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與其他兵器碰撞的光芒，似乎還在天空裏閃爍著，在太陽徹底升起來以後才漸漸黯淡。

    獅駝王死了，碩大的腦袋滾落在草叢；其餘五妖怪身受重傷，牛魔王折斷的那根犄角還插在石縫裏，就像宣告戰爭停止的號角，而他們所帶的小妖已經折損八成。

    花果山崖頭斜拉的陰影籠罩在他們心裏，怕幾百年都不會散去了。

    墨非跟小貝用石頭給斑斕大虎壘起一座大墳，坐在那裏很久，到傍晚時候才離開。隻是小貝還留在那裏，它跟斑斕大虎相處了十三年感情極深。

    回到龜殼洞府裏。

    佩瑤的俏臉還帶著淚痕，一半出於少女的豐富感情，一半因為肩骨被打碎，疼的。

    她的肩膀上大片血跡，已經凝固在了衣服上，手臂垂著，她自己也不會處理，隻是攥著粉拳默默坐在桌子旁承受，看起來就像是雨後孤零零的小花。

    “把衣服脫了。”墨非溫和道，又想她此時一條手臂也動彈不得，不方便，就過去幫她脫了。

    佩瑤有些羞怯，但被他一聲“別動”止住了動作，她看到他臉色溫和如水、毫無輕浮之意，眼眸中都是關切，就漸漸收起了男女大防之心。

    衣服半褪下來，露出小仙子細膩如玉的脖頸，精致的鎖骨，如玉雕的藝術品。

    墨非沒在往下麵看，沒那個心思，以天眼仙術透視她碎裂的肩骨，讓她忍著疼，伸手扶在肩頭哢嚓一聲將骨骼對證。小仙子疼得再次流出眼淚，隻是她死死地咬著嘴唇，沒有哭喊出來。

    好了好了，不疼了，乖。

    墨非溫言哄她，然後又去丹房取出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她肩膀上。

    這時小仙子終於忍不住哇的哭了起來，淚涕橫流，真的很疼！跟那回在天庭被抽去仙骨一樣疼。

    隻是在天庭裏那些尊崇華貴的正職大神麵前，她連哭都不敢，那些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猶如一把把利劍，把她逼到無窮狹小的角落，戰戰兢兢。

    不敢哭，怕再惹惱了那些神仙們。

    她時常夢到那一幕，在夢裏驚醒時候，在萬籟俱寂的深夜，才會偷偷摸眼淚。

    不過在花果山這些日子逐漸好了，小貝、斑斕大虎、老白猿、還有滿山的猴兒都對她非常，而墨非，她總夠從這個有時候臉色淡漠，經常還故意取笑她，說些奇怪的主人身上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所以她敢哭。

    能哭很好，身上也會那麽痛了。

    她撲到墨非的懷裏，聲音逐漸哽咽，墨非輕輕地拍著她的脊背，哄她，知道薄薄的夜色添加琉璃窗格裏。

    ……

    花果山上鬥法留下的狼藉，幾個月後才恢複，一場大雪又把它埋了下去。

    素白，幹淨。

    這一冬天氣很冷。

    水簾洞裏有足夠的存糧，猴兒們都躲了進去，不到太陽升起都不肯出來，因而雪地還是一片整潔沒有踩踏痕跡。

    哀傷漸漸淡了，但小貝還是經常到斑斕大虎的墳前坐一會兒，跟它說說話，講講以前的事情，像是從前一猴一虎並立在花果山崖頭等待墨非歸來的情形。

    正在小貝獨自念叨時，一股帶著雷光的陰雲忽然從東麵漫了過來。

    又有妖怪麽？

    小貝猛然一凜，握住一把很厚重的大刀。這是五位妖王手底下那些死傷小妖留下了的兵器，刀槍劍戟有數千把之多，幾乎夠花果山的猴兒每人一把，它撿了把八百四十斤的用。

    陰雲翻騰到花果山邊際才止住，一道青影從陰雲中飄落下來。

    “小猴兒，墨重明呢？”

    問這話的是東海小公主敖明心，她今天是滿五百歲的壽誕——對龍來說剛成年，有了踏入龍宮的資格，急不可耐地飛出龍宮到外麵的世界瞧瞧。

    但她不識人間禮儀，龍王敖廣對她仍舊有約束，不準踏足人間城池，不準離開水晶宮千裏以外。

    所以範圍也就限定於海域礁島跟花果山之間，也隻能來花果山遛了。

    “你也要打我們花果山主意麽？”小貝握著刀，眼神十分警惕。

    “啊？我打你們花果山主意？你們那個墨重明不打我們東海主意就好了，上次就拿了一副上好鎧甲，一根大鐵棒，隻留下區區幾十斤猴兒酒。不過嘛，那猴兒酒還是很好喝的，本公主今兒再來討點。”

    小貝也聽墨非說過到東海取如意金箍棒的事情，知是敖明心東海的人，才把舉著的刀緩緩放下去。

    “小貝很抱歉。”

    “你叫小貝？”

    “是。”

    小公主大量了它一眼，覺得它豎在後麵的尾巴很是有趣，想摸摸又不好意思，掩袖笑了一聲道：“本公主在來找墨重明，他也叫墨非，現在在哪兒啊？”

    “現在是不能見的，我們大王正在修煉仙術，你等等吧。”

    小公主不樂意道：“他還讓我等他？”

    “不管是誰都要等！”

    “嘿，你這隻死板的小猴子。”小公主哼了小貝一聲，走到岩壁邊緣向下掃視，開口道，“墨重明你給本公主出來，限你在五息之內出現，不然本公主生氣的話，就發大水淹你花果山。”

    這句話由仙術送出，聲震四野，樹木上的積雪都被蕩的簌簌下落。

    穿過密林，穿過荊棘屏障，直傳到十五裏外墨非的耳朵裏。此時他正站在岩石上，上身赤-裸，手上雷光電弧閃爍，聽到聲音哼了一聲那你淹唄。

    他聽出是小公主敖明心的聲音。

    回話很無所謂，畢竟四海的龍都是天庭記錄在案的，隨意動用水澤之力那是犯天條的，小公主絕對沒那麽大膽。

    西遊記涇河龍王隻是因為下雨克扣點數，就被砍了腦袋，這花果山是十洲祖脈、三島來龍，後土娘娘都格外關注，她真敢淹了估計水晶宮可能會被滿門抄斬。

    “好呀你，墨重明拿了我們龍宮的寶貝就不認人了。”小公主被氣的直跺腳。

    “現在我連衣服都沒穿，你要見麽？你想看那就過來吧，應該能夠根據我的聲音判斷出位置。”

    “你以為本公主不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