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廊橋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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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水聲轟鳴,女子眼裏怔怔流露出兩岸猿聲啼不出的哀傷,她睜著美目靜靜望著身前咫尺之內卻仿佛天涯之外的嶽清風。
嶽清風收回看向女子的目光,從兩岸山峰看向遠處那一線天光,淡淡道:“我這次來尋你,是為了這個孩子。”
女子名奚霞靈,聽到嶽清風這話後美目微微一顫,並沒有看身後的張延雲一眼,嘴角費力勾住一抹笑容,強笑道:“孩子?你的孩子麽?”
奚霞靈的目光憂傷卻直接,像是一朵帶刺的花。
嶽清風不願觸及那目光,皺起眉頭沉默片刻,才緩緩道:“我一生不娶,何來孩子?”
語氣冰涼,但奚霞靈眼中卻明顯閃過一絲喜色,嫣然一笑,這才回過頭來打量了張延雲一眼,隻一眼,眼神微微驚訝,隨即道:“原來如此,這孩子領悟神像時出了意外,體內力量碎片得不到融合。”
張延雲心頭一顫,之前那一瞬間,他看到奚霞靈眼中閃過一抹青翠的綠光,隨後她竟然就看出了自己身體裏的問題!
就算是嶽清風,也沒能一眼看出他體內的問題啊!
這女子是誰?修為到達了什麽境界?!
奚霞靈也不管張延雲眼中的訝異,回過頭對嶽清風微微一笑,道:“清風,你是想要我幫忙幫這個孩子解決力量碎片的問題吧?”
嶽清風抿著嘴唇,目光停留在那天光之上,竟然並不回話。
奚霞靈也不惱,突然想起什麽事情一般開口道:“哎呀瞧我這腦子,那麽久了還讓清風你呆在門外,難怪清風你會不高興。來人,帶二位貴客進洞!”
山洞間接二連三走出一位位身材姣好同樣麵帶薄紗的侍女,侍女們對二人輕輕一福,恭請二人進洞。
張延雲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看向嶽清風。
嶽清風冷著臉,卻也沒有像張延雲想象中那樣拒絕邀請,反而一揮手,率先走入那山洞之中。
仙鶴低鳴,也緩緩飛入洞中,張延雲縱身躍下,跟著侍女們朝前走去。
身後山洞口的巨石重新合上。
洞內牆壁之上“唰唰”亮起燭火,映照著一條筆直向前的路,像是要把這座左雲山直接貫穿一般。
奚霞靈走在最後,望著前方男人的背影,眼裏喜色漸濃。
在山洞中行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洞口豁然開朗,明光照亮,張延雲眼前驀然出現一片世外桃源之景。
正前方是一池春水,誰能想象在這山腹之中竟有人開鑿了一片池塘?
池中遍植荷花,錦鯉遊動,此時外界分明隻是秋天,但此處荷花依然盛開,朵朵綻放如佳人出水,紅妝淡抹。池水之上廊橋交錯,池水對岸一片屋舍儼然,時不時有淡妝侍女輕移蓮步走過,賞心悅目。
嶽清風在廊橋前停頓了數息,率先踏上廊橋,朝對岸走去,目光直視前方,絲毫不看水中青蓮粉荷任何一眼。
“小家夥,我這裏比那臨江學府哪個更美?”奚霞靈不知何時走到張延雲身邊,淺笑一聲,美目裏流轉著異樣的光彩。
張延雲張了張嘴,一時竟沒能做出選擇,二處景色風格截然不同,臨江學府雖然也有花花草草但總的來說景色仍然呈現出一股清俊昂然之感,像個朝氣蓬勃的少年,然而此處景色極盡溫柔,是個濃妝淡抹的少女,如何能做出選擇?
奚霞靈見張延雲猶豫起來,也不逼他,抬頭望著廊橋上男人遠去的背影,目光有些落寞,輕聲問道:“他最愛蓮花,我便種滿一池蓮花,可他從不來,好不容易來了竟也不願看上一眼。”
張延雲抬頭看向奚霞靈,奚霞靈自嘲一笑,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輕輕在張延雲腦袋上一點,笑道:“你個小家夥,懂什麽?快走吧,要不然你的嶽大府主可就要著急了。”
張延雲下意識點點頭,連忙走上廊橋。
滿池荷花散發著淡淡清清的幽香,張延雲突然覺得就算嶽清風能目不偏移不看蓮花一眼,但這幽香卻無法躲開。
心頭一動,張延雲回頭對伸手撫摸著一株荷花的奚霞靈道:“前輩,這花我們府主或許沒看,但這香氣,他必定是聞到了的。”
奚霞靈微微一愣,隨即眼中的落寞褪去一抹喜色湧上,對張延雲笑道:“小家夥,嘴真甜。”
張延雲撓撓頭,傻傻地笑了笑,不知怎的他就是覺得這奚霞靈對府主一片情意溢於言表,自己不太願意看她如此落寞。
奚霞靈走過來,親切地挽起他的手臂,笑道:“走,我們去見你家大府主。”
這一次的笑容,張延雲看得出來,很真實。
……
走過廊橋,奚霞靈領著張延雲路過一排屋舍,這裏似乎隻有女子,或織布或喂蠶,一片祥和景象。
遠遠地,張延雲看到嶽清風站在一座明顯要寬敞一些的屋舍前,一雙眸子冰冷地看著二人,尤其落在張延雲被奚霞靈挽住的那條胳膊上。
張延雲突然覺得那目光如尖刀一般,心頭大窘,連忙想要掙脫開來。
卻不想那奚霞靈嫣然一笑,也不見她發力,張延雲卻無論如何掙不開。
先前沒覺得如何,此刻在嶽清風的目光下張延雲才越發覺得右臂處那一片溫存如此火燙,心髒隆隆直跳,他臉色漲得通紅,結結巴巴道:“前,前輩,請放開我。”
奚霞靈卻仿佛沒聽到一般,眼裏笑意更濃,目光直直盯著嶽清風,嶽清風臉上表情的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嶽清風雙手背負,扭開臉龐,不再看她。
奚霞靈帶著滿臉通紅渾身僵硬的張延雲走到嶽清風麵前,才鬆開張延雲。
張延雲如釋重負,連忙跑到嶽清風麵前“噗通”一聲跪下:“府,府主,我,我……請府主恕罪!!!”
奚霞靈對嶽清風如此情根深種,雖然嶽清風表現得對奚霞靈冰冷無情,但兩人明顯有一段淵源,自己剛才如此失禮,實在可怕,實在可怕!
嶽清風搖搖頭,淡淡道:“你何罪之有?無需如此。”
奚霞靈眼裏笑意不減,歪著腦袋輕笑道:“清風,莫非你連這小孩子的醋也要吃?”
“一派胡言!”嶽清風怒而拂袖,聲如黃鍾大呂。
不料這一拂袖,竟似乎有撲鼻的荷花香氣從袖中拂出,撲麵而來。
先前過得廊橋,雖未看花,卻有暗香盈袖。
嶽清風表情微微僵硬。
奚霞靈淺笑嫣然,目光微微低下,不知是反射著下方滿池池水,還是眼裏的柔情化作了滿池池水。
她輕聲道:“這滿池清香,你終究是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