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通曉市井無賴的手段，死皮賴臉的不肯走，還老帶血的臉往墨非眼前伸，分明就是要錢。

    墨非給了他五百文最終才離開了。

    正核對賬目的漱玉語重心長地看了墨非一眼，這公子也太好說話，今兒這人給五百文，明兒那人又給五百文，把人都慣的沒一點規矩了。

    端茶遞給墨非道：“公子，這人就不應該賞他。馭下之道貴在賞罰分明，若隻是一味慣著，那些刁鑽小人不但不會感念公子恩德，反倒覺得公子柔善可欺。這賬目就已經開始做假來欺瞞公子了，今早我到菜市上問過，以白菜來說，上好的也不過兩文錢一斤，可賬目上卻報的三文。其餘肉類每樣都多加兩三文，總共虛報了二百多文。”

    墨非輕輕嗯了一聲，心不在焉，他還在尋思和尚的事兒。

    “公子你在聽麽？”

    “都聽到了。”

    “那公子就應該罰他們一次，讓他們長長記性。”

    墨非見漱玉神色認真，還拿著賬目給他看，隻一笑置之，但這姑娘見慣了宮廷內馭人的手段，又心思靈巧，幫著經營明心樓倒是一把好手。

    他道：“那這事就交給你了。”

    ……

    第二天大早。

    天剛濛濛亮時墨非就出了府邸。

    他想看看昨天來長安那個和尚究竟想幹什麽？拿著折扇在五指間翻轉，邊走邊琢磨。

    先前馬樂寶師兄妹從西域昆侖回來時候，告訴他一件大事。

    孔雀王朝滅亡了！

    這個由西天如來幹預下而產生的龐大王朝，在阿育王死後沒多久便分崩離析，隻存在了短暫的140年。

    而之後，古天竺就連漢朝的附屬國大月氏都能到這片土地分一杯羹，並在北天竺建立了貴霜帝國，至於其他土地也盡數被周邊小國家蠶食鯨吞。

    西方教的後院起火了……

    阿育王曾建八萬四千佛塔至少被搗毀了大半以上。

    彌漫青煙也難再遮西牛賀州的天。

    這對於修眾生信仰的西方教來說，無異於是在割他們身上的肉。

    神佛不可輕易幹預凡間王朝變更，而在要建立一個龐大的、且虔誠信奉西方教的國家必然會十分艱難。

    想要彌補這就如抽筋拔骨般的巨大損失，那麽隻有在大漢國傳教，因為大漢的人口經濟遠要比阿育王的孔雀王朝更加強悍，乃是此界翹楚。

    “西天如來這麽快按耐不住了？”

    墨非搖著折扇扇風，腳步放慢了不少，“獨尊儒術的大漢朝，能把匈奴人打的唱亡我祁連山、使我婦女失顏色的哀歌，匈奴所剩的散兵遊勇又能擊潰大月氏國。大月氏已經夠弱了，卻能夠打敗古天竺最強盛的王朝，層層遞進，以儒術治國要比佛教治國強多少倍啊？這也可見孔聖人就比西天如來高明。”

    還想來禍害大漢？

    扯淡。

    墨非罵了一句，繼續往前走，長安城八街四巷漫無目的地亂逛。

    和尚不好找，長安城就連禿子也極為少見，一路問人也都說沒見過。墨神將也沒有動用仙術尋找，入凡間曆練能不用仙術、仙法就盡量不用。

    纖毫處也是磨練。

    ……

    墨非正尋找的證光和尚此時正在一家客棧，睡到了半晌午都沒起來。

    這惡和尚其實是大月氏的使者，因大月氏建立了貴霜帝國，國王派他來大漢朝獻表的（一種古代的禮儀）。

    先前張騫出塞時展示出大漢鐵騎的雄威，讓西域諸國膽顫心驚，剛建立貴霜帝國的大月氏同樣的如芒在背，若不派人來獻表，恐怕大漢鐵騎兵臨城下。

    證光和尚乃是大月氏王欽封的麻衣高僧，賜七寶禪杖，地位等同國師，派他來也表示對大漢朝尊敬。

    另外就是證光和尚精通漢語，且熟讀儒家典籍。

    沒比他更合適的人。

    但這證光和尚在人前是高僧，在人後就是個惡棍。

    平常懷裏還揣著那柄近二十斤重的青銅錘，猶如山寨的毛賊，而途徑漫長的絲綢之路他還真砸碎不少的頭顱，有馬匪，也有匈奴人，說實話他錢囊裏的銀子大部分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來到大漢國都才算規矩了點，但酒肉照吃不誤，說話也凶得很。

    到了長安也不是先到接待外國使者的館驛，而是自己找了家富麗而靜雅的客棧住著，昨夜喝得大醉酩酊，現在還在床上打呼嚕。

    獻表的事差不多都忘了。

    快晌午時，惡和尚被街上的吵鬧聲驚醒。

    一翻身就摸出了木魚，抓起來就砸到了木屏風上，打著哈欠睜開眼，麵目可憎之極。

    他默坐了一會兒。

    自然也不是念經拜佛，而是在打量那柄大銅錘。

    然後把店小二叫來，端了洗臉水洗漱，問道：“小二，這長安城乃是大漢都會，萬國來朝之地，肯定聚集了不少的學子名流。不知有沒出名的？”

    “您問的是誰最有學問吧。”店小二對證光和尚無多好感，站的有點遠。

    “可以這麽說。”

    “那自然要數四明學宮的館主王奉安老先生。”

    證光和尚又問：“縱橫十九道的高手呢？”

    “圍棋？那個我就不知道了，市井傳聞不算很多。隻是早些年聽過一個傳說，那時宮裏有位王婕妤棋力甚高，霍光大將軍曾言，即便是大漢前十的圍棋高手練手與她對弈也占不了便宜，傳說此婕妤下棋能把神仙下吐血。”

    說完店小二就搖了搖頭，這話就連他自己都不太信。

    “婕妤是皇帝的嬪妃？”

    “沒錯。”

    證光和尚點了點頭，然後自言自語道：“宮裏暫時還是不去，去了也未必能見到皇帝的嬪妃。還是先到四明學宮去看看，大漢朝的士子究竟如何？千萬別是群繡花枕頭。阿彌陀佛，貧僧又起了好勝心。”

    店小二也不知他嘀嘀咕咕地說的什麽，哼了一聲就出去了。

    證光和尚也跟著下了樓，早飯跟午飯並做一頓吃，又喝了幾兩酒，便晃晃悠悠地趕往四明學宮。

    這事要去跟大漢儒生切磋的。

    他信心滿滿，一路且行且歌，狀貌頗有幾分癲狂模樣。

    “貧僧，來向各位施主討教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