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緩緩落定。

    墨非以手臂擋著巨大的镔鐵棍，腳下土石奔潰，雙腿下陷了三尺有餘。猴兒們見他安然無恙不由長長舒氣。

    六名妖王的視線齊齊落在他臉上，大為驚訝，牛魔王的巨力眾人都心知肚明，他竟以血肉之軀硬抗，身體究竟是何等強悍？怕那句“你們都上吧”不是口中狂言。

    “不上，那我就一個一個打。”墨非道。

    用金箍棒將镔鐵棍蕩開，騰空而起，衝向身軀如山般的牛魔王。

    這牛魔王因體型變大，失去了靈巧，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旁邊鵬魔王怕牛魔王有個閃失，慌忙舉刀來擋，先往下劈了一刀。這一刀帶著他的仙法，在空中凝成月牙形的透明圓弧，斜切向墨非腰部。

    “吃我一刀！”

    “那好啊——”

    感覺勁風襲來，墨非駕雲在空中急轉，迎著月牙圓弧直衝過去，到跟前微微側臉，竟真的把月牙圓弧銜在了齒間，哢嚓，像是咬玻璃般咬得粉碎。

    鵬魔王不禁大駭，他的刀可極有名堂，叫做“千裏碎人顱”，由仙力凝成月牙圓弧能斬金斷玉，百裏之外碎人頭顱，此時距離這麽近威力足以重創高等地仙。墨非如果隻是擋住也罷了，可他卻是用牙齒銜住咬得粉碎，顯然高出他兩個層麵。

    擦了擦臉上冷汗，心裏已經萌生出退意，隻是牛魔王似執意要戰，他也不好獨自溜了，一時間踟躕不定。

    “大哥，這人不簡單……”

    “有什麽不簡單？你我兄弟在這東海附近也有百餘年，從沒聽過花果山有什麽厲害人物，不過是筋骨結實些罷了，我們兄弟六人會怕了他？”

    牛魔王這話其實不錯。

    以仙術種類而論墨非未必比六名妖怪會的多，勝在身軀被混沌天雷淬煉過，體質強悍程度遠勝過他們。

    還有，就是境界了，墨非此時是金仙，牛魔王六人大約都在高等地仙左右。

    但這兩點優勢對墨非來說已經足夠，他眉尖一挑，翻腕緊握住金箍棒，體內八十一道混沌天雷的力量全部調動起來，使周身閃動起密集的電弧雷光。

    來！戰吧！

    一聲疾呼，地動山搖。

    猩紅色的披風再次飛揚在花果山上空，由於速度極快，拉成一道流淌的紅雲。

    幾名妖王不敢怠慢，各自抄起兵器迎了上去，天上小妖為之擂鼓助陣。那獅駝王有一寶物，名為“落仙網”，由寒冰天蠶絲織成，水不能浸，火不能焚，落到人身上就會急速收縮，直至把人勒成肉塊。

    他趁著墨非與幾名妖王戰鬥之時，隱與人後，手裏已經抓住落仙網，瞅見空檔猛然抖了下去。

    然而就在這時斑斕大虎衝了過去。

    叮零幾聲，落仙網邊角墜的鈴鐺響起來，斑斕大虎已經被束縛其中。

    落仙網急劇收縮，絲線勒進了斑斕大虎血肉之中，它嗷的大叫了一聲。墨非聽到，慌忙撇下六名妖王去救它，但憑他的力量竟也扯不斷絲線，隻能看著細絲一點點陷進斑斕大虎的骨頭裏。

    鈴鐺清響，細線被染成紅色。

    斑斕大虎在痛苦地咆哮。

    “現在你收了這網，咱們就此罷戰，如果不收——我讓你這一窩獅子陪葬！”墨非轉身用金箍棒指住獅駝王，臉頰上有些溫熱，那是斑斕大虎濺出來的血液。

    獅駝王倒是與牛魔王一路，想奪了寶物，占了花果山，冷笑道：“嗬，給你躲過去了，但我這仙網又不是隻能用一次。”

    “你！收不收！”

    “嘖嘖，你覺得呢？”

    叮當叮當，鈴鐺清脆地響著。

    然而就是在這清脆好聽的鈴聲裏，一聲低沉地嘶吼……鮮血飛濺了起來，唰，灑在墨非猩紅色的披風上。

    斑斕大虎看了他最後一眼，然後就被勒碎了。

    那一眼包涵著很多東西，斑斕大虎已經開啟靈智，它記得有個月光清澈的晚上，墨非給它喝了很多好喝的東西，然後它就變得更強，更快。

    他帶著它經過了花果山的每寸土地，有時候還經常和它說話，它記得他總提穆青衣這名字，隻是後來又不說了。

    還有很多還多……

    他還曾許它成一代妖王。

    妖王是什麽，那肯定很厲害吧？在墨非離開花果山的十三年裏它常常這麽想。那十三年它跟小貝在花果山等墨非回來，真的等了好久好久。

    但它不想成妖王，它已經很厲害，在花果山裏的狼蟲野獸都不是它的對手。

    它隻想墨非能夠早些回來，帶著它在古樹岩石上縱橫，迎著花果山獵獵的風。那感覺很好，它初次開啟靈智的時候其實還很小，隻記得那種感覺，有些依戀。它想跟墨非說，可惜到現在也學不會說話。

    那聲低吼已經代表一切……

    墨非閉了閉眼睛，他感覺到大虎的生命逝去了，不忍回頭，不敢回頭，從那聲低吼中他感覺出來了很多東西。

    “你該死——”

    “誰死還說不定。”

    獅駝王嗬嗬冷笑了一聲，招手準備收回落仙網，但墨非卻如閃電般抓住落網仙，勒在雙手上直衝過去，其他幾名妖怪的攻擊根本不避。

    獅駝王本身在幾名妖王之間境界最低，速度更不及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逐漸擴大，準備逃，落仙網卻已經勒在了脖子上。墨非硬是把這個仙家寶物，用成能勒死人的絞索，雙手猛然用力，就把獅駝王的腦袋給勒斷滾落下來。

    獅駝王元神掙脫，想要逃跑，但卻被墨非天眼仙術定住。

    一把把凝聚元神的灰氣握在手裏，形成了個很袖珍的小獅子。其他幾名妖王見此一幕都慌了神，鵬魔王急喝道：“請手下留情，我等甘願拜訪。”

    晚了！

    墨非冷眼一掃，在眾目睽睽下並攏五指，把獅駝王的元神捏碎，並又以烈焰神戟的火焰把飛動的灰氣也燒成虛無。

    可心裏卻不是痛快，感覺是像有塊石頭梗著，沉甸甸的，喘不過氣。

    他還能嗅到在空氣裏漫動的，斑斕大虎的血腥味兒，伸了伸手，記得以前每次這樣伸手的時候斑斕大虎，就會用腦袋在他身上蹭。可現在那抹不經意的溫暖沒有了，從他指隙流過的秋風，很涼。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