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江湖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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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小川並沒有打斷宋岩的話,而是專心聽著宋岩講述著過往的故事。
“那一夜,狂風大作,雷霆不斷,四月的天氣,對於江寧來說已經很反常了,我與師兄正在醫館專研著醫術,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師兄性格怪異,在門敲了三通之後,仍然沒有理會敲門之人,我心有不忍,心道如此雷霆之夜,來人必是有事相求,後來我起身打開了關閉的大門。”
柳岩說到這裏,停了停,身體微微顫抖著,似乎當年的事情重現一般,歎息一聲,柳岩繼續說道:“若是時光可以倒流,我絕不會打開那一道門。”
於小川凝神著,眉頭深鎖道:“前輩究竟遇見了什麽事情?”
“當我打開門後,四名紅色衣衫的蒙麵人撐著雨傘,其中一人懷中抱著一個繈褓,他們見門打開之後,如強盜一般進了醫館,率先說話的是一名蒙麵女子,她懇求師兄醫治繈褓中的孩子,可是師兄不知為何,任那四人苦苦哀求,就是不出手醫治。我一時氣極,便違背師兄的意願,出手醫治那孩子,可惜那孩子先天命脈不足,以我當時的醫術更本無法根治,當時隻能保住了那孩子的性命,後來……後來那四人趁我不注意,將我迷暈,之後發生了什麽,我就不得而知了,我醒來之時,卻在一處荒郊野外了,當我回到醫館之時,隻見師兄一家四口,他們……他們被……我仔細查看過他們的屍體,都是被一劍穿心而死,而師兄不知所蹤。這些年來我一直找尋師兄的下落,就是為了希望能解開當日的謎團,也希望能向師兄請罪。”
於小川聽宋岩講完,沉吟半響道:“莫非甄大夫知道那孩子先天命脈不足,故而不出手醫治?”
宋岩搖搖頭道:“不會的,以師兄當時的醫術造詣,雖然會耗費一些心神,但醫治那孩子,應該不成問題的。”
“那會不會甄大夫認識那些蒙麵人,而這些蒙麵人又與甄前輩有仇?”
“這個,我也不知,師兄一向神秘無比,我很少知道他交的都是什麽人,不過現在想想,也許是因為……”
就在此時,外麵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宋岩聽到話語,斷了剛才的要說的話,慌忙整理衣衫準備迎駕,而於小川現在還不能下床,隻好在床上躺著,等待聖駕前來。
一步細碎的步伐聲從門外傳來,於小川尋聲看去,映入眼眶的正是當日自己錯把他當做公主護衛的朱佑樘,明孝宗。此時的朱佑樘褪去了朝服,隻穿了一件金色長袍,腰間係著金龍腰帶,腳踏軟織金絲鞋,雙眉如劍,氣勢如虹,人未至,聲先到:“宋禦醫,於校尉的傷勢如何?”
宋岩跪倒在地道:“回皇上,於校尉已無性命之憂,修養幾日,便可下榻了。”
“嗯!”朱佑樘走到於小川榻前,看著一臉好奇的於小川道:“於校尉,怎麽,不認識朕了嗎?”
於小川這幾日雖然消化了朱佑樘本人和心中所想的偏差,但真正見到傳說中的天子之時,還是忍不住仔細打量一番,這就是傳說中的九五之尊麽。
聽到朱佑樘問話,於小川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禮,尷尬道:“沒想到你就是皇上,你好!”
朱佑樘眉頭一皺,但還是微微一笑道:“朕今日前來,是想看看於校尉傷勢如何,小春子,將朕帶來的東西交給宋禦醫,讓他好好給於校尉醫治。”
“是,皇上!”小太監將一一盒用金色錦布包裹的東西交給宋岩,宋岩接過盒子,退了下去。
於小川拱了拱手,見麵色有些泛白的朱佑樘,想起這位曆史明君三十多歲便死了,心中歎息,沉吟道:“多謝皇上厚愛,皇上那麽忙,何必大費周章來看微臣,我在這裏,受到最好的治療,過不了幾日,便能痊愈了,反是皇上,更是要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是。”
朱佑樘搖搖頭,似乎沒聽到於小川關心自己一般,隻是說道:“你救了朕和公主,不管怎麽說,朕都是要來看你的,你安心在此養傷,待傷好以後,朕可還要你效力呢。”
於小川見皇上是真心關心自己,麵色一暖道:“多謝皇上厚愛,待微臣好了之後,一定為皇上效力,為錦衣衛效力。”
朱佑樘見於小川眉間不失英武之氣,而且年齡和自己相差不大,一舉一動皆是異於常人,於小川的存在,讓朱佑樘如照鏡子一般,讓他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原本準備好的措辭,朱佑樘幾番猶豫,還是說不出口來,反是於小川察言觀色後問道:“皇上,你可是有話要對微臣說?”
朱佑樘輕咳一聲道:“朕今日前來除了看你之外,其實有一事要讓於校尉去做,隻是見於校尉傷勢頗重,朕如何說得出口。”
於小川打趣道:“皇上客氣了,以你的九五之尊,一聲令下,微臣提頭見君,也是分分鍾的事情。”
朱佑樘笑道:“別人見朕,無不是戰戰兢兢,你卻敢拿朕打趣,就不怕朕治你一個欺君之罪嗎?”
“嘿嘿,當日我在太淵閣便看出皇上乃是寬容賢明的仁君,而像我這等微末之人,皇上哪會與我計較。”
朱佑樘淡淡一笑,說道:“寬容賢明,於校尉這麽認為,朕可不這麽認為,要不然,朕的天下為何有人敢對朕行刺,朕要是賢明,又如何會遇到此事!”
“皇上,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此德善也。世上總有那麽一些癡醉之人難解皇上為國為民之心,心懷異誌,也屬正常,皇上又何必在意他人對皇上的不敬,至少,以皇上對黎民的所作所為,已經得到黎民的認可,不是嗎?”
朱佑樘眉間一展道:“好一個德善,是朕太過在意了,不過,朕相信,總一天,那些對朕不滿之人,一定會理解朕的苦心。不過話說回來,天下不可教化之人多如蛆蟲,若是不除,之會貽害百姓,於校尉,朕原本還想著如何讓你為朕辦事,如今看來,劉卿想多了,實不相瞞,朕想要你替朕找出朝廷潛伏的亂黨,於校尉,你切莫推辭。”
“皇上說得可是那紅衣教?”
朱佑樘眼中露出一絲陰霾道:“沒錯,就是紅衣教,朕若不將他們連根拔起,朕寢食難安,朕思量再三,覺得以於校尉的智慧和身份,最適合替朕去辦這事,當然,朕會讓你離開錦衣衛,方便在宮內行事,於愛卿,你不會拒絕朕的,對嗎?”
於小川麵色一**:“皇上,你還是叫微臣本名吧,不然微臣聽著別扭。”
“如此,你是答應朕的要求了?”
“我有得選嗎?”
朱佑樘一愣,點點頭道:“好,小川,你安心養傷,待傷好之後,朕再與你細說。”
於小川坐立了好一會,腹部隱隱作痛,隻得說道:“恭送皇上!”
朱佑樘也不羅嗦,手一揮,移駕離開了於小川的屋子。
待皇上走後,於小川才想起禦醫宋岩沒說完的故事,但宋岩早就離開屋子,不知搗弄什麽去了。
於小川頓感無趣,便昏昏睡去,直到宮女小倩進屋說道:“不好了,宋大夫他……他……”