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口一片縞素。

    上至梅山兄弟、下至草頭神全部披麻戴孝。

    老大康安裕、老幺郭申，以及二百草頭神，一戰有去無回，成了滋養花果山草木生長的養料。

    灌江口自伐商以來從未有此大敗，士氣低沉。

    這日秋風瑟瑟，平添幾分哀傷。

    老二張伯時跟老五直健正在正堂喝酒。直健已經醉了，抱著酒甕伏在案子上夢囈著郭申的名字，他們感情最好。

    數千年兄弟死亡，心中怎能不哀？

    哎——

    張伯時一聲長歎。

    他是飽讀詩書的斯文人，喝酒也文雅，一斟一飲喝得非常慢，故而頭腦還十分情形。

    隻是望著堂外回想起兄弟都在的熱鬧情形，也覺得悲苦，不僅一飲而盡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他怔怔地念了一句。

    忽然！

    看見一抹紅影自南天急速而來。

    登時大驚失色，抹著冷汗把直健給搖醒。

    花果山時他們被季玉給殺怕了，那一身雲煙縹緲的紅衣成了他們心中的噩夢，揮之不去，半夜時夢到都會感覺到脊背發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就是這樣的心理。

    故而看到紅色的影子都會莫名的惶恐。

    兩人酒醒了大半，凝視著天空裏極速飛來的紅影，都已經將兵器握在手中。

    而紅影來勢極快，霎時已經到了灌江口，直入堂中。

    什麽人——

    一聲暴喝兵器就招呼過去。

    乒的一聲火星四濺，兩人都被震退出五六步。

    “好大的狗膽！憑你們兩個雜魚就想跟小爺動手，不是看二哥麵子，小爺一槍挑死你們。”

    來人大大咧咧地坐道大堂上位，敲起二郎腿，很不屑地打量二人道。

    他模樣約有十二三歲，唇紅齒白，頭頂紮了兩個丸子頭一樣的發髻，很柔軟的頭皮從腦後披散下來。身上一道鮮紅的綾子繚繞，手指轉動著銀色圈子。

    這形象自然是三太子哪吒！

    “原來是三太子駕臨。”張伯時拱手道。

    “你二人為何對我刀劍相向？”

    “這……說來話長……”

    張伯時簡略地敘述了一遍原因，而文人說話多是春秋筆法、刪繁就簡，把什麽過錯都推到了墨非的身上。

    文人以筆以口舌殺人，大抵如此。

    哪吒聽完便拍案而起，臉上頗有小英雄的憤慨之色。

    “墨重明那廝竟然如此之狂妄，待小爺去挑了他的狗頭！”

    他本來對墨非就沒什麽好感，當然這不是妒忌因為墨非封聖，他們李家在神佛之間的勢力要比什麽聖大得多。他忌恨墨非的是因為東天門跟托塔天王李靖的之間有糾葛。

    當日趙天王在淩霄寶殿觸柱而死，在天庭朝野引起的震動並不少。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為什麽，他托塔李天王在排兵布陣時把人家東天門當成了棄子。

    雖然天庭諸仙表麵不會說什麽，但談起托塔天王李靖，免不了用“諂媚主人、卑鄙小人”這八個字來形容。

    這種風聞不少，也早就傳到哪吒耳朵裏。

    李靖老奸巨猾，明白在天庭裏越是被人罵就越是得玉皇大帝的倚重，正所謂不被人嫉是庸材，所以隻當沒聽到。

    但哪吒血氣方剛，肯定受不了這種侮辱，不少在人前說：“他東天門連幾百小妖都擋不住，料必是沒什麽本事，一幹人盡被妖怪斬殺關我父親何事？若小爺我守東天門，就是那死鳳厭離親來也一槍挑死了她。”

    總之是認為東天門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自己遠勝他們百倍。

    冷哼了一聲又道：“二哥呢？我這就跟二哥到花果山給你們出氣。”

    “二爺去了玉泉山金霞洞。”

    “嗯？我去找他。”

    哪吒說罷就火急火燎地向玉泉山趕去，風火輪速度極快，直給張伯時兩人留下一道頗為靈巧的背影。

    “不會再出什麽事兒吧？”張伯時捋著山羊胡。

    ……

    玉泉山金山洞，這是二郎神的師傅玉鼎真人的洞府。

    玉鼎真人這老道士很是了不起，原始天尊的得意弟子，大羅金仙境界。本身算是位劍修，有斬仙劍、陷仙劍兩柄三界都聞名的神劍。

    哪吒到玉泉山金霞洞時候，老真人正在洞府做功課——這功課是道教的日常修行。

    緊閉雙目坐在石蒲團上，花白胡須隨著嫋嫋煙氣浮動。

    “師伯？”哪吒拄著火尖槍輕聲叫道，看著老真人上下浮動的胡須，很像想去揪一把。

    但並沒有動。

    玉鼎真人也沒有動。

    師伯——

    哪吒忽然放聲大喊，把玉鼎真人給驚了一跳，睜開眼搖了搖頭：“你不跟你父親李靖降妖除魔，來此處作甚？”

    “我找二哥來著。”

    “回去罷！”

    “回哪兒去？”

    玉鼎真人跟老糊塗似的晃著腦袋，沒有接哪吒這句話，當然這老真人其實心明如鏡。

    他掐指一算就知道哪吒從哪兒來，想要幹什麽？

    這小子是個闖禍的主兒，且爭強好勝，必然是想要約楊戩一道去花果山找墨非的麻煩。

    楊戩性情孤傲，做事都不會鬧得太大，但這小子要是鬧開了那必然三界之內都要雞飛狗跳。

    老真人早已經不問世事，遠避深山隻圖個耳根清淨，說實話都有些害怕這些精力旺盛道教的三代徒。

    “師伯我要繼續修行了。”

    “那您老跟我說二哥去哪兒了？”

    老真人用拂塵柄撓了撓癢，然後愣了好大一會兒。

    忽然作恍然大悟狀道：“哎哪吒，你怎麽還沒有走啊？”

    “師伯，您別裝老糊塗了。我師傅都說過元始天尊他老人家的門徒就屬您最精明、最有本事，您再裝都沒有用。好了好了，隻要你告訴我二哥在哪兒，我保證一百年之內都不來煩你。”

    哪吒嘿嘿一笑，“不然，下回我就帶五千天兵到你洞府前擂鼓。”

    得得得！

    玉鼎真人慌忙擺手。

    這是他哪吒還真幹過，當時吵的老真人幾天都沒睡著。

    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師祖曾有一件叫做無界神碑的法寶你可知道？”

    “當然知道！不就是留在昆侖山南側的那塊破爛石頭……”

    哪吒慌忙捂住嘴，“法寶，是法寶，師祖留下來的東西自然是法寶。您老是說二哥去看那塊碑了？那塊碑根本就沒人能悟出來。”

    ……

    感謝老鐵ch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