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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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阪城已經在木下藤吉郎率領的部隊的強攻下四處起火,站在城腳的熱田甚至能夠聽見下阪城內部的喊殺聲與哀號聲。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看樣子馬上就會日出。
而在正門的方向,越來越近的喊殺聲表明織田信長和柴田勝家也終於突破了正門,正追著潰兵向下阪城的方向趕來,不知道當織田信長在下阪城中看到木下藤吉郎的時候,會出現怎樣的情形?
以織田信長的性格來說,如果後門處的佐佐成政部隊安好,並沒有受到內津城來援的敵軍的襲擊的話,或者佐佐成政的部隊已經成功防禦了來援的敵軍的話,織田信長一定會褒獎“隨機應變”的猴子,會認為他在適當的時機率優勢兵力加速掃蕩占領了下阪城。想必猴子也正是因為算準了這一點,才敢擅自回兵。
但目前後門佐佐成政部隊情勢並不樂觀,來援的敵軍看樣子不在少數。不然也不會出現一個血葫蘆似的傷兵前來求援。
熱田和前田慶次、左近率領百人左右的部隊火速趕往後門的方向,越是走近,就越覺得氣氛詭異。
“怎麽會這麽安靜?”前田慶次疑問道。
熱田同時也是想不通,如果後門佐佐成政的部隊目前正在和來增援的敵軍部隊死戰的話,至少也會有一些喊殺聲傳出,但目前除了過耳的哀號聲還有就是從下阪城和正門方向傳來的喊殺聲之外,下阪城後門一代靜悄悄。
“莫非?”熱田惡來有了一個極其不好的預感。莫非戰鬥結束了?以剛才求援的援兵的情況來看,佐佐成政部隊的情勢並不樂觀,織田信長一共撥給佐佐成政和木下藤吉郎五百足輕,光木下藤吉郎帶回來搶頭功的就有二百,而攻略入鹿池附近的三個木城砦也應該有些損耗,佐佐成政目前剩下的,隻有二百餘疲憊的足輕。這樣一來,佐佐成政就要以疲憊之兵,麵對從內津城趕來的三河人...
“加快速度!”想到這一層,熱田大聲吼道。佐佐成政並不是那種會屈從投降的武士,對於這樣的人來說,戰敗等於死。熱田在看到真相之前,不能透露更多的東西,以免動搖軍心。
“久聞大人善跳幸若舞...”佐佐成政在新年大會上的音容笑貌仍然在熱田腦海中。難道上天會剝奪每一個開始接受熱田的人嗎?熱田想到。繼在伊祠砦戰死的許多兄弟之後,毛利新助,原田又次郎,桔梗信之助等人也一一離開了熱田。現在,是佐佐成政嗎?熱田仰頭看著尚有幾顆星星的,日出前最黑暗的天空,心中大怒。
天空開始飄起小雨,在這早春的季節裏,櫻花將會在這場春雨後綻放,宛若天端的雲霞,迎接每一個靈魂直上扶搖碧霄。
“怎麽會這樣...”左近夢囈般說道。
熱田帶著部隊火速的趕到的下阪城後門外,呈現在他們眼前的,並非血戰的場景。而是穀神砦的廢墟,和一地死傷的士兵。不論是佐佐成政的部隊,還是來援敵軍的部隊,完全都不見蹤影。
地上那些士兵,有不少沒有死透,被冰冷的春雨一淋,再度轉醒,不斷哀號著。成堆的屍體下,隨著雨水的衝洗這塊土地已經血流成河。
“喂,你!我認識你的臉!”前田慶次突然快步走到一個因為斷腿而不斷哀號的士兵麵前。“你是不是諸清部隊的?你怎麽會在這裏?諸清主公怎麽了?”前田慶次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很快,可見其擔心程度。
“救救我,我疼啊,救救我!我疼死了...”那名傷兵隻顧閉上雙眼哀號,他的雙腿似乎被沉重的鈍器砸成肉泥,筋肉似斷也未斷,鮮血不斷從他被慘白骨渣穿出許多漏洞的皮膚內溢出,更加重了他的痛苦。
“我問你諸清主公在哪!!”前田慶次因為著急而憤怒大吼,但那名傷兵隻是不斷哀號救我救我,不論前田慶次如何惡狠的逼問,他似乎都聽不見。
“諸清大人他...”在一邊,有一個腹部被剖開,腸子流出一地的士兵歪斜躺倒,有氣無力道。他的臉部已經半浸入一旁的血水,每說一句,都要嗆進泥水和血水。那股破壞被內髒所特有腥臭已經隨著他的生命力流到體外,目前他正在彌留狀態。
“諸清大人怎麽了?佐佐成政大人呢?”熱田俯身將其扶正,讓其躺在稍微幹淨的地方,臉部向上,並耐心的詢問道。對於將死之人,都應予以適度的尊敬。畢竟,那曾經是一條,鮮活的,為織田家賣命的生命。
“佐佐成政戰敗了,敵人來了一千多人...咳咳...”那名傷兵望向天空的瞳孔開始有些無法聚焦。
“一千多人?!情報不是說內津城隻有七百人嗎?”左近一驚。
“諸清大人來了,也戰敗了。我們敗了...咳咳...”那名士兵的瞳孔開始渙散。
“那麽佐佐成政大人和諸清青世大人目前在什麽地方,戰死了嗎?”熱田俯身貼近那名士兵的耳邊反複的重複著這個問題,那名士兵似乎已經聽不到什麽,似乎一直在哼唱著尾張某個地方的童謠。
似乎,那童謠來自那名士兵的家鄉。
“被俘...了...”那名士兵死亡之前,說出了答案,隨後,睜著眼睛,死了。
“願每一位戰死的勇士的靈魂能夠安息。”熱田輕輕的合上那名士兵的雙眼。
“男兒立誌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熱田望著狼藉的戰場,隨口吟道。這一戰,究竟埋葬了多少本該成為藝術家或者科學家的人?這一戰,有葬送了多少本該屬於慢慢蹉跎一直到老的幸福?
“主公!”左近聽到諸清青世戰敗被俘,雙目立即泛紅。在那個時代,武士如果戰敗就等於死亡,大多數的武士都會為了保持名節和榮譽,陣前切腹,以免受戰敗之辱。
“哭什麽哭!島左近!”前田慶次說道。“我們主公並非那種死心眼的人。”
“但是...”島左近想要爭辯,但轉念一想,那個滿腦袋想著以最小損失換取最大利益的奸商模樣的諸清青世,的確不是那種肯輕易放棄自己生命的人。
“該擔心的佐佐成政。”熱田指揮著手下不斷在戰場上尋找生還者,這次戰鬥很意外的,還有生還者。按照當時作戰的慣例,戰勝者會在打掃戰場的時候將敵軍的首級割掉論功,這次鬆平家戰勝後的緊急退卻,讓熱田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