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山腹之中，蓮池之後，瓦屋之中，奚霞靈盯著嶽清風的眼睛，眼神溫柔哀傷，泫然欲泣。

    “你給還是不給？”

    她就這麽望著他，那眼中包含無限深情，腦中回憶肆虐。

    曾經你說你喜歡滿池蓮花，我便給你種這滿池青蓮；

    曾經你說不希望我再害人，我便收手不顧家族所有；

    曾經你說不希望我再去找你再出現在你麵前，我便在這雲山山腹裏獨過幾十年！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答應你，我都給你！

    現在我隻想問你要一件東西，你給不給我？

    ……

    嶽清風能感覺到奚霞靈心頭奔流的情緒，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由緊握起來，咬牙道：“如果當年你……你沒有那麽做，你我之間，豈會是現在這番光景？！”

    “不殺你，已是我念及昔日情分！”

    “我若答應了你，怎對得起師傅和眾師兄弟泉下之靈？！”

    奚霞靈眼神黯淡，低聲道：“若沒有那件事，你又怎會在禁地裏偶遇機緣，成就之後那一番輝煌……”

    “住口！”嶽清風大怒，道，“我嶽清風就是死，也不願用師兄弟的性命換那一場機緣！我恨，我恨當初為何第一眼沒能看清你的蛇蠍心腸！”

    奚霞靈沉默不語，是的，她一直都知道嶽清風心中恨她，她本以為那麽多年過去恨意會有所消退，但她錯了，嶽清風這樣的人，師傅師兄弟的死他能記一輩子。

    奚霞靈心頭自嘲哀歎一聲，目光漸漸趨於寒冷。

    她抬起頭，望著嶽清風道：“所以現在呢？你願不願意為了這個孩子答應我呢？”

    嶽清風深吸了口氣，道：“若我不答應，會如何？”

    奚霞靈道：“一日之後，他就會七竅流血而死。我下的毒，除非請動天上那些人，在這地上還無人可解。”

    嶽清風陰沉臉色，抿嘴不語，他當然知道奚霞靈擅用毒，當年就是一場毒改變了二人的命運。

    他低頭看向地上呻吟聲已經減弱漸入昏迷中的少年，看著少年身體不斷痙攣抽搐，心中十分痛苦。

    為了師傅和師兄弟，他不能答應她，但若不答應她，張延雲就活不過明天！

    奚霞靈的毒，她說無人可解，那必然就是無人可解。

    嶽清風陷入激烈的思想鬥爭之中，奚霞靈並不著急，現在主動權完全掌握在她手中，她輕輕在桌邊坐下，揮手退散之前衝入屋內的侍女們，玉指輕扣，靜等答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張延雲手臂上開始蔓延出一根灰色血線，從手心向心頭而去，透著一股死亡氣息。

    嶽清風突然抬頭，狠狠看向奚霞靈，道：“你當真要如此逼我？”

    奚霞靈道：“逼你又如何？你可曾忘了你逼我的時候？”

    嶽清風怒極反笑，伸手指著奚霞靈的鼻子，冷笑道：“好！好！好！好你個惡女！也罷，逝人已逝，活人卻不能再逝，我答應你！”

    奚霞靈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臉上也無太多高興之色，微微偏過腦袋，輕聲問道：“真答應？可不許反悔。”

    “君子一言，豈會反悔？你道我是你這樣的婦人？”嶽清風冷冷道。

    奚霞靈嘴角一笑，點頭道：“是了，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豈是我這種蛇蠍毒婦？”

    “哼！”嶽清風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這是解藥，喂他服下便是。”奚霞靈翻手從袖中掏出一個青玉小瓶擱在桌上，看向他道，“既然你已經答應我，那……明日再走吧。”

    嶽清風冷著臉，沒有說話。

    奚霞靈知曉他脾氣，知道他此時鐵定不想與自己說話，也不惱，淺淺一笑，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薄紗，輕輕揣入懷中，道：“這輕紗可是由我自己養的蠶吐絲做成，我可寶貝了，現在髒了，我去清洗一下。”

    說著邁步離開了瓦屋，把這間瓦屋暫時留給了嶽清風和張延雲。

    嶽清風也不墨跡，上前拿起青玉小瓶，從中倒出一顆綠豆大小的棕色藥丸，扶起張延雲喂他服下。

    解藥效果很快，短短一炷香時間張延雲就醒了過來，看到嶽清風正一臉擔心地望著他，連忙起身行禮：“府主。”

    “嗯。”嶽清風臉上露出笑容，道，“現在感覺怎麽樣？”

    張延雲握了握拳，感受了下體內肆意奔騰的神力，眼睛一亮道：“回府主，我現在感覺很好，碎片全部溶解了，我對林之子的領悟也達到了正常的初試狀態！”

    “嗬嗬，那便好，以後切記不可荒廢了修行。”嶽清風笑道。

    “弟子明白！”張延雲點點頭，眼裏閃過一絲疑惑，試探性地問道，“府主，剛才那奚前輩為何要對我下毒？”

    他確實搞不明白，他怎麽可能搞得明白？

    不過此刻自己生龍活虎，身體比以往感覺要好太多，那奚霞靈應該不會害自己才對……至於下毒，難道是粗心大意不小心的？

    嶽清風見少年疑惑，卻又不好說的太明白，隻能笑道：“毒藥在有些人手中亦是良藥，你感覺感覺現在身體是不是比以前更強一些？”

    張延雲想了想，好像似乎是這樣，於是也就不再追究這事。

    突然，他又想起一事，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嶽清風道：“府主，我們隊和董雲飛他們隊約了戰，原本是說一個星期，現在已經過了五天，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早點回去了？當然，奚前輩的恩情自然要報，我會銘記在心的，今後一定會找機會報答。”

    嶽清風看了他一眼，道：“隻怕我們現在還不能走，我與奚前輩，還有些事情需要商量。”

    張延雲有些疑惑地看向嶽清風，隻見嶽清風看著窗外，並不看他。

    他雖然心有疑惑，但既然嶽清風已經發話，那自然是不能走的。

    “明日，明日我們就能啟程回去，如果路上不出意外，來得及。”嶽清風又道。

    “好，弟子明白。”張延雲行了一禮，隻是有些想知道嶽淑紅到底有沒有替他和蕭玄等人說一聲，要是沒有的話蕭玄等人恐怕要著急了。

    便在這時，奚霞靈重新推門走進來，臉上重新戴上薄紗，隻露出一雙美目。

    張延雲看向她，隻覺得奚霞靈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嗯……那雙眼睛裏好像多了幾分高興與喜悅。

    “醒了？”奚霞靈眯眼笑道。

    張延雲回過神來，對著奚霞靈“噗通”一聲跪拜下去，認真道：“延雲謝前輩醫治之恩！”

    奚霞靈眼睛眯得更緊，眼裏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歪著腦袋戲謔地看了一臉嚴肅的嶽清風一眼，笑道：“不用謝我，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呢。”

    “嗯？謝我？”張延雲一愣，不明就裏。

    奚霞靈“咯咯”笑起來，瓦屋內瞬添明媚。

    至於嶽清風，則一言不發地坐在椅子上，隻是握著茶杯的手指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