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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沒有退路。

    前麵有光。

    此時我懷著兩種心情：一種是對未知事物的恐懼，一種是我對這微弱光線的好奇心。若是有退路，恐懼會占絕對的上風，我肯定會選擇後退，而不是像現在一樣，一步一步走進了有光線的區域。歸根到底，我想到了一位知名小說家的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比鬼神更可怕的東西，是人心。”

    比起未知的東西，陳林等人的威脅，讓我更加害怕。

    我緩步向前，手中的鐵鏟緊抓著，害怕會突然出現什麽意外。手中有了武器，心更安全一些。

    漆黑的石頭甬道很快到了盡頭。

    前方再次出現了深不見底的隧道，這是方形的隧道，大概有兩米高，兩米寬。隧道由黑色的磚塊砌成，兩麵的牆壁上掛著青銅鑄成的掛燈。我看到的光亮便是從兩側的青銅壁燈發出。

    我驚歎不已，同時又覺得不可思議，這處墓葬，至少有三千年了，甚至更加久遠。而如今，裏麵鏽跡斑斑的青銅燈中，竟還在發光。

    關上手電筒，壁燈發出的光芒更加清晰了。我借著燈光，去看古老的壁燈。這牆壁兩端的燈造型完全一樣。就像用一個模子鑄造出來。它們每一個上麵，都生出了鏽跡，綠色的銅繡從燈體內部生長出來，像是長了一層青苔。遠遠看去，青銅原本的顏色被遮蓋，僅僅看見黑青色的銅繡。（青銅器沒有生鏽前是金黃色的。）

    最奇特的是壁燈的造型。

    我看到它的時候，竟有一些悲傷。

    因為它的造型是一個孩子，雙手拖著燈芯，雙腿曲下，跪伏在地。他的眼中似乎在流淚，而長明的燈火照亮了孩子的臉蛋，圓潤而光滑的小臉上，眉頭微蹙，眼角垂下。如同一個被火焰焚燒千年，正在受刑的人。

    還在臉上布滿恐懼，充滿了痛苦。

    我去看壁燈的燈芯，點了點頭：“這就是長明燈？”

    長明燈！！！

    顧名思義。

    這是一盞盞永恒燃燒的燈，一般古代帝王墓中都存在，但沒有幾個是真正能夠長明的。隻要是燈，就不會違背大自然的規律，油盡燈枯，是永恒不變的真理。

    古代帝王墓中，存在長明燈，意義非凡，在民間，長明燈是除夕夜必點的燈，象征來年風風火火，而且一旦點燃，就不能吹滅。帝王墓中的長明燈，意味著帝王的地下宮殿永遠通明，永遠繁華。古代的帝王相信人死後是有靈魂的，而長明燈，能夠留住死去的靈魂，讓帝王死後在自己的宮殿中也能享受人間的生活。

    因此，有了殉葬。物品殉葬：因為帝王到了地下，還需要用這些生活品與奢侈的珠寶。活人殉葬：帝王用活人殉葬，有的是為了地下有個陪伴，比如古代有些王室有這樣的規矩，凡是沒有子嗣的王妃，必須活祭皇帝墓。因為皇帝死後，也怕身邊沒人，也怕孤獨。而殉葬的奴隸，就是供帝王在地下使喚了。最可憐的恐怕就是那些奴隸了，生前沒有地位與尊嚴，死後依然不能進入輪回，伺候那個人生生世世。

    通道兩旁，數不盡地長明燈散發出昏黃的光暈。

    其實長明燈在墓穴中不會熄滅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古羅馬帝國的國王之子沃嘞斯，在死了兩千多年後，墓穴被挖開，裏麵出現了一盞還在燃燒的長明燈，那燈光照耀了兩千多年，仍然搖曳生姿。無論是風還是水，都無法使它熄滅。

    還有中國古代第一個統一七國的皇帝，他死後建成了一個規模史前的陵墓：秦始皇帝陵。

    帝陵裏有他生前卷來的七國美女，有不小於阿房宮的建築，還有以金為山，以水銀為河的墓中設定，還有千千萬萬泥鑄的兵馬俑，守護死去的皇帝。

    《史記》中有明確的記載，秦始皇死後，用四十萬修建帝陵的奴隸陪葬，目的僅僅是不讓這些人泄露秦始皇的秘密。還有一些關於秦始皇帝陵內部的記載，說是秦始皇南巡的時候，發現了南海巨鯨，他的士兵殺掉了大鯨魚，然後把鯨魚的油脂提煉出來，做成長明燈。在始皇帝以金做山，以水銀為河的那片空間中，永恒的亮出了燈光。

    我看著長明燈，想明白是什麽原理讓它永恒燃燒，而不會熄滅。這長明燈的結構很簡單，分為兩層，中間一層灌油，為長明燈的燃燒提供燃料，外麵一層灌水，幫助冷卻燈芯，最奇特的是長明燈的燈芯，它燃起青綠色的火焰，散發的卻是昏黃的光。燈芯是乳白色的，跟古墓中人骨的顏色差不多，而且它的造型，的確像一根倒插的骨針。

    搖了搖頭。

    我想不懂：既然長明燈中存在著燈油，意思就是長明燈是通過燃料燃燒，可是為何能幾千年都不熄滅。

    我想取下一個壁燈作為照明用，可是扳了半天，它們依然死死地固定在牆壁上，取不下來。去取燈的時候，長明燈上燈奴的眼睛越發地痛苦，就像要複活一樣，讓我心裏涼颼颼的。

    啪地一聲。

    我扯斷了一個長明燈的燈托，一盞明燈被我取了下來，但它僅僅亮了數秒鍾，如豆的燈光便熄滅了。

    燈在熄滅的時候，燈芯上冒出了一縷淺淡的黑煙，我怕黑煙有毒，畢竟這是幾千年前的東西，所以把手一甩，長明燈成了一道拋物線，落在遠方。

    腐朽的青銅器落地時碎裂。

    這長明燈，任何一盞放到外界，都能賣出驚人的價格，所以燈碎的一刻，我有點心疼，這是幾千年前的老古董，憑借這做工，工藝。這年頭，這保存。至少能賣幾百萬。

    回去後，若是小胖對我炫耀他又花了多少錢，買了什麽東西。我一定會撇嘴，然後輕輕拍小胖肩膀：“小夥，你還是太年輕了，哥曾經隨手扔了一個價值百萬的長明燈，摔得粉碎。”估計這麽一說，小胖會揍我，就像在賀家井村的一次，我毀壞了他一支很重要的鋼筆，他拿著菜刀追殺了我幾條街，邊追邊罵：“劉軍偉，你這個滾蛋。你知道我這筆哪兒來的麽？毛主席摸過的，無價之寶，竟然被你這敗家子弄壞了。”

    我知道那支筆對小胖的重要性。

    毛主席的確摸過那支筆，據說有一次毛主席在北京視察經濟，而小胖正好是紅衛兵，當時他有幸跟著毛主席，並且得到了一次近身的機會。小胖把自己寫的紅文化詩歌給主席看，主席在小胖的本子上用紅筆勾了一句：字寫的還行。

    主席用得就是那支鋼筆。

    而且說來搞笑，字寫得還行，是毛主席找不到這貨的詩歌有何優點，才硬說的一句話，而小胖後來竟把這件事當做他人生的光榮。他說：“能見毛主席的人有幾個啊？而我不僅見了他，握了手，還有他老人家親自用過的筆。”

    所以我弄壞了一個長明燈，這事不能給任何人提。

    燈碎成幾瓣，我沒有去撿起來，因為它的燈油很古怪，我擔心有毒。

    可是我看那長明燈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人盯著我看。我警惕地看向磚石通道的盡頭，那裏有一抹白色飄過。而且我似乎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通紅的眼睛。

    那人？？？

    竟是徐萋萋。

    我拔腿就追，我竟然在陌生的墓穴中看到了徐萋萋。但跑了不遠，就停了下來，一是前方連個影子都沒有，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進入墓穴後，神經拉得太大，產生了幻覺。而且徐萋萋不可能抵達墳墓中，小胖說過，徐萋萋家庭背景複雜，隻要能夠洗刷掉文革時期處在他們身上的冤案，那徐萋萋憑借不凡的家世，輕鬆成為人上人。

    難道是曼陀羅花？

    我在屏風迷宮中吸入了大量的曼陀羅花粉，那時處於了半真實，半昏迷的幻覺中。後來是鮮血與疼痛把我拉了出來。難道那花還有後勁？現在幻覺又一次上頭了？

    我自然不信。

    剛才我在看到徐萋萋前，打碎了一盞長明燈，難道是因為它？

    我隻是猜測，難道是那黑煙，讓我心中生出了幻覺。

    雖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但目前為止，我的血液有奇怪的能力，第一是屍毒無效，第二是鮮血的味道把我拖出了曼陀羅花的幻覺，所以第一時間我想到了咬破自己舌尖。一口咬下，喉間傳來一陣腥甜，眼前未變，看樣子不是不幹淨的東西產生了幻覺，而是這幾天疲勞了。

    我整理了一下心緒，繼續往前走，我身後沒有跟來人，說明陳林一行人沒有選擇我這條通道，他們有可能是分組走的，但每組都不止一個人。

    希望我能找到小胖。

    那混蛋，怎麽丟下我一個人跑了呢？思來想去，我都想不明白。有什麽東西能讓他一個人離開，連留言都沒有一句。片刻，我的腦海中浮出了徐萋萋那張潔白無瑕的臉，我專情與徐萋萋，而小胖也忠心於陳佩佩，一拍大腿：“是陳佩佩，他一定是找陳佩佩了。”

    我突然想明白了。

    小胖怕找陳佩佩會搭上性命，所以才一個人去尋找，把昏迷的我放下。我突然想到我醒來的時候衣服都是幹的，而且躺在了一塊光滑的石板上。看樣子這都是小胖做得。

    雖然隻是猜測，我的心中還是湧上一股暖流。這就是兄弟，不拋棄自己的女人，也不舍讓自己兄弟以身犯險。

    眼前長明燈點亮的隧道長無盡頭。

    我一步一步向前，總覺得深處有什麽東西。走了快五分鍾，我發現了一個奇觀，這長明燈不是一層不變的，他上麵燈奴的表情在變化，每一個變化的極小，就像小時候買的小人書，每一頁的書角都有一個人，若你快速翻頁，會看見那人活了，小人有了表情，也有了動作，但單獨看相鄰兩頁的小人，上麵的動作幾乎沒有區別。

    這些燈也差不多。

    還有一點，就是長明燈的燈光。

    從剛進入隧道看到外延長明燈的淡綠色，到了後麵，顏色變深，成為了深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