卻不是人。”
說完,它俯首下衝,黑色的龐大身軀眨眼之間就來到了雲翼的身前。
不需要提醒,雲翼默默在心中念著口訣,將玄螭收入了封界之中。
雲翼定定的看著身材高大,白衣如雪的陳錚劍眉下的星眸,想說幾句感謝的話,可卻聽到陳錚略有些淡漠的聲音,“現在,可以談談我們之間的事情了。”
“雲翼,你,願意從此成為一名召喚師,並為此奮鬥一生麽?”
在被隔音罩隔絕了外部的演武館裏,話語從陳錚口出,入雲翼之耳。
陋室起風,如雷貫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